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費羅德

聖騎士們如山洪般的吶喊很快將菲爾從快要崩潰的邊緣拽了回來。但隨着菲爾意識的逐漸清醒，他身上的光芒也越來越黯，直到徹底清醒時完全消失不見。

待意識完全清醒時，菲爾的周圍已經被傷兵們圍得水泄不通，不明就裏的菲爾見到如此陣仗，不禁往後退了一步，但還沒等他穩住身形，為首的騎士隊長便握住了他的雙手。雖說有些害怕，但透過盔甲縫隙望着對方那散發的光芒的雙眼，菲爾內心的膽怯也淡了幾分。

似乎是看出了菲爾神情中的疑惑，聖騎士隊長便急促地開口道：“尊敬的念師，能請你，哦不，能請您協助我們治療傷員嗎？這真的很重要，好嗎？戰鬥結束后我們會…我們會給你豐厚的報酬，真的！”以面前這個騎士的語速和激動程度，如果不是頭盔充當了完美的防護，菲爾敢斷定此刻自己的臉上一定全是他的唾沫星子。

“念師？那是什麼？”此話一出，聖騎士隊長几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僵住了，因為在此之前，他已經做好了付出大量金錢的代價來聘請這位強大的治癒型念師的準備，結果對方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麼。

“傷腦筋啊。”聖騎士隊長下意識地用手心拍打自己的額頭，結果被頭盔反震的手心生疼。但此刻沒有更多的時間給他抱怨，因為在戰爭進行期間，每一名助力都是至關重要的。簡單的甩了甩手當做止疼后，聖騎士隊長撂下一句：“你們在這等我，都別動，我很快就回來。”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身負金光離開了，只留下身後的百姓和騎士們議論紛紛。

人群的喧鬧並沒有持續多久，隨着兩名着裝不一的騎士到達眾人面前，空氣中的最後一絲嘈雜也識趣地遁入了寒風之中。

望見來者，騎士團的傷兵們都嗖的一下站了起來，少有幾個受傷嚴重的也在同僚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直起了身子，顯然，這是後來的這名着裝獨特的騎士的影響力。不同於普通士兵的紅色下擺銀鎧甲，也不同於騎士隊長的白色下擺白鎧甲，這名騎士的鎧甲為通體金色，肩甲和頭盔上還有金製成的羽毛，紅白相間的華麗下擺加之上面鐫秀着象徵斯特姆萊特教國的雄獅圖案，乍一看還以為是哪個貴族老爺家中的名貴地毯。伴隨着普通騎士們異口同聲的：“邊境騎士團第四小隊隊員，參見團長！”，這名神秘騎士的身份也終於被揭開了面紗——邊境騎士團團長。

似乎是不喜喧鬧的環境，騎士團團長簡單安撫平民的情緒后，便驅散了人群，只留下了菲爾一家人。待人群完全離去后，騎士團團長便踩着堅實的步伐來到了菲爾的面前，或許是為了顯得更有親和力，又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騎士團團長利落地取下了自己的頭盔，露出了他本來的面容。

不同於世俗認知里騎士老爺們那白凈得有些離譜的面孔，眼前這位騎士團團長可以說是和白凈沒有一絲一毫的瓜葛。棕色的皮膚、一道從左額頭到左下嘴唇的傷疤，讓人很難相信他的左眼還能夠正常視物、看起來有些日子沒有清理的絡腮鬍，再加上眉宇間的那股無法隱藏的英氣，十足一個硬漢形象。

下一刻，眼前的這個硬漢抱着自己的頭盔，朝菲爾爽朗地開口道：“小朋友，哦不，應該叫你小念師，哈哈，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你，願意救他們嗎？你想要幫助像他們一樣的傷者嗎？”說罷這個男人便讓出了一個身位，好讓自己跟前的男孩能夠看清方才被自己擋住的傷員。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說的念師是什麼，但我還是想幫助他們，我不想看他們那麼難受。”菲爾的聲音雖不大，但卻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在場的每個人的耳中。不待菲爾有下一步動作，騎士團團長便朝着菲爾敬了一個非常標準的騎士禮，隨後洪亮的聲音從這個男人的嗓子中發出：“我代表邊境騎士團全員，感謝您的善良。”

短暫的莊嚴肅穆后，現場又回歸了先前的放鬆與嘈雜，興許是被背後騎士們的交頭接耳吵搞得有些無語，騎士團長伸出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毫不客氣的命令到：“你們，沒事的就趕緊把屍體帶回要塞去，妥善安置，傷的比較重的，趕緊回去治療。”

聽到這番話的騎士們先是愣了愣神，但還沒等他們消化完方才團長的話語，一聲更大的呵斥傳來：“就是叫你們，趕緊回去！立刻！馬上！”

這下騎士團的傷員們算是聽明白了，便瞬間行動起來，不肖一會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而菲爾一家人，也在騎士團團長的同行下踏上了回家的路。

來到屋前，拉琪感覺平日裏象徵著溫馨的房門此刻似有千斤重，她局促不安地朝騎士團團長說道：“騎士老爺，我們家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拿來招待您的，要不您還是……”不等拉琪說完，騎士團團長便打斷了他的話：“夫人說的什麼話，我從小也是在村子裏長大的，種地的活沒少干，您看我這皮膚，也不像是嬌生慣養的人，對吧？你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不知是騎士團長的一番話給了拉琪底氣，還是對方所說的年幼時的經歷給了她親近感，拉琪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開了門。

誰知一開門，就是一張氣鼓鼓的包子臉和菲洛不滿的聲音：“你們都去哪了？我一個人在家又餓又害怕，你們再不回來，我真……！”不等菲洛發完脾氣，拉琪的便捂住了她的嘴，並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回頭朝騎士團團長陪了一個有些尷尬的笑臉。

但騎士團團長似乎並不在意這場鬧劇，隨意地在餐桌旁挑了一把椅子便坐了下去。拉琪見客人落座也不好怠慢，簡單叮囑了菲爾和菲洛兩句后，便帶着轉身去廚房準備食物。留下桌上四人面面相覷。

不過好在妹妹菲洛率先打破了沉默：“大叔，你是爸爸的朋友嗎？”聽聞此言的騎士團團長先是一愣，隨後笑着着說道：“大叔？我有那麼老嗎？叫哥哥，哈哈！”菲洛倒也不甘示弱：“你鬍子都不刮，你看我哥哥，他就沒有鬍子，你把鬍子颳了我就叫你哥哥。”

一桌子人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天，很快，廚房裏便傳出了一股香味，引得一桌人伸長脖子想要去一探究竟。不一會，拉琪便端着晚飯從廚房中走了出來，不過菲爾家今天罕見地採用了分餐制，除了團長的面前是一盤撒了香料的肉和一杯檸檬水以外，其他人盤子裏都只有幾片乾麵包和一杯清水。

“吃吧。”拉琪狠着心無視掉子女倆那對肉望眼欲穿的表情，拿起一片麵包便塞進了嘴裏。但等她吃了兩片麵包，卻遲遲不見團長動手，心思細膩的她心裏暗叫不好：或許團長會追查這香料的來源，甚至可能會收走，自己怎麼這麼糊塗。就在她心裏後悔的快要捶胸頓足時，團長的一番動作差點讓在座的所有人都驚掉了下巴。只見他從腰間拿出一柄很短的佩刀，開始切割盤子裏的食物，並把食物均分給了在座的每一個人。如果有識貨的貴族在這裏，可能就要大喊暴殄天物了，因為這是一把非常名貴的裝飾刀，基本上不會作為工具來使用，團長拿這把刀來切肉，着實有些奢侈。不過團長本人好像並不在意，分完食物后，便率先拿刀插起面前的肉往嘴裏送，吃完還不忘咂咂嘴，大喊一聲：“真香！”

或許，面前這位團長真的有些與眾不同吧。想到這裏，拉琪原本緊繃的臉上也揚起了一絲微笑。在閃爍的油燈下，五個大小不一的身影快速吃完了這簡陋而又豐盛的晚餐，恍惚間有一種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人的錯覺。

晚餐過後，該是說正事的時間了。按照慣例，還是由騎士團長開啟了話題：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費羅德，是邊境騎士團的團長，你們平日裏有什麼需要或者困難，都可以到邊境要塞找我，只要我能幫得上的，我都盡我所能。”

“騎士老爺，這……”有些惶恐的拉琪本來想再說下去，但望着對面騎士堅定的眼神，話到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

見拉琪沒有想繼續說下去的想法，費羅德便繼續了他的話題：

“在人類中有一種特殊的人才，在某一種願望非常強烈的時候，可以覺醒念能力，覺醒后能夠將自己的意志具象為現實，我們稱這種人為念師，然後根據不同的具象類型，我們將念師分為了幾個不同的派別，按照通俗易懂的分法，就是戰鬥型，防禦型，輔助型，每一個大類型下還可以根據能力的差異細分為很多小類型。由於和古拉格的交戰，我們的士兵傷亡比較嚴重，但從王都來的支援部隊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到，所以我們目前急需能夠治癒他人念師來救治傷員，這段時間內，我們如果堅守不下來，那麼古拉格將順勢蠶食邊境要塞附近的土地。到時候，可能會死更多人。”

前半部分的內容對於從未接觸此類知識的菲爾一家來說聽的可能有些雲裏霧裏，但後半段的意思着實簡潔明了——守不住，就會死更多人。想到這裏，拉琪和約克臉上的表情越發暗淡了起來。

“現在，你的孩子，被第四小隊的騎士隊長證實有治癒型的能力，現在要塞里還有許多需要治療的傷兵，我們非常需要治癒型念師的幫助。所以，拜託了!”說罷費羅德嗖地站起身來，朝着菲爾深深鞠了一躬，費羅德這一下帶起的微風差點將油燈內本就搖搖欲墜的火光給直接吹滅掉。

或許是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亦或許這個年紀的孩子還不能理解個中含義，菲爾只是獃獃地問了一句：“那，我幫助他們，我會和我的家人分開嗎？”說罷便側過腦袋看向身邊的家人。

長期摸爬滾打於人際交往中的費羅德很快就讀出了菲爾眼中蘊含的猶豫，為了打消對方的顧慮，費羅德爽快地說道：“首先，你是一名有天賦的念師，我可以給你保證，你在經過專業訓練后一定可以進入騎士團，而且不是邊境騎士團，以你先前展現出的天賦，在王都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屆時你想將你的家人接到王都去住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聽到可以到王都去居住，菲爾一家人的眼中都閃起了光，尤其是妹妹菲洛，正用非常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哥哥。但性格一向謹慎的拉琪還是多問了一句：“騎士老爺，那這個專業訓練，需要什麼條件或者說…要支付多少錢呢？我們家可能…沒有那麼多錢。”

感覺出菲爾一家人有所動搖的費羅德繼續加強了語言攻勢:“專業訓練我是這麼想的，王都念師學院每年9月會收一批年齡在12-14歲且有天賦的學生，現在才剛4月，我們還有5個月的時間，這5個月我會帶着他去學習和念師有關的知識以及進行體能基礎訓練，到時入學就不成問題，交換條件就是，從明天開始他要和我們一起去救治傷員。”

聽見不需要錢，菲爾瞬間來了精神，雖然年紀不大，但他卻也是個懂得為家裏分憂解難的小孩，抱着搏一搏單車變摩托的念頭，菲爾和費羅德很快就達成了共識。

解決完主要問題，方才屋子內有些緊繃的氣氛便蕩然無存，費羅德在菲爾家閑聊了一番后，留下一句：“明天早晨，我來這裏接你，日常用品不用帶，要塞里都有，不過這段時間你可能都得住在要塞了。”之後，便化為夜幕中的一道流光遁向了遠方。

獨留為他送行的菲爾，望着黑暗中那道逐漸遠去的金色划痕，感嘆道：“真帥啊，我以後也能那麼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