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祠堂的規矩

第六章

胡氏更是可氣，本來就給女兒穿了七件壽衣，要不是按制，父母在的，不能穿超過八件的。

胡氏都想給女兒穿十件或是十二件的。

現在倒好，穿得多成了他們的閑話。

反正這衣服穿回家也喪氣。胡氏衝著關三爺叫道：

“還不快去讓他們給孩子準備了衣服，這種衣服穿回去晦氣！”

關三爺看看現在緩過氣來的關曉曦鼻頭上都在冒汗珠了。也是心疼把女兒悶着熱着了。

“你先給她解了兩件，我去跟月娘她們說。”

跑了兩步，突然想到：

“哦，月娘回去給囡囡做吃的去了。”

胡氏一邊幫女兒解開外面最大的一套福壽衣，一邊隨口回道：

“哦，那她會拿來的。月娘可疼我們曦兒了。”

他們夫妻倆圍着女兒，關三爺手上沒有扇子，只能拿手不停的給女兒扇扇。

關曉曦覺得熱得難手，伸手就用力拉扯起身上的衣服。

“娘，我不要穿這個衣服。”

這種看着華麗的衣服，又厚又重。這大熱天的，感覺自己要中暑了一樣。

關曉曦不管不顧的就要脫衣服。倒是真如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樣。

夫妻倆是攔都攔不住。好在院子外面有人叫道：

“老爺，夫人，我給小姐拿吃食來了。”

這是月娘來了。關三爺忙返身出去，一會兒就提了個食盒和一個大包袱進來。

一看就是給關曉曦準備的吃食和衣服。

夫妻倆的眼裏心裏，全都是女兒。別的事根本沒去管了。

但他們不管，不是別人也不管，那些族人可都在那邊看着呢。一些人還在審問該值夜的人和連氏母女，而另外有幾個老年一點兒的人卻是聚在一起商量着什麼。

看着關三爺把食盒提着就進來了。一位白鬍子瘦如竹竿的老頭兒突然沉聲喝道：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哪有在祠堂里吃食的？這裏只供奉祖宗！”

一腳剛跨進去的關三爺也是知道，這不比外間，這是祠堂里，自是得按祖宗規矩來。確實不合適在這裏用餐。

於是，把食盒放到偏殿的門外，只拿了包袱快步進來說道：

“來，曦兒娘，快給孩子換上衣服。然後到外面去吃飯，這裏祠堂里，確實不能在這裏用食。”

胡氏也想到了，但怕女兒鬧起來，也忙哄道：

“曦兒乖，我們先換衣服。”

想對於吃東西來說，關曉曦現在是更想換去衣服。感覺裏面的衣服都被汗打濕了。而自己快脫水了一樣。

聽到母親的話，也乖巧的點點頭。

“曦兒真乖。”

胡氏一邊表揚女兒，一邊拿起包袱打開。

月娘果然想得周到到。不只是裡外衣都拿了來。還多拿了一塊很大的布，這樣就可以圍起來給小姐換衣服。

只是進了祠堂里來的，也就胡氏和連氏母女。現在連氏母女被圍在那邊受審呢。沒人幫得了胡氏。

在胡氏的眼裏，曦兒就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什麼都要別人幫着做的。

看着胡氏皺起了眉頭，關曉曦還主動的拉着娘親站到房間的角落裏，然後拿帘布的一角綁在窗框上，另一邊拉着就成了一個三角形了。這個空間就夠換衣服了。

關三爺跟着過來，連聲贊道：

“我們曦兒真聰明！”

關曉曦才後知後覺的自己是不是不像三歲孩子了？

真怕太冒進了，那些老頭子又說七說八的了，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再說。

這個地方太特別了，這是祠堂！

容不得半點褻瀆的地方。

現在自己也沒有精力與這些老頭兒們鬥智斗勇，還是先出得去為好。

關三爺幫她們牽着帘子，背對着她們站着，胡氏拿着衣服就要到帘子後面去給女兒換衣服的。

那位‘成何體統的族老又發火了：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盡然在禮堂里寬衣。還有沒有點羞恥心。”

這老頭兒的話，引來了幾個老頭兒的跟進。

關三爺面上一冷，但卻不好說什麼，這些族老，都是他的長輩。

胡氏也是很尷尬。在他們的心裏，曉曦就是一個三歲孩子一樣，但其實，在別人眼裏，曉曦就是個大姑娘了。

一個大姑娘在祠堂里換衣服。倒是真的不太雅了。

夫妻倆對看了一眼，反正帘子都拉上了。不換衣服，就讓關曉曦把外面的六件福壽衣都脫了，只留最後一身穿着出了門再脫吧。

其實，不用他們說，在帘子後面的關曉曦找不到扣子什麼帶子的情況下，都胡亂的拉下了兩身衣服了。

胡氏只得把包袱放下，進到裏面幫女兒快速的脫了幾層的福壽衣。

終於只剩下一件時，關曉曦還想脫，因為裏面還有四身裏衣。着實如包在粽子裏一樣。

但這次，胡氏不讓她脫了。

“曦兒乖，咱先出去吃東西，這個衣服不能脫了。這裏有老祖宗呢。”

娘親都這樣說，關曉曦也只得做罷，抬手就抓住那個帘子布，往臉上的汗給擦了一下。

然後抬步就要往外走。因為這屋子裏是把所有的窗全都閉起來了的，那種悶熱加上檀香的味道。真的是很難受。

胡氏胡亂的把地上的衣服就用那塊帘子包了起來。兩個大包袱提過來丟在和先那堆珠寶放在一起。然後快步去追女兒。

也就遲了這麼一會兒。關曉曦哭了起來了。

因為關曉曦要出門去，她太熱了，這房子讓她感覺太壓抑了。

但走到門口，就被那幾位族老給攔下了。

幾位族老想着和關曉曦說不明白，只能跟隨着來的關三爺說道：

“老三，你這孩子先不能放出去了。待我們商量一下再說。”

被攔着不準出去，關曉曦就知道麻煩了。

那種無助也不知道找誰說，自己活了。

但卻活得不是時候呀。

現在的自己，又累又餓又熱。這還不讓自己出去，心裏一急，就哭了。

這一哭，就有些控制不住。

滿腹的委屈很難說出來，主要是說出來沒人明白。

不只是為自己，還為那個真的死去了的關曉曦。也為身邊這一對處處護着自己的爹娘。

關曉曦就放聲大哭了起來。

因為，她在族老的眼裏看到了：

“這是百鬼出行的日子，這時活過來的，也不是個乾淨的東西。回頭還得讓道士來看看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