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抑鬱症少年的光（二）
顧辭熙猛然抓住季白白的手腕，將他往上提了提，「你是誰？要報警嗎？」
季白白拼了命低頭，嘗試掙脫束縛，卻紋絲不動，他能感受到抓他手腕的人是多麼用力。
「不，不是的……不，你，你受傷了……」他語無倫次，慌張的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什麼。
顧辭熙另一隻手掐住季白白的下巴，藉著力迫使他抬頭。
昏黑的巷子只有遠處暗淡的燈光折射進來，季白白額頭的劉海被掀開，恐慌，濕潤的雙眼第一次暴露在別人面前。
顧辭熙心底第一想法是，真像一隻被獵人逮住的小動物。
「你叫什麼名字？」顧辭熙鬆開季白白，雙手交疊在胸口，側身依靠在牆上。
光線很昏暗，重新掉下來的劉海擋住季白白的神情，他看不清顧辭熙的臉，但他能看到吸收了光的眼睛，像是盯緊獵物的狼，只要他做出不符合他心意的事，立馬便會撲倒在地。
「季……季白白，受，受傷……」緊張的氛圍使他臉頰發紅，哆哆嗦嗦的說出自己名字，心裏依舊執着他受傷這件事。
顧辭熙煩躁揉着凌亂的頭髮，泄氣般抬起腳往外走，雙手***褲兜，原本很帥氣的姿勢，在一瘸一拐的走姿下，變得彆扭又搞笑。
季白白慌忙跟上，低着頭慢吞吞離他兩米遠的距離跟着，顧辭熙走鍾，呲牙咧嘴停下來，轉身看向季白白。
「你他丫的，能不能過來扶着我？知道我受傷你離我那麼遠？真t。」
季白白頭低的更厲害了，小跑到他身邊，無措伸出雙手，顧辭熙哼一聲，滿意了，毫無顧慮將右手搭到他肩膀上，一半的重量都壓到身邊小人的身上。
說小人也沒錯，畢竟他可是一米八七的，看看旁邊這瘦弱的體型，他真懷疑是個女孩子。
一邊走，顧辭熙一邊更仔細觀察季白白，他嫌棄季白白長長的劉海，「你有空能不能把劉海剪了？留這麼長，礙事。」
季白白低頭沉默不語，顧辭熙也不惱怒，他又開始觀察其他地方。
「喂，你這麼瘦，不會家裏人剋扣你的錢吧？」
「你這把傘給我吧，看你扶的我一副要死的樣，我有這麼重？」..
「我發現你這個人真是個悶瓜，切。」
顧辭熙失去說話的興趣，小診所剛好在跟前，他直起身，一拐一拐走進診所，季白白捏緊書包背帶，呼吸急促跟着踏進診所。
「醫生，我扭到腳了，似乎有點嚴重。」顧辭熙一屁股坐在醫生辦公桌前，季白白低着頭站在他的身後，手不斷用力攥緊，指尖發白，沒有修剪的指甲漸漸陷進肉中。
醫生站起身，走到顧辭熙跟前，蹲下查看他的腳，顧辭熙脫掉鞋子，他的腳腕處腫起來一大塊，有點滲人。
醫生伸出手捏捏，然後輕輕掰了掰，確認傷情嚴重性，站起來后建議顧辭熙打上藥膏，用醫用繃帶綳起來，這樣好得快。
顧辭熙隨意點點頭，醫生看到顧辭熙臉上，四肢的小傷口，又開了一點葯，將單子遞給顧辭熙，讓護士幫忙上藥綁繃帶。
顧辭熙扶着桌子起來，回頭髮現季白白傻愣愣站着不動，「你幹嘛呢，過來扶扶我！」
季白白被嚇驚了魂，慌張抓住顧辭熙的手，顧辭熙甩開，想搭在季白白肩上，甩開后發現，他的手上出現了好幾個血印子，呆住了。
「把你手攤開給我看看。」
季白白無措將手蜷縮在背後，整個人都在發抖，顧辭熙深吸一口氣，「乖點，我看看而已，不會怎麼樣的。」
這才使他慢吞吞將手挪出，顫抖着張開手心，明晃晃的四個指甲印，陷進了皮肉之中，艷紅的血不斷溢出，乍眼看去整個手掌心都紅了。
顧辭熙呼吸一滯，拉過季白白，將他按到椅子上，醫生也是被弄的有點慌，趕緊夾出棉紗，給他止血，季白白頭壓的低低的，顧辭熙煩躁嘖了一身，在護士的攙扶下來到藥房。
醫生給他止住了血，帶着季白白也進到藥房，找出藥水給他上藥，「孩子，你還這麼年輕呢，怎麼做得出傷害自己的事，不痛嗎？」
季白白稍微縮回一點手，搖搖頭，一點都不痛的，他已經習慣了，只有受傷了，他的心才能得到一絲安撫。
顧辭熙的腳被裹住，臉上兩處小傷口貼上了醫用創可貼，手肘貼着醫用棉墊，走路是異常艱難，總之一副慘樣。
季白白的雙手被白色繃帶纏繞住，醫生告誡兩人，要過了兩天才可以把這些拆了。
顧辭熙掏出手機，流暢結錢，抬起手對着季白白招呼。
「過來扶一下我，讓我的手搭在你肩膀上就可以了。」
季白白聽話走到他身邊，兩人轉身，醫生出聲了：「小夥子，你朋友心理有些問題，建議你帶他去大醫院看看。」
顧辭熙怔住一瞬，然後點頭，用手指勾勾季白白的下巴，示意他抬腳，該走了。
晚上的大街燈火通明，地上的水坑倒映着路燈，一隻腳踩到水坑，蕩漾起的水波破壞了水面的景色。
「季白白，我打車回去，你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顧辭熙低着頭操作起手機，季白白想到那個漆黑冰冷的家，有點抗拒，便低頭不語。
「嗯？這麼不信任我，那幹嘛惦記着我受傷的事？你是帶着什麼目的接近我？」顧辭熙的視線從手機上移開，落在季白白消瘦的臉上。
季白白捏捏傘柄，「東，東街二，二號。」
顧辭熙收回視線，打了車，上車后他開口告訴司機先去東街二號。
黑漆漆的豪宅出現在眼前，季白白眼底蘊滿黑霧，無神的眼看着熟悉的家，他機械般打開車門，拿上雨傘下車。
顧辭熙關上車門，想了想，「季白白！你有手機的吧？」
季白白回身，僵硬點頭，接着他又開口：「把你手機拿過來，我有用。」
季白白將書包移到胸口，打開拉鏈將手機找出來，遞了過去。
顧辭熙接過，快速打出一串數字，點擊撥打，隨後還給季白白，季白白看着發光的屏幕，顯示出正在撥打的號碼。
一陣鈴聲響起，顧辭熙笑着舉起手機晃了晃，「這是我的號碼，今晚你要是實在睡不着，打電話過來，我陪你聊聊天還是可以的，前提是不能太晚！我走了，你回去吧。」
季白白收不回視線，他看着遠去的車尾，那個在昏暗燈光下的笑容，在發光，照進他的眼睛，滲入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