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鳳紋鼓與蛇
陳子墨後背的汗毛本能地豎起,他忍住來自不明恐懼的顫慄,有什麼東西在他身後,這是從臉色煞白呆若木雞的朱允炆和小囡的表情里讀到的消息。
在他的余光中,兒了緩慢地,機械地轉頭,悄然摸向腰間的匕首。
那個神情,讓人困惑,背後站着的不是一名殺手,而是什麼只知道嗜血的怪物。
陳子墨想開口問詢,但他也只是下頜微動,沒有說話。
就在就在後背滲出的細密汗珠被蒸發得冰涼時,坡上傳來破空一聲。
像一個信號。
兒了動了。他斜飛向朱允炆,同時抬手朝陳子墨身後甩出一枚紅色彈丸。
陳子墨也動了。他朝身後一拍,烏精鋼傘“砰”地展開。他一手抱起朱允炆,一手抱起小囡,向前竄出八九步的距離,回頭。
江延春和晚晴踉踉蹌蹌地跑下來。
最開始的那一聲破空,是江延春發出的彈丸,現在已經炸裂開,瀰漫出濃郁的黃色煙霧和硫磺刺鼻的味道。
兒了的彈丸也爆裂開,摻進硫磺煙霧中的是紅色的煙,將地上黃綠色的草都燒灼枯萎。
而在這兩片煙霧中,能看見四五人高的巨柱豎立着。
如果真是一個柱子,眾人最開始就會注意到,之所以猝不及防,是因為,那是一條悄無聲息出現的巨大毒蛇。
巨蛇張口,帶着肉眼可見的腥臭的風,彈出的兩牙中噴出一股綠色的毒液,穿過煙霧,射在烏精鋼傘上。傘面頓時發出茲拉茲啦的被腐蝕的聲音。它絲毫不畏懼江延春的硫磺煙和兒了的毒瘴,慢悠悠地鑽出來,吐着信子,祖母綠般的雙眼盯着地上六人。
“怎麼還有小孩子?”巨蛇身後,煙霧裏又有一人走出,聲音沙啞,帶着疑惑。
他們也看過去,只見那人極瘦,臉頰凹陷,眼球微凸。一條不知有多長的破舊灰藍布條層層疊疊地包裹住他不大的頭,又在脖子上繞了幾圈伸到灰綠色的袍子裏,纏繞住露在袍子外面的竹竿一樣的小臂和小腿。腰間掛着西瓜般大的一個紅色小鼓。鼓面微黃,隱約有在遠處看不見的暗紋。
“我們來此地採藥,無意驚擾了閣下。”兒了看着那人說。
掛鼓的男人歪頭打量着陳子墨一行人,“看你們幾個人的樣子,也不像是‘血影’的人。”
“你是‘血影’的人?”陳子墨攥緊手中的刀鞘,青筋凸起。
他恨極了“血影”。這個組織不問是非,不問對錯,不問正邪,不問恩怨,只要拿得到滿意的錢,他們就滿意地去殺人,也讓僱主滿意地看着心頭大患死去。而他的父親,那個把自己從快活林裏帶出來的男人,就是死在這樣的一群人手裏。他發誓要殺光“血影”的人,即使知道他們只是劊子手手中的刀,也要砍斷這把刀。
“我?”掛鼓的男人嗤笑一聲,“我怎麼會是那般腌臢。”他擺擺手,“你們不是,便走吧,與你們無關。”
“走吧。”江延春彎腰撿起地上的籮筐,轉身要走。
“閣下,可否再說得明白一點,你與‘血影’是什麼關係?”陳子墨皺着眉頭走上前一步。
“什麼關係?決一生死的關係。這幫慫蛋,等了兩天都沒來。”掛鼓的男人輕蔑地擺手說。“快走吧快走吧。”
“那巧了。”陳子墨盤膝坐下,將刀鞘插入土中,“兒了,你帶着她們先走,等我解決了‘血影’的人去找你們。”
“這是我的事情。
”掛鼓的男人皺着眉頭說。
“沒事,你先上,你要是打不過,就當我替你報仇了。”陳子墨面無表情地說。“兒了,快帶她們先走。”
兒了還未回答,已有一聲音傳來:“算啦,算啦,別提什麼報不報仇走不走的了,一起死在這吧。”一側山坡上不知何時坐着一黃衣綠紋的男人,帶着一副黑色面具,面具上又畫著幾道扭曲的紅色符號,以奇怪的方式組成了一個“火”字。
“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血影’,果然極擅於隱蔽呀。”雖然天氣已涼,但兒了還是帶着一把扇子,一邊說一邊在四周的空中虛點了幾下,“不是來晚了,是早已埋伏好了吧。”
被指到的幾處不遠的草低微微抖動,顯出多個人形,皆戴着黑色的面具,只是紅色紋路並未組成字符,其中有一人說:“好眼力啊,那既然被點破了,也不必藏着了。”
兒了笑笑說:“‘血影’拿錢殺人,一樣錢只殺一樣人,我們先走了。”說完,他拉着朱允炆和小囡,對江延春說:“我們走吧。”
“呵呵,閣下真是好淡定。”最開始說話的火字面具站起來搓搓手,“本來就想逮個小蝦,沒想到來了條大魚。”
“不懂得你在說什麼呢,‘血影’今天是要壞了自己的規矩么?”兒了朝一處無人的方向邁出一步,卻停了下來,那裏有人!只是連自己都才堪堪察覺,“八卦陣?”他驚訝地說,“你們對付那一個耍蛇的這麼大費周章?”
“呵呵,獅子搏兔嘛,自求萬全,可沒想到,竟然能等來昔日的天子,和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殺神大駕光臨。”
陳子墨早已起身警備,此刻雙目寒光射向說話那人,然後,又一一掃過小囡、江延春和晚晴的臉。
被引到這裏的?這是他腦子裏的第一個想法。
“子墨哥,真的是你?”江延春身子簌簌地抖動着,欲上前,又覺腿軟,被晚晴扶住。
“你是皇上?!”小囡轉頭看着身邊這個比自己只高了一個頭的小胖子驚叫道。
掛鼓的男人也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望着眼前這一行人。
陳子墨不信這只是個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