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擇其之選
當晚許宋沒有按照慣例留在老宅過夜,而是回了月溪。
伴着清冷的寒氣踏進門廳,看到客廳迴廊里透出瑩瑩的燈光,許宋愣了愣。
在月溪,都是替他服務多年的老人了,一向給晚歸的他留的是門廳的燈。
現在客廳里還有燈光,說明有人還沒睡,且在等他。
許宋躊躇了下,終是走向客廳。
客廳里熒黃的燈光,在單手扶額的女子身上投下一層暖暖的朦朧,許久未聞翻書聲,可見女子是在發獃。
許宋輕咳一聲,驚動了女子。
女子回過頭,見是許宋,瑩白的臉龐漾起淺笑,輕聲問道:“宋兒,你回來了?”
“嗯。”許宋望了望落地鍾指向凌晨兩點,終是落座對面問道:“您怎麼還沒睡?”
宋雲舒搖了搖頭,嘆道:“年紀大了,瞌睡自然就少了,不服老不行。”
這話要是被不認識她的人聽到,準會驚得瞪大雙眼。
望着面前讓人完全看不出年齡的溫婉女子,許宋笑道:“母親,您大可放心,您看起來不過三十齣頭。您這是時差還未倒過來,喝杯熱牛奶,有助睡眠。”
面前的兒子已經不似幾年前那麼稜角分明,講出來的話卻也讓人辨別不得真心還是假意。
宋雲舒望着許宋有點出神,彷彿要透過成年的許宋尋找些許兒時的影子。
沉默在二人間瀰漫,就在許宋欲結束這場談話時,宋雲舒輕輕嘆了口氣,問:“許老夫人今晚有交代些什麼嗎?”
想起今晚回來前老太太的話,許宋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淡淡道:“老夫人讓您明早跟我一起過去。”
“她還是沒變。”宋雲舒此刻臉上無甚表情,遲疑地問道:“安小姐她……她是怎樣的女子?”
許宋眼裏不覺浮現笑意,答:“人如其名。”
“安……然,是個好名字。”宋雲舒問:“即使家族親人不支持,你的選擇依然不變嗎?”
“自然。”
宋雲舒默默點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坐一會。”
談話到此結束。
許宋也不再表示什麼,起身往門口走去,背後卻傳來宋雲舒幽幽的嘆息:“宋兒,你可曾怨過我?”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
“不曾。”
*****
翌日,兩人掐着許老夫人起床的點,趕在眾人來拜年前早早地到了老宅。
許老夫人剛起床,正吃着早餐,看到兩人,不見一點訝異,只是點點頭:“吃過早飯了嗎?要不要用一點?”
宋雲舒笑着回:“已經用過了。”
許老夫人擦了擦嘴角,跟許宋說道:“你去你大伯那邊忙去吧,你母親陪着我就可以了。”
許宋見宋雲舒輕輕點了點頭,也就先行離開了。
待許宋走後,兩人移到茶室。
許老夫人輕抿一口蓮心茶,本不是深冬養生喝的,但連日來的不順心倒起了些心火,燥得晚上睡不着,也只能違背應季養生之道。
輕嘆口氣,許老夫人說道:“雲舒,我們也有許久未見了。”
“是的,母親,有兩年了。”宋雲舒低眉順眼道。
許老夫人緩緩說道:“許宋這孩子是在我跟前長大的,說是孫子,在我心裏卻當他是半個兒子來養了。”
宋雲舒心裏咯噔一下,老人家這是要發難了?忙輕聲應道:“多謝母親這麼多年對宋兒的照顧。是我虧待了他。”
“誒,你先別往自己身上攬。當初你和老三的婚事,我本是不同意的,你們不是一路人,過不到一塊。奈何老三不聽勸,再加上老爺子一門心思促成這門婚事,可是,你看看,最後你和老三卻過成這樣。正是印證了那句老話,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說完這一大段話,許老夫人抿了抿茶,等着這個名義上的三兒媳回應。
宋雲舒太了解許老夫人了,她不會無緣無故提這些陳年舊事。
可是,她不是二十年前的宋雲舒了。
微微笑了笑,宋雲舒應道:“您老說的是。我和正慎是一步錯步步錯,宋兒不該為我們這當父母的背負責任。”
見宋雲舒沒有意會自己的意思,許老夫人也不急,只是緩緩道:“所以說,當小輩的該對長輩的話虛心接受,而不是一昧忤逆。”頓了頓,問:“你知道我這次這麼急叫你回來是為了什麼?”
宋雲舒溫聲道:“母親,您請講。”
“許宋呢,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是他奶奶,還能害他不成?他也而立之年了,該成婚了。你作為他母親,也該督促督促,而不是任由他被外面的小丫頭迷得失去了理智。”許老夫人直言自己把她叫回來的目的。
宋雲舒知道許老夫人絕對不會那麼好說話,但她也不願違背許宋的意願,更何況是在這麼些年後,自己雖是其母,還有何權利干涉他的選擇。
“母親,我知道您是為了宋兒好。可是,我也相信宋兒的選擇,我希望他能順着自己的心意生活,不希望他背負太多……”宋雲舒緩緩回答。
許老夫人打斷宋雲舒:“雲舒啊雲舒,你還是這麼天真。許宋是許家的孩子,有他的責任和義務。你也是宋老爺子親自帶出來的,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吧。弱肉強食,亘古不變的準則,宋兒再強也不能單槍匹馬吧?我又不是強塞一個給他,這不是讓他好好挑選一個嗎?可你看看他,左挑右選挑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
“母親!”這是宋雲舒第一次打斷許老夫人的說話,“這麼多年了,您為什麼還不明白強扭的瓜不甜……”
“放肆!”
宋雲舒的話再次被打斷,門外進來一人,長身玉立,劍眉入鬢,歲月只在他眉間輕刻了兩下。
許正慎嚴肅地說:“宋雲舒,我同意你離開許家生活,不是為了讓你愈發沒有規矩的。”
宋雲舒在心底輕嘆一聲。
他總是這樣,以不容人拒絕的姿態闖入她的生活,他以為他是誰,不過是她名義上的丈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