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抑鬱症少年的光（四）
顧辭熙頭一次那麼安靜坐在教室里上課，心底蔓延出一股煩躁的氣息，中午下課後，忍不住的偷偷拿出手機給季白白髮信息，等鍾還不回，顧辭熙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去。
雖然走路是有點不方便，但不影響他火急火燎的步伐，現在是午飯時間，顧辭熙覺得季白白是去飯堂了。
在教學樓下方，幾名零散披着校服外套的學生走過，堵住顧辭熙的去路。
「喂！顧辭熙，這次你的腳受傷了，打不過我們那麼多人了吧？哈哈哈哈，兄弟們，替上次報仇！」說完，幾名男生全部走上前，揮舞着拳腳。
顧辭熙不想和他們周旋，他現在只想跑到有着笨重劉海的少年面前，質問他為什麼不找他聊天，不回他消息。
忍着痛快速撂倒衝上前的兩人，隨後裹着繃帶的腳踩在其中一人胸口處。
「今天你們別惹我，我不想和你們打架，切，以為我受傷你們就打得過我？」顧辭熙。用腳踩踩腳下人的臉。
那小熊拖鞋是違和到了極致，剩餘的人不憤，乍呼着又跑向前，顧辭熙收回腳弓腰，躲過飛馳而來的手，腳心往後一移，直起身拽住跟前人的衣領，往上抬去。
「我警告過你們別惹我，你以為你家裏那點小錢比得過我家？就你這三腳貓功夫，連我家狗都不如！」顧辭熙露出一個頑劣的笑容。
被拽到半空中的人，慌亂蹬腿，急忙求饒，顧辭熙以他那火爆的性格，肯定要好好教訓一番，但是當他注視到頂樓天台時，瞳孔一縮，猛然丟下手裏的人。
六層樓高的教學樓，有位少年靜默坐在天台的石圍欄上，他看見樓下鬥毆的場景，竟是覺得有趣般，展開眉眼，勾起嘴角。
顧辭熙呼吸急促，腳上的疼痛被他忽視，兩層兩層台階往上跨，他推開阻礙他的人群，以兩分鐘的速度來到頂樓，大力推開鐵門。
砰的一聲，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依舊是那熟悉的笨重劉海，顧辭熙喘着粗氣，一步步走到少年身後。
「你在幹什麼？嘲笑我嗎？」
季白白轉過身，在這危險的邊緣，有些搖搖欲墜，顧辭熙心都給揪緊了，「我，沒有。」
顧辭熙緩和呼吸，忽略掉胸腔炙熱的燃燒感：「我跟你發起一個挑戰，賭不賭！」
季白白歪歪頭，透過髮絲看到顧辭熙滿頭大汗，原本扭到的腳此刻也是微微顫動，「什麼？」
「我們就賭，誰高考考到最牛逼的學校，誰就……就……」顧辭熙一下子說不出口，他不敢。
季白白咧着嘴接上：「誰就去死，好嗎？」
顧辭熙緊縮瞳孔，他顫抖着深呼吸兩次，「不，你要是考上了，我滿足你，但要是我考上了！那你就得聽我的！」
他緊張注視着少年，他看不透劉海，看不到他的眼睛，完全不知道眼前人是怎麼想的。
只見，季白白伸出雙手，嘴巴有些嘟起，充滿委屈，糯糯的嗓音飄進顧辭熙的心。
「抱……」這一個字，像極了撒嬌的小奶貓，軟乎乎的，顧辭熙控制不住心跳，趕緊上前一把擁住季白白，將他抱下半身高的石圍欄。
季白白雙腳着地，他疑惑看着顧辭熙身後的天空，不明白為什麼他還不放開手。
顧辭熙捨不得，抱到他的一瞬間，陣陣奶香吸入鼻腔，他很瘦，抱起來甚至會硌人，但是前一秒看着他就在危險的邊緣，無助慌亂的心得到安撫，他還需要再抱一會兒。
中午學校定點放起歌曲，顧辭熙這才放開了季白白，他的呼吸已經穩定，雙手捧着季白白的臉，往上移去，將劉海撥開，露出他夢裏出現數次的眼睛。
此刻眼睛不是濕漉漉的，帶着迷茫和黑暗，顧辭熙仔細端詳起他的面容，觀察到與今早血色不同的唇部，又緊張起來。
「早上，發生什麼了嗎？」顧辭熙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分擔心，他現在滿心滿意都是季白白。
季白白想到早上的事就煞白了臉，他下意識捂上肚子，想低頭卻被禁錮，動不得，眼眶周圍紅起來一點。
「疼……肚子，很疼，沒有人，會注意我……」顧辭熙聽到這連忙打斷他的話。
「什麼沒有人注意你，我不就是嗎！昨天你還跟我斤斤計較我的傷，今天你就想不到我擔心你是吧？發信息你不回，打電話我也不敢明目張胆的，你在考慮所有事的時候，可以先想到我嗎？」顧辭熙一句接一句，他似乎知道季白白不會回答，但還是執着說出自己的想法。
季白白抿着嘴聽，突然無厘頭來了一句話，「我答應……賭約。」
顧辭熙一愣，竟是有點生氣，他叭叭那麼多，一句話沒聽進去？！
「季白白！本大爺因為你，加重了傷情，沒有讓你鼻青臉腫算你好的了！我決定了，今晚去你家！八頭牛都攔不住我！今晚不好好照顧我，你就等着！」一口氣發泄完，顧辭熙這才反應過來季白白的回答，放下心來，只要他答應了，那就還有時間……
季白白點頭，罕見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淺淺的酒窩掛在臉上，眼睛微微眯起。
帶着點輕音的的微笑，萌化了顧辭熙的心，他臉頰開始發燙，咳嗽一聲放下季白白的劉海，心底慶幸想着：還好，季白白這個蠢蛋的模樣就他一個人看過，挺可愛的，嗯……
嘴上卻道：「笑什麼笑！你以為你笑就可以逃避災難降臨嗎？今晚要是我不滿意，你可就遭殃了！」
季白白滿目星光，肚子不適時響起咕咕聲，顧辭熙皺眉。
「你沒有吃東西？你是想要氣死我然後奪我錢財的吧！快點扶本大爺去飯堂！我也沒吃飯呢，餓死了。」顧辭熙真覺得陣陣無奈，手臂自然而然搭上季白白的肩。
隨着他的步伐，瘸着腿慢吞吞下樓，樓下的挑事學生已經離開了，顧辭熙高興吹起口哨，在烈日的午後，聲音傳向遠方。
季白白看着他拐的更嚴重，心裏滿是愧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跑到陽台的時候控制不住自己。
「對不起……」低低的道歉聲，顧辭熙沒有聽清楚，他側臉稍微低下頭。
「你說什麼？」
季白白看着腳下的路：「我，我請你吃飯！」
這恐怕是他說話最大聲的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