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一條船

第1章 開局一條船

殘陽如血,海鳥悲鳴,暗紅色的大海上,一條巨大的黑色海盜船拖着一條破破爛爛的小福船,由西向東,緩緩而行。

前面的海盜船狹長如魚,高高鼓起的主帆上,畫著一個巨大的骷髏頭。隨着船帆的飄動,宛若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隨時會擇人而噬。

被拖行的小福船,模樣就有些慘了。

船舷上大大小小,至少有十三四個窟窿。桅杆斷折,甲板也被砸得百孔千瘡。還有縷縷黑煙從剛剛被澆滅的舵樓中冒出,宛若無數死不瞑目的冤魂,在船尾縈繞不散。

十名大綁的中國水手,被拖向船舷邊緣。一邊掙扎,一邊哭喊求饒。

然而,拖曳他們的倭寇,眼睛裏卻沒有任何憐憫。迅速舉起倭刀,朝着水手們的脖頸奮力斬落。

十顆頭顱相繼落海,鮮血從屍體脖頸處噴射而出,瞬間將福船側舷染得殷紅一片。

而那些倭寇們,則開始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俚歌,彷彿多殺幾個俘虜,就能得到他們的天照大神保佑一般。

須臾,一曲唱畢。倭寇們又重新從底倉拉上來第二批俘虜,還是十個人。卻不再將俘們推到船舷旁同時斬首,而是先從中挑出了看起來最強壯的一個,割斷繩索,又強行塞給此人一根長棍。

「你的,比武,贏了,放你!」一名喚做來島雄二的倭寇小頭目,跳到看起來很強壯,腿部傷口卻仍在流血的中國水手面前,先豎起倭刀,輕輕俯身,然後用生硬的漢語,大聲宣佈。

「***祖宗!」雖然腿上還帶着霰彈造成的傷口,那名中國水手卻不肯屈服,大喝一聲,掄棍便砸。

來島雄二則像猴子般,繞着對方竄來跳去,炫耀自己的靈活身手。一邊跳,還一邊輕鬆地吹起了口哨。

那中國水手有傷在身,又長時間沒有吃飯,力氣怎麼可能持久?轉眼間,長棍就失去了章法。而來島雄二,卻笑嘻嘻地跳到對方身後,一刀砍斷了對方的脊梁骨。

「啊——」中國水手倒地,痛苦地在血泊中來回翻滾,一時半會兒竟然無法氣絕。

來島雄二再度走到近前,先揮刀割下他的左耳,穿在自己腰間細繩上。然後又是一刀,將他的脖頸砍成兩段。

「來島,來島!」周圍的倭寇高聲歡呼,彷彿他們擊敗的不是一個尋常大明水手,而是整支大明水師。

「該我了,該我了!」歡呼聲未落,又一個名叫大倉義滿的倭寇小頭目,衝上去,推開來島雄二。隨即,從俘虜中選了一個相對健壯的,逼着對方跟自己比武。

那俘虜身上有傷,肚子裏缺乏食,不肯跟他比武,只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大倉義滿連催了兩次,都沒成功讓對方接過長棍。氣得一刀將對方砍翻在甲板之上。

按倭寇內部不成文規矩,殺死沒有反抗之力的俘虜,便不能再割取對方耳朵證明他的勇敢,但是,大倉義滿心裏早有準備。竟然蹲下身去,從死者屍體上直接切了一塊肉下來,塞在自己嘴巴中,嚼得「咯吱吱」做響。

「大倉,大倉!」其餘倭寇再度手舞足蹈,為大倉義滿的生吃人肉的「勇敢行為」歡呼。隨即,陸續上前,逼迫俘虜跟自己比武,虐殺後者取樂。一個個,爭先恐後。

「威爾特,這些野蠻的倭人在幹什麼?」前方的長船甲板上,東印度公司的船長巴斯特,被倭寇的叫嚷聲吵得心煩,皺起眉頭追問。

大副威爾特的個子很高,踮起腳尖朝福船上看了幾眼,旋即躬身回答道:「船長閣下,這些日本猴子下午跳幫作戰時,遭到了明國水手的頑強抵抗,所以正在殺俘虜泄憤。當然,也可能純粹是為了取樂。您知道,在我們到來之前長達三十多年時間裏,倭國人都被明國水師打得不敢靠近明國海岸……」

「讓他們停止。」巴斯特大怒,不是為了倭寇的殘忍,而是為了自己所遭受的損失,「俘虜賣到爪哇國,可以換到大筆現金。告訴倭人,再敢擅動本船長的戰利品,我就將他們通通丟盡海里喂鯊魚!」

巴斯特的聲音很大,不等威爾特變成他的傳聲筒,矮小丑陋的倭寇翻譯小西通政,已經衝上前,不停鞠躬謝罪,彷彿後者是他的活祖宗一般。

「殺死的俘虜,你們等價賠償!」威爾特正懶得親自去傳令,衝著翻譯高聲命令,「否則,東印度公司和島津家的合作,到此為止!」

「哈依,哈依!」翻譯小西通政像哈巴狗般躬身,隨即,用鉤子勾出兩艘船之前的纜繩,快速滑向被拖在後面的福船。

待雙腳剛剛落地,他立刻變得趾高氣揚。用手點着一名老年倭寇頭子,破口大罵,「混蛋,村上健三郎,你想破壞島津家與東印度公司的合作么?快讓你的人停止,俘虜賣到爪哇去很值錢。」

「是,是!」老倭寇頭子村上健三郎連忙鞠躬,隨着身體的動作,掛在腰間一串乾癟的人耳朵和四塊人膝蓋骨互相碰撞,散發出刺耳的聲音和難聞的臭氣。「小西君,在下是想讓勇士們,心中生出對明國人的蔑視。這樣,下次就再遇到跳幫作戰,他們就會更英勇!」

「馬上停止,已經殺掉的,照原價從你們的傭金里扣除!」翻譯小西通政,才懶得聽老倭寇頭子村上健三的解釋,皺着眉頭宣佈。

「是,是!」老倭寇頭子村上健三郎再度鞠躬,隨即,火燒屁股般跑到船舷旁,命令手下的大小倭寇們,停止「娛樂」,將剩餘的俘虜,全都押回底倉。

甲板上,第三批被押上來的大明水手,已經被殺掉了一半兒。剩下的一半兒死裏逃生,沒等進入底倉,就有人開始喜極而涕。彷彿只要能多活一夜,就能佔到天大便宜一般。

「侯三!趙武,你們兩個有點人樣!」俘虜隊伍末尾,福船的原主人,大明福建水師金山衛望月屯總旗鄭九斤恨手下人不爭氣,忍不住低聲呵斥。

然而,呵斥聲出了口,他又快速將頭低了下去,閉目等死。

不怪弟兄們不爭氣,如今的大明福建水師,跟俞大猷爺爺在時,早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特別是最近十幾年,朝廷忙着對付北方的女真人,沒有給福建水師撥過一兩銀子。水師中,凡是有門路,有點本事的弟兄,早就走的走,逃的逃,自謀出路去了。

剩下來的,則成了百戶、千戶們的水上長工,怎麼可能還記得俞家軍曾經的榮耀?

今天,弟兄們能戰鬥到筋疲力竭,才被紅毛和倭寇聯手俘虜,已經很難得了。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們被俘之後,還寧死不屈?

「明國的水師,早就完蛋了?明國,也快要完蛋了!」翻譯小西通政,見村上健三郎不折不扣地執行了自己的命令,心中滿意,索性又低聲解釋了幾句,以緩和彼此之間的關係,「村上君,你已經看到了,他們身上,早已經沒有了當年那支明國水師的驕傲。你沒必要羞辱他們,島津大人跟東印度公司換的蓋倫船圖紙已經到手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有跟紅毛人一樣的大船,大炮,再也不需要跳幫作戰了!」

「在下期待着那一天!」村上健三郎咬着牙揮拳,掛在腰間乾癟的人耳朵和膝蓋骨,再度發出一陣陣惡臭。

小西通政被熏六臟一陣翻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走向甲板另一側。假裝趴在船舷向觀賞夕陽,實際是為了避免被直接熏吐。

黃昏時分的大海,有一種別樣的美感。但這種美感轉瞬即逝,沒過多久,夜幕就已經降臨,海面上越來越黑,逐漸變得伸手不。

一道矯健的黑影,忽然從福船尾部水下,緩緩地浮出了海面。隨即,他手中寒光一閃,竟然將一把尺許長的短匕,直接刺入了福船的船舷中,深入數寸。

浪花拍打船舷的聲音,完美地掩蓋住了匕首刺入木板的聲音。下一個瞬間,黑影的身體,如同飛魚般高高躍起。

單腳朝着匕首柄處用力一踩,他的身體借力又繼續向上竄起三尺余,張開的左手,恰恰抓住了福船臨近吃水線最近的一處破洞邊緣。

破洞內部,是船上的雜物艙。彷彿對福船的內部無比的熟悉,黑影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就如同狸貓般,鑽洞而入。短短三十幾秒之後,就沿着船艙通完甲板的木梯,無聲地爬上了甲板。

夜襲,先解決崗哨,再解決其餘敵人,這個次序,他上輩子曾經實踐了無數次,同樣是無比熟悉。

眼下負責看守貨物和俘虜的倭寇,大部分都在底層不同的艙位休息。只有三名被頭目點到名字的倒霉蛋,留在甲板上熬夜擔任崗哨。

黑影在海中之時,就將崗哨的數量和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因此,來到甲板上之後,稍作重新確認,就抬腿繞過斷裂的桅杆和破碎的竹帆,悄悄撲向了船頭。

船頭處,傍晚時生吃人肉的倭寇小頭目大倉義滿,正在意猶未盡地拎着把砍出豁口的倭刀,對着空氣比比劃划。嘴裏還不停地發出一連串呼喝,彷彿空氣中,隱藏着許多明國的水手一般。

他腰間只拴着四隻耳朵,其中一隻還來自俘虜。距離陞官,還差着六隻。所以,如果此刻空氣中能走出來六個明國水手排着隊給他砍,他肯定會感謝天照大神。

彷彿聽到了他內心的祈禱,黑影忽然就繞過了的船頭防火用的沙桶,出現了他的面前。大倉義滿愣了愣,本能地舉刀劈將過去,同時用倭語厲聲詢問:「誰——」

海浪聲,吞沒了他的詢問。而回答他的,則是一道寒光。

黑影一個側向跨步,輕而易舉地就躲開了他的攻擊。右手中的短匕,直接刺入了他左肋下三寸,將他的腎臟刺了個對穿。

因為腎臟被切碎,瞬間活活疼死。屍體像上了鉤的魚般,不停地抽搐。

黑影用匕首,繼續頂在他的腰間,將他快速頂向船舷,隨即安然不動。直到他的屍體徹底停止了抽搐,才緩緩將其放到了甲板上。

匕首拔出,血流無聲。

黑影迅速轉身,奔向第二個目標。

那是一名挑着燈籠的倭寇頭目,腰間掛着十二隻人耳朵和一塊人膝蓋骨,比船頭處的倭寇警惕性略強。不待黑影靠近,就已經愕然轉頭。

「噗——」黑影手中的短匕,毫不停滯地從他剛剛轉過來喉嚨處抹過,將他的喉管和頸部動脈,一併抹斷。

燈籠墜落,被黑影用腳尖穩穩挑起。第二名倭寇手捂脖頸,緩緩倒地,嘴巴里不停地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卻始終高不過半夜的濤聲。

下一個瞬間,燈籠已經到了黑影之手。此人的面孔,迅速被照亮。竟是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濃眉毛,高鼻樑,雙目之中,英氣四射。

用匕首在第二名倭寇肋下又補了一記,提前替此人結束了痛苦。他不慌不忙,將燈籠掛在了船舷邊緣的纜繩鉤上。隨即,再度轉身,悄無聲息地撲向第三個目標。

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倭寇,腰間掛着七隻乾癟的人耳朵。懷抱酒嚢,醉眼涅斜,正蹲靠近船尾處的一個木桶旁摳腳趾縫兒。

看到黑影自己走來,還以為上司查崗,老倭寇趕緊強撐着站穩了身體,彎腰鞠躬。

匕首貼着他的脖頸鎖骨處刺入,直穿心臟。鮮血狂噴,老倭寇死不瞑目。

黑影將他的屍體放倒,轉過身,從船尾向船頭重新悄悄搜索。直到確認甲板之上,再也沒有第四名崗哨,才又沿着先前的木梯,重新摸回了底倉。

他曾經在福船上生活過四個多月,熟悉這艘福船的內部結構,就像熟悉自己的身體的每一塊骨骼。

短短三十幾秒后,他就又摸到了一處貨艙口,停住腳步,將耳朵貼着艙門邊緣的木板上,耐心傾聽。

貨倉內,有四道高低不同的呼吸聲,伴着三組沉重的呼嚕聲,一併鑽進了他的耳朵。

輕輕推開虛掩着的貨艙門,他躡手躡腳摸了進去,直奔呼嚕聲最響亮處。

多年的辛苦訓練,讓他在黑暗中,也能看清敵人的大致輪廓。

鬼魅般從對方頭頂位置掠過,匕首無聲地下抹。

貨艙內的呼嚕聲立刻少了一組,代之的是輕微的「嘶嘶」聲,就像氣球正在漏氣。

匕首再度揮落,如同割海藻般嫻熟。

血腥味道瞬間飄了起來,擴散得滿貨艙都是。

呼吸聲快速減少,從四道,轉眼就變成了三道,兩道,一道……

然而,另外兩組呼嚕聲,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高低起伏,連綿不斷。

黑影將左手,從死去的倭寇嘴巴處挪開。邁動腳步,撲向下兩組呼嚕聲起處。動作敏捷,宛若獵食的猛獸。

那兩組呼嚕聲距離很近,為了保險起見,黑影中途故意停頓了一下,待確認對手的呼嚕節奏和幅度毫無變化,才再度加速摸了過去,手起,刀落,血光飛濺。

兩組呼嚕聲先後停止,熟悉的感覺,順着匕首的柄部傳來,鑽過黑影的手臂,一路鑽入黑影的腦海。

黑影確定,自己成功幹掉了這間貨倉內的所有倭寇,然而,他心裏卻涌不起絲毫的興奮。

倭寇太業餘,也太缺乏警惕性,這樣的對手,打贏了,也沒啥意思。

「啪!啪!啪!啪!」不遠處的,忽然傳來了皮鞭抽打肉體的聲音,在黑漆漆的底倉內,顯得格外滲人。

想起之前從身邊飄過的那些人頭,黑影的眼睛,立刻隱隱泛紅。

但是,他的腳步,卻依舊邁得不疾不徐,完美地避開了沿途所有雜物,三拐兩拐,就抵達了聲音起處。

那是另外一間貨倉,裏邊原本裝的是銅錠。東印度公司的海盜,不放心他們的倭寇同夥,早已將銅錠轉移到了前面的長船上。因此,貨倉就被倭寇給改成了一座臨時審訊室。

審訊室里點着油燈,一名身體強壯的漢子,正被倒吊在半空,渾身上下血肉模糊。

矮小猥瑣的倭寇來島雄二,腰間拴人耳朵和一塊膝蓋骨,正在不停抽打壯漢取樂。

另一個同樣矮小的倭寇,腰間僅拴着三隻人耳朵。正在一邊狂笑,一邊將嘴中的酒噴在壯漢身上,試圖讓後者發出慘叫。

壯漢卻咬緊牙關,始終一聲不吭。然而,當他目光無意間穿過倭寇的襠部,看到了黑影出現於艙門口,臉上立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兩個倭寇雖然喝得半醉,卻立刻注意到了壯漢臉上的表情變化。丟下皮鞭和酒葫蘆,雙雙拔刀轉身。

臨時牢房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打開了,兩名倭寇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二寇迅速互相看了看,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喜出望外的表情。下一個瞬間,他們卻不呼喊同伴前來捉拿漏網的明國水手,而是同時閉上了嘴巴。

只有殺死敢於交戰的對手,他們才能收集被殺者的耳朵記功。

下午時在甲板上費了那麼大力氣,卻沒有幾個明國俘虜敢於接受他們的決鬥邀請。而現在,終於有個不怕死的,自己主動送上了門來。

他們兩個人還不夠分,豈能再喊第三個同夥前來添亂?

相對打了個手勢,二寇高抬腳,輕落步,像偷雞的黃鼠狼般,一步步靠近門框。隨即,一人舉刀上擋,一人舉刀下掃,同時衝出門外。

他們的配合,不可不謂默契,幾乎封死了對手所有進攻的反向。然而,卻雙雙撲了一空。

腰間拴人耳朵和一塊膝蓋骨來島雄二,詫異地扭頭四顧,還沒等找到對手究竟藏到了何處,半空中,一道黑影已經飄然而落。

鋒利的匕首,瞬間刺穿了來島雄二的脖頸,從嘴巴處透出三寸。

酒水伴着血漿,直接噴了另外一名倭寇滿頭。

後者眼睛被血漿封住,無法視物,本能地想要高聲呼救,黑影的鐵拳,卻搶先一步砸了過去,剎那間,將這名倭寇的下巴砸脫了臼,仰面朝天倒栽回刑訊室內。

刑訊室內,被倒吊在半空的壯漢,腦子也忽然開了竅,嘴裏卻發出一串凄厲的慘叫,「我招,我招了。別打了,求求你別再打了!」

「嗚嗚,嗚嗚,嗚嗚……」下巴脫臼的倭寇,拚命發出呻吟,卻被壯漢的慘叫聲完美覆蓋。

地上的皮鞭,被緊跟着衝進刑訊室的黑影,用腳迅速挑起。隨即,便繞上了第二名倭寇的脖頸,又被黑影用手快速拉緊。

兇殘的倭寇,雙腿拚命亂蹬,兩手四下亂抓,卻無濟於事。短短十幾秒鐘之後,他的頸椎被勒斷,一命嗚呼。

「啞巴——」被倒吊著的漢子嘴裏,這才敢停止慘叫,低低呼喚起了黑影的綽號。隨即,又是黑影的名字,「韓二,韓二,真的是你嗎?你還活着?」

「嗯!」黑影低低的答應了一聲,緊跟着,從第一名倭寇脖頸處拔出匕首,三下兩下,將壯漢身上的繩索盡數切斷。

「我爹,大志他們就關在茅房旁邊的那間倉庫里!」壯漢雙腳剛一落地,立刻從血泊中撿起了一把倭刀,不顧身體上的疼痛,就掙扎着要去救人。

「慢着,你留在這裏,繼續製造動靜!吸引倭寇注意力。其他事情交給我!」黑影嘴裏,又冒出一句話,卻既不是壯漢所熟悉的閩南語,又不是大明官話,讓後者聽起來好生費力。

「韓二,韓二哥,你會說話啊?」壯漢又是一愣,遲疑着停住腳步。

「原本就會,因為腦袋受傷,忘了!今天下午,又被炮聲,給震醒了!」黑影用手,指了指自己留着三寸短髮的腦袋,低聲回應。隨即,又迅速補充,「醒了,就想起來了。我叫韓慶之,不是啞巴,多謝你和你爹前一段時間的救命之恩!」

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全。

事實上,他想起來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名字。

他還想起來了,自己原本來自何處。

在他來的那個地方,西方強盜於東方海岸隨便架起幾門大炮,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時代,早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而這裏,強盜們為所欲為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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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師叔來教你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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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開局一條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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