六 展會之行(二)
林浩又仔仔細細地把這塊原石看了一遍,敲了一敲,只在邊角處看見一處可能進去的裂,這個不太影響整體,他禁不住心動了。
董老此時已經和店家談好了價錢並付了款,阿成在打電話叫人來取貨,董老扭頭看到林浩正在看着一塊原石,那種喜愛的神情,就連看剛才那塊大傢伙時都沒有過。
董老好奇地走過去,拍了拍林浩的肩:“林浩,在看什麼?”
“這一塊,似乎有點意思。”林浩把原石遞給了董老。
董老年紀大了,掏出了隨身的放大鏡看起來,隨後也露出了驚奇的目光,林浩看到他再看向自己時,目光充滿了肯定和讚賞的神情。
董老也拿着它看了半天,阿成雖然在打電話,但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他收起電話,就走過來。
平時阿成話語不多,林浩還是第一次聽他講了這麼多話:“董專家,林浩同學,劉總曾經交待過,林浩同學辛苦跟來展會,公司總要有所表示,如果您喜歡哪一件小料,劉總將以個人名義代您付款,請肖經理先墊着,解出來后,董老也可以作主是否以公司名義收購。”
阿成平時總給人不苟言笑的感覺,說話也沒有什麼感情,此時這話他依然說得冷冰冰地,林浩卻如聽佛音。肖經理此時也圍過來看,他不懂翡翠,但是這塊石頭的賣相真的太差了,他不禁暗中嘲笑林浩的眼力。
“就是這件吧。林浩同學喜歡。”董老倒是代林浩作了主,“正巧,咱們公司以原石來收購的話,這塊小了點,但如果解的好,倒是可以考慮。”
阿成點了點頭,林浩也點了頭,他感謝劉洪英,同時也很感激董老和阿成。肖經理見狀,便問身邊原石展位的老闆:“老闆,開個價吧。”
“五張。”老闆看了一眼上面標的重量,乾脆地說道。五張就是五百的意思。
“就這個?”肖經理顯然有些難以相信,在他看來,如果賣相不錯,這個錢倒也無所謂,可是這塊原石賣相太差了,“五張?”
“木納場口。”老闆簡潔明了地說。
看着一邊微笑不語的董老,肖經理無奈地搖了搖頭:“五張就五張,走賬。”
肖經理在一邊刷卡,董老則問道:“老闆,你們這裏能不能把它解了?”
“可以。”老闆點頭,說著搬出了切割機,能切大塊理石的那種大傢伙油機。
肖經理再看看拳頭大的小料,暴汗,殺雞用牛刀啊。
“怎麼解?”刷卡結束,老闆接過石頭,把它上了切割機。
“擦窗。”林浩也簡潔明了地說道。
解石是很重要的工序,一刀富,一刀窮,一刀披麻布。這和解的方法也有很大的關係,很多大塊石頭,翠或者種水好的地方也不算大,如果一刀下去一辟兩半,那可能就毀了這塊料子,自然就得是一刀窮,甚至是披麻布了;所以解石很少正中間下刀。所謂擦窗,就是只在邊角切一小塊,剛剛露出點肉。
畢竟料子不大,切割機差不多一下就到底,只有老闆看了一眼斷口,換了個位子和角度又切了一刀,才站起來把料子遞還林浩:“大漲,恭喜。”
林浩接過來一看,自己也驚了。
真的是大漲,薄薄的一層皮就到了肉。老闆切得jīng准,兩刀剛好是不同角度露出更大的肉的面積,卻沒有浪費掉肉。這塊是黃楊綠,滿的,種水到了高冰,斷口沒有一點裂,那嬌艷的顏sè配上晶瑩的質地,配上點點雪花,雖未經雕琢,已讓人愛不釋手。
漲得讓人心花怒放啊。林浩同時也非常感激劉洪英,他夠意思。
“恭喜恭喜!”董老笑着說。
阿成沒有說什麼,但是他的眼神也說明他的驚嘆。而肖經理,更是嘴巴大張,他沒想到這樣賣相的石頭竟然能解出這麼漂亮的翡翠,也明白劉洪英叫這少年來的用意了。之後的一路,肖經理再也不敢怠慢,對林浩都是百般客氣。
肖經理雖然不是相玉專家,但是身為採購部經理,他不可能不懂翡翠,更不可能不知道這塊原石現在的價值。
“林小兄弟,恭喜你啊!”他也恭維道。
林浩笑了笑,算是有所回應。
“這塊冰種黃楊綠,我覺得可以繼續解下去。”董老笑着說道,他是有意收購這塊原石,這樣高品質的原石,就算只有小小一塊,隨便出的東西也得四位數,而拳頭大的,也能出好些四位數的墜子,還可能出些戒面,那要看全解后的情況。眼看這塊沒有什麼大的問題,應該可以解下去。
“好。”林浩點頭,“老闆,您能擦皮嗎?”
“只有切割機。”老闆回道。
“那就繼續切吧。”肖經理說道。
“不行。”老闆搖搖頭。
“為什麼?”肖經理問道。
“得擦。”老闆翻了個白眼。
四人全都沒脾氣了,老闆不肯再切,也是為他們負責。這麼好的料子,卻又不是很大,再切下去就浪費了,擦解是最合適的,老闆手裏沒有去皮的機器,只有一台切割機,也無能為力。
“我就作主了,”肖經理已對林浩刮目相看,此時一拍胸脯,“等回去了,林小兄弟跟我去一趟這邊的車間,我找個師傅來解。”
林浩暗笑:“那就有勞肖經理了。”
“好說。”
“我也去看看。”董老笑着說。
現在董老倒真有些對林浩加以青眼了,從他看中那塊黃楊綠,就證明他的眼力不俗,這樣的少年,自己口授心傳一下,只怕會過自己,但自己早就準備年老退隱,不再需要爭求什麼名聲;相反,如果自己收林浩為徒,林浩能青出於藍,闖出個天下,他也顏面有光。
一行人又繼續在原石區,對着無數的原石開始了研究。這次,董老又相中了一塊。這是一塊白鹽沙,八十七公斤重,三百萬不講價。
白鹽沙,和黑烏沙通體烏黑剛好相反,通體雪白,沒有油xìng,有時一摸還有石粉脫落,一般質地都很乾凈,和到處都是有的黑烏沙相比,屬於比較稀缺的原石品種,一般愛出飄綠和滿綠。
通常來講,白鹽沙是外面是白sè皮,再有一層黃sè皮,最後才是肉,兩層皮不是霧,所以都比較厚,把肉埋得很深,表面的賣相欺騙xìng很強,這和黑烏沙倒是有些共通。
這塊白鹽沙呈山字形,剛好並排三個隆起,形狀規距,皮子極細,還有松花和蟒紋;明的大裂有兩道,一道應該是橫斷了整塊石頭,在背可見裂透的痕迹;另一塊只橫斷了一座山峰,不知有沒有裂透。
原石的賣相,無非有幾種表現,松花,蟒帶,癬,裂等等。松花就是表皮上鮮綠sè的小點點,一般象徵著底下有綠,但如果有霧,是可能把它切斷的,這樣的可能底下沒有綠。這一塊的打燈看是往肉里在走,就是有可能吃進肉里,俗稱“活松花”,能讓原石身價漲起好多,尤其是現在高端料異常稀缺的情況下。癬則不一樣,在表皮上暗黑的綠sè,通常會陷進去一些,癬分活癬與死癬,死癬也主下面有綠,活癬如果吃到肉里,則稱“癬夾綠”,會把裏面弄髒,嚴重的,能毀了整塊石頭的質地。
在一個邊角,有一個神仙口——石頭自身斷裂形成的老斷口,暗sè,打了燈,光圈不小,證明水頭還好,還隱隱有綠意。
各方面來看,這塊原石還算不錯,但是林浩總有一種感覺,這塊石頭會垮,雖然說不上來為什麼。
林浩依舊使用他的敲擊法,隨着仔細地敲了各處,他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重新又拿出手電在它全身打了一遍,最後,他起身,斷然地對董老說:“這一塊,賭xìng比表面上看到的大。”
說賭xìng大,那是“可能垮,不要去賭”的委婉說法。董老不禁一愣,他沒看出這塊有什麼問題。
林浩低聲說道:“肉會粗,看裂,不夠直。我剛才敲了敲,聲音也不夠老,也許會嫩呢。”
白鹽沙就怕嫩,一嫩身價就要降好些。董老心中暗暗驚奇,的確,這塊的裂一點也不直,紋路參差,這應該是石xìng重的表現。但凡種夠老的原石,上面的裂也是細密緊實的一道,sè還比較深。雖然一個裂,在本身皮厚的原石上沒有太多的參考價值,但是透到對面的斷口肉眼可見,也一樣的參差,這是值得擔心的。
林浩剛才聽聲更是肯定了這一點,但是董老仍然有些不信服,林浩的一套經驗,畢竟不是自己的,董老見過很多種夠老的,也有粗的斷口,他認為這需要綜合來看。
董老搖搖頭:“林浩同學,我覺得白鹽沙一般皮厚,看裂斷種,也許會有失誤。還需要結合很多表現來看。我認為它賭漲的可能還是很大的。再說,玉也可能變種,這麼大的傢伙,裏面會如何,誰也斷不出來吧。”
所謂變種,就是同一塊料子,不同的部位,種水,sè彩也有所不同,也許一塊石頭,在外邊的地方只是個糯種,但是到裏面突然成了冰,這都不是稀奇事,這塊料子太大,出現變種的幾率也實在太高了。聽聲也好,打燈也罷,能斷的也只表皮下幾寸的地方,更深的地方,那就真是神仙難斷了。
董老說的是事實,只不過如果這一塊花三百萬隻是賭個變種玩,那肯定會虧的。林浩畢竟只是幫忙參謀,決斷權屬於董老,於是他微微一笑:“確實是有這個可能,這方面的功課,我做得也不多,也許有空再研究一下更好。”
“嗯。”董老也贊成再議。董老喜歡這塊石頭,但在董老的潛意識中,也覺得這塊石頭表現好得像陷阱,這是經驗形成的直覺。
於是董老斷然說道:“展會還有幾天,不必這麼著急,這塊表現這麼好,塊頭又大,要價不低,不看準就出手,萬一賭不中,損失可不小。”
其他人紛紛點頭同意。眾人記下了賣家的展位,繼續前逛。
一天下來,董老一行人收穫也不小,大大小小七八塊原石,眼看離閉館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一行人回到三才公司的展位,劉洪英看見了他們,便詢問了一天的收穫。
董老便把那塊八十七公斤的大原石和劉洪英說了,末了補充一句,會回去研究一下。但是劉洪英聽見有這麼大的傢伙,還是少見的白鹽沙,表現又那麼好,便來了興趣,要求眾人帶他也去看看。
等五個人回到那個展位上,不由得愣住了。
那裏已經有三個人在等着了,而那個店主,正在跟他們合力放倒他們看過的那塊巨大白鹽沙放倒,搬到切割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