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精華書閣
——事情就是這樣。
此時,趙光韌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青年只聽,就把大牌結他手「幻神」親自作曲的一首新歌,從裏到外給扒了,連鼓手一開始暗戳戳的加花兒炫技也沒放過!
趙光韌琢磨了半晌,才問:「你是玩架子鼓的?」
「差得遠。」容修沒抬頭。
趙光韌心說我信了你的邪,又追問:「三大件都會吧?」
「結他稍好些。」容修說。
「我們店裏有個樂隊,」趙光韌試探地問,「我聽聽你技術怎麼樣,夜裏你試一下?」
剛說完「試」字,趙光韌自己就先愣住了。
怪不得,蒼木之前在電話里說「讓他試試」,原來老闆早就知道,來應聘的青年是玩結他的?
其實試聽什麼的完全是多此一舉,光看這個手寫譜子就能看出一點端倪——
就算青年不是專業的,也比眼下兼龘職的業餘小孩強多了,到自家店裏的樂隊來混口飯吃應該不成問題。
趙光韌一邊在心裏盤算着,一邊等容修為譜子做最後的整合,也不知道他塗塗改改在寫什麼。
「那邊的琴能用么?」容修忽然問。
「電子琴變壓器壞了,」趙光韌說,「結他可能也不行了,太舊啦,還不是民謠的……你要用樂器?前台有,我叫小丁給你拿過來?想用什麼?」
「不麻煩了,」他看向角落裏的結他,「那個,缺弦?」
趙光韌擰着眉:「不缺吧,就是擱的時間太長了。」
「那就好。」容修說著,起身走到牆邊。
拿起歪在牆角落了灰塵的古典結他,弦是尼龍的,他隨手空弦掃了一下,開始快速地擰動旋鈕調音。
「你打算用這個?」趙光韌目露嫌棄。
容修回到沙發前,「這是一把好琴。」
「還挺有眼光的,」趙光韌回憶道,「以前店裏特邀過一位古典獨奏大家,給我們撐了一周的場子,是一位有名的結他大師——真大師,不是吹的,出過書的教授級,和我們蒼老闆有一點兒交情——這把琴是那位老人家淘汰掉的,底下有他的簽名。」
容修的目光落在琴箱下方的簽名上。
——雷利農。
原來是雷老的舊琴。
全國知名的古典結他大師屈指可數,雷老就是其中翹楚。
某音大的客座教授,出版過多本音樂教材,上過央視訪談節目,老人家兩袖清風,不愛黃金只愛琴,在京城開了一家小琴行,現在退休了,整天背着結他四處遊玩,生意由兒子打理。
以前DK的樂器,都是從雷老那兒購買的,由老人家親自參謀把關。
闊別多年,也不知老師的身體怎麼樣。
師父。
往日情感被觸動,頎長的手指劃過琴箱上的簽名,容修失神了良久,低聲喃喃:「大師的琴,應該好好保養的,我試試音色。」
緊接着,辦公室里就響起了一首熟悉的結他曲。
「???」
趙光韌精神一震,越聽越驚訝:「……」
靠,我聽到什麼了?
有誰會用「珍珠曲」來試結他音色?
《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
要求:力度均勻,手速極快,全曲輪指。
之所以被國內結他愛好者叫做「珍珠曲」,就是因為這首曲子要有「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顆粒感,屬於簡單模式門檻不太高,但困難模式無上限的曲子。
曲子全程運用輪指技巧,速度越快越像顫音。
曲子描述一座宮殿從輝煌到廢棄的惆悵與感概。
譜子非常簡單好記,但想要彈得好聽卻相當不易——
如果輪指的力度不均勻,音量不均衡,節奏不準確,音色不統一的話,那麼速度快了就會出現亂糟糟的情況,比如,a輪指時不小心刮蹭出一點點的多餘雜音,或是換把時摩龘擦出一點點滑弦聲(尼龍弦太軟,456弦易與手指產生摩龘擦噪音),就會讓整個曲子顯得非常「臟」。另外,在速度夠快、夠流暢、輪指的力度也足夠均勻的前提下,如果P指的強弱力度也一樣控制得過於均衡,就會難以表現出音樂的層次感、呼吸感,以及細膩的感情,聽起來寡淡無味……總之,這是相當磨功夫的一首曲子。
外行人彈個熱鬧,內行人磨個門道。
難,巨難。
所以說,在人前彈奏珍珠曲,完全是費力不討好的事兒,不如來點兒別的用來炫耀——
相對於全曲輪指,從難度上來看,全曲三連音的《愛的羅曼斯》才是古典結他曲中的香餑餑。因為它更為簡單、大眾,新手入門半年即會,而且浪漫動聽,旋律討女人喜歡,是結他手彰顯逼格的代表曲目。
比如,店裏樂隊的那個結他手大偉,他經常用《愛的羅曼斯》泡一晚上的妹子,從來不彈別的,一泡一個準兒。
而眼前的青年,竟然用一把落了一層灰的淘汰結他,輕描淡寫地把《阿爾罕布拉宮的回憶》輪了個乾淨利落?!
關鍵是,這手速,特么得有240+了吧?
趙-目瞪狗呆-光韌:「……」
他呆坐在沙發上,只覺頭皮發麻,心尖兒也跟着顫,應接不暇地看着青年的輪指技巧。
哪裏只是「稍好些」,這是真會玩結他的人!
古典不靠弦奏法,青年彈奏時的手型和雷老十分相像,右手掌中像握了個小雞蛋,使得手指活動時更加的輕鬆自如,十分優雅漂亮——給人的感覺是演奏者綽有餘裕,這並不是他的極限,真實水平,一定比所見更高,手速肯定還能更快一些。
趙光韌心裏拿不準,也不知道他的電結他水平怎麼樣。
雖說都是結他,但古典和電結他的彈奏手法大不相同。比如彈電結他時,左右兩手是要同時護弦的,左手食指始終不離弦,右手掌側則要會切弦,兩手必須時刻保持輕觸在沒有彈奏的、不想讓它發聲的琴弦上以免它震動出音,不然音箱裏就會發出亂糟糟的噪音。
而古典則完全相反,按弦要乾淨,撥弦要利落,按弦時絕不能讓食指一直橫趴在把位上,撥弦時必須用指彈,強弱柔硬全靠手指的感觸與掌握,撥弦方法千變萬化。電結他則大多使用撥片,音色主要靠電結他自身拾音器的調節,以及效果器與音箱的類型和參數。
——這也是很多不插電大師對電結他無可奈何,而電結他老炮則在彈奏古典時總缺那麼一丁點兒味道的主要原因。
不過,古典難練,可見功底,青年既然敢說「結他稍好些」,想必他的電結他的水平肯定也相當厲害吧?
太好奇了,好想聽哦。
畢竟是混過網紅圈的,趙光韌是打心底喜歡、佩服那些不靠臉、真正有音樂才華的人。
有句俗話:人靠衣裝馬靠鞍,狗配鈴鐺跑得歡。
第一眼看到這個青年時,其實趙光韌並不怎麼看好。雖然對方好像在故意扮丑,打扮得不修邊幅,鬍子拉碴,但在同樣身為男人的趙光韌眼中,這個形象絲毫沒有給他的顏值減分,反而多了幾分瀟洒硬漢的味道——好皮囊扮丑了也遮不住,好身材彎着腰也漂亮;既不用靠鈴鐺,也不用靠馬鞍,就靠那張小白臉就行了。
於是當即給青年下了個定論:明顯是那種「靠臉吃飯」的草包美人兒,這令趙光韌不禁產生了一絲輕視之心。
甚至忘了還有句特別俗的話:莫欺少年窮。
忘了自己年輕時,最不屑的就是旁人的冷眼,最看不慣某某前輩好為人師、倚老賣老、沒事兒指手畫腳,瞎幾把嗶嗶又不能一語中的。
萬萬沒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也成了那種以貌取人的惡人。
再看看對方的年紀,只比自己年歲罷了。
自己三十歲之前在做什麼?
那時候,他正在直播網上混日子,隨便講幾句內涵段子,翻唱幾首流行歌,賣弄一下奇技Yin巧,和美女主播插科打諢,和隔壁主播PK一下酒量,呼籲老鐵們再刷一波禮物,整天點頭哈腰「謝謝哥打賞、謝謝姐給面兒」……
早已忘了初心。
等到回過神,才發現,熱血不再,嗓子已壞。
想當年,自己也是藍莓台唱歌比賽的第六名呢。
如果沒放棄,就好了……
趙光韌聽着音樂,恍神地回憶起了往事,想到自己荒廢的人生,與那座矗立在黃昏里的廢舊宮殿,產生了共情。
這一刻,他被從容修指間流淌而出的動人旋律俘獲了。
直到一個琶音漸弱漸慢,一曲終了。
容修抱着結他一邊撥弄琴弦,一邊在紙上寫寫畫畫,趙光韌才表情獃滯地看向茶几上那一堆比之前更為凌亂的手寫譜。
對方把幻神的單音和過門從頭到尾彈了一遍不說,現在他彈奏的旋律,不就是剛才在視頻里聽到的主音結他的riffs和solo?
主音結他:搖滾樂隊的核心。就像交響樂團的指揮,不論是lks還是solo,都是歌曲最精彩的部分,也是結他手展現魅力的時刻。可惜,搖滾樂發展到今天,樂器的獨奏、炫技早已不再是主流,樂手們連solo的使用也是非常謹慎的。
趙光韌定了定神,落在樂譜上的渙散目光漸漸地聚焦,終於看出了一點門道兒——
這個叫容修的……
難道正在給幻神的作品重新編曲?!
趙光韌:「……」
他真的是打算來夜店打工嗎?
「其實,前面有一家音樂培訓基地,你不如去學校應聘……」
趙光韌憋了半天,吭哧吭哧說了這麼一句。
說真的,容修完全可以當老師,去教小朋友啊,人類的靈魂工程師,不比在夜店有逼格多了?
就在趙光韌越來越驚訝,並對眼前的青年開始感興趣的時候,辦公室的房門敲響了。
「進來。」趙光韌說。
房門從外推開,一名西服領結小帥哥探頭:「趙總。」
「小丁,過來。」趙光韌看了一眼身邊的青年,介紹道:「容修,這是丁爽,店裏的領班,我的助手。」
「你好。」容修打了招呼,繼續低頭修修改改。
「你好你好。」丁爽二十多歲,膚白俊俏大眼睛,他快步走過來,好奇地看着茶几上的樂譜,又詫異地望向記譜的青年。
店裏打工的全是年輕人,平日裏愛笑愛鬧人來瘋,而且好奇心旺盛,現在都傳開了,說是「剛才來了個超級大帥哥,趙經理正在給他面試。」
於是,丁爽作為代表,被大家派過來一探虛實。
可是,眼前的這個畫面,的確是夜店的面試沒錯?
幹啥呢?
寫什麼呢,考大學嗎?
老實說,來夜店找工作的,沒幾個讀書時學習好的,大多是刺兒頭。
比如丁爽,技校車床畢業,初中數學書上的公式一整天背不下來,和弦倒是看兩遍就能記住,學唱歌也快,腦袋就是用不到正地方。
學渣歸學渣,嘴上不屑那些書獃子,但看見一個能寫會算的,心裏其實還是很羨慕的。
丁爽好奇地眨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垂眸寫東西的青年,顯而易見,眼前這人確實是個帥哥,貝芭蕾一點也沒誇張。
趙光韌見他站在那發獃,皺眉問:「說話,什麼事?」
丁爽回過神,忙道:「哦,趙哥,幻神他們提前到了。」
「這麼早?他們演出時間不是十點嗎,」趙光韌慌了一下,看向牆上的掛鐘,「誰招待他們的?」
「我和迎賓張哥,幻神的車剛停門口,我就把人請進來了,安排在後台的貴賓間,茶水點心水果啤酒都供上了,放心吧我很有眼力勁兒的,」丁爽笑道,「還有,聽幻神說,他們是跑完商演直接過來的,需要時間休息一下。」
「他們吃晚飯了嗎?」趙光韌問。
「他說不吃,吃了點兒零食。」丁爽說。
「不能讓人餓着肚子幹活兒,那可不是咱們的待客之道,」趙光韌想了想,直接拍板兒,「時間還夠用,你快去隔壁大白鯊,訂一桌席面兒送過去,豐盛點兒,別怠慢了幻神……」
丁爽呆了呆:「可是,幻神說,他們不吃啊!」
趙光韌:「那是客套,怎麼可能不吃,送了就吃了……」
話音未落,坐在旁邊的青年開口了——
「是真的,他不會吃的。」
容修說完,趙光韌納悶地看過去:「你的意思是……」
「幻……那位,」那兩字在口中過了兩遍,無論如何也沒能說出口,「看這曲子,應該是個嚴謹的人,飽吹餓唱,等會兒他有合聲任務,吃飽了氣息下不去,零食墊一下足夠了。」
「就是啊!」丁爽聞言一拍大龘腿,「我剛才問幻神想吃什麼,他也是這麼說的:演出前,不飽食。」
「那行吧,演完了再訂,不然就涼了,我一會兒過去看看,」趙光韌吩咐丁爽,「你回後台,在一邊候着,有什麼需要的,你多操點心。」
「好嘞,我還想求幻神簽名呢,簽我結他上。」丁爽走到門口,忽然想起什麼,轉過身,望向坐在沙發上的青年。
趙光韌用眼角瞥他:「還有什麼事?」
「趙哥,芭蕾姐拖我帶個話……咳,她說,新來的兄弟,人挺不錯的,還會彈結他,」丁爽誇張地往下哈腰,眼睛往上看,想看清楚青年微低的臉,「和我是結他同好啊,有時間一起玩啊,呃……就是這位小哥哥?」
「看什麼看?就你那水平,十萬八千里,」趙光韌板著臉,「去去去,幹活去,別打聽,不許纏人。」
丁爽笑嘻嘻地拖了個長音:「趙哥,求你了,小弟我這就這麼一點兒興趣愛好了啊……」
這時候,容修抬頭了,一瞬不瞬地與丁爽對視。
那張帥的驚人的臉上多了三分縱容,兩分笑意。
丁爽愣了愣,站在原地挪不開步,緊張感也不知從哪來,渾身都一點點地繃緊。
就在他張了張口想要說點兒什麼的時候,容修忽然笑道:「好啊,有機會的話,請多指教。」
那嗓音質感彷彿一把絕好的琴,撩得人耳朵發熱。
丁爽從小就是個對聲音敏.感的,他僵硬地轉過身,「會……咳,會指教的,以後咱們一起切磋……」這麼結巴地撂下了話,門一拉就顛兒了,落荒而逃似的,「趙哥,我去後台了!」
*
「怎麼神叨叨的?」
趙光韌的視線從房門移開。
「你瞧瞧,還沒正式上崗呢,就有人來幫你說項兒了,芭蕾是我們店花,是個好姑娘啊!」趙光韌老不正經地沖青年擠眉弄眼,見對方沒什麼反應,笑盈盈地轉移了話題:
「哎,我才想起來,連口喝的也沒給你準備,咖啡什麼的就別想了,我這隻有酒,來點兒什麼?」
容修放下手裏的筆,「謝謝,白水就好。」
趙光韌從小冰櫃裏拿了一聽啤酒,又拿了礦泉水遞過去,看向茶几上的譜子,問他:「改完了?」
「差不多,再多就是摳細節,」容修接過水喝了兩口,「沒那個必要,聲帶閉合有問題。」
「主唱的鍋?這回這個,不會還是不行吧……」
趙光韌小聲咕噥這麼一句。
容修秒懂:「以前換過?」
「何止,三年換,誰知道幻神怎麼想的,哪有老換主唱的,那得流失多少粉絲啊!」
趙光韌嘟囔着,如獲至寶般地,把一張張樂譜拾掇起來,規整地裝進一個牛皮紙袋裏,「等會兒我要去後台一趟,這些譜子……」
「前頭掛了幾個和弦,細膩了些,」容修仰頭喝了半瓶水,「給了點兒編曲建議,層次感強了,不然可惜了曲子。」
「這功底也忒瓷實了您,」趙光韌掂了掂手裏的譜子,「打小兒鑽研音樂的吧,念書的時候也學的這個?」
「哪念過什麼書,從小玩兒出來的。」容修說。
趙光韌眼光閃了閃。
可惜了,他心說。
很多玩band很優秀的朋友,都是中途輟學的,三十歲之後肯定會後悔的。
見容修沒再接茬,趙光韌也就沒再往深了打聽,夜店對學歷要求本來就不高,沒的成心掏人家心窩子遭人煩。
你來我往的工夫,趙光韌已經把一摞譜子拾掇好,裝在一個牛皮紙袋,整個遞了過去。
「怎麼?」容修沒接,抬眼看他,「這不是給您的?」
趙光韌一愣:「給我的?」
「不是面試題么,」容修反問,「面試官不親自過目?」
趙光韌:「…………」
您別鬧了大哥。
這是哪門子的面試,一堆鬼畫符,連面試官本官都看不懂好嗎?
「那我就留下了,」趙光韌也不客氣,揚了揚手裏的譜子,「不過,我不專樂理,你授個權,我找個人看看可以吧?」
容修放下水瓶:「您隨意。」
「要是把它遞到幻神面前,你說,他會不會跟我甩咧子啊?」趙光韌一臉得意,笑的歡實,連贊小哥局器,在容修身邊坐下,比之前剛進來兩人坐對面時挨得近便多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
「等會兒我帶你去外面參觀一下,」趙光韌說,「順便熟悉工作環境,今兒客人多,留下來看個熱鬧?」
「好。」容修說。
「你以前來LiveHouse玩過嗎?」趙光韌又問。
「玩?」他斟酌了一下,「來過,但沒正經玩過。」
趙光韌笑道:「太鬧,不習慣吧?」
「還行。」容修說。
趙光韌還想再問什麼,卻頓住了口,他發現青年給他的感覺很神秘,總是忍不住想要問對方更多的問題。
這種「神秘感」來得蹊蹺,乃至於趙光韌心底的那些個念頭越來越強烈——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這個青年留下來,決不能把他放跑,決不能讓他去死對頭那裏!
——人才太難得了,如果他去了無窮動,或是La,自家店肯定就妥妥的倒閉了啊!
——有一種人,只能是戰友,不能是對手。
「我們店只做傳統LiveHouse,不是那種花里古哨的演藝夜場,你有什麼要求,隨便說,儘管提,」趙光韌說,「我打算讓你在樂隊裏適應一下,你也別不承認,我的眼睛很毒的,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以前組過樂隊吧?」
「散了。」容修說,他臉上看不出情緒:「很久以前的事了。」
趙光韌默了默,「什麼風格的?黑饅頭?」
「硬搖,重金。」容修說。
「你也喜歡槍花?」趙光韌眼睛發光,「涅槃呢?」
容修略一點頭:「嗯,很少有不喜歡的吧?」
「遇見知音了!」趙光韌激動萬分,冷不丁來了句,「葯葯切克鬧,槍花涅槃來一套!」
容修失笑:「……」
不知道這麼往下接。
搖滾圈裏有一句話,「生如槍花,死如涅槃」,就像文藝圈裏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一樣被用成了爛抹布。
但不得不承認,每一支樂隊都是偉大的。
也是DK曾經努力的目標。
「還有呢?」趙光韌又問,「說幾個?」
「太多了。」他的聲音染上幾分愉悅,從老鷹到蠍子,小紅莓綠洲從到齊柏林飛艇,從AC/DC到U2,從林肯公園到酷玩夜願,容修如數家珍,最後,他換了一種嚴肅的口吻,朝聖般地端正了表情,更加正式地說:「Queen,BobDylan,TheBeatles,Rainbo,Beyond。」
「瞧我聽見什麼了,蠍子啊,蠍子是我高考時的精神食糧,還有綠洲和Dio,是我爸的最愛……呃,至於皇后披頭士鮑勃迪倫,那都是神,咱們還是別討論了哈哈哈……」
趙光韌眉飛色舞地讚歎着,然後小聲說:「還有beyond,我小時候學唱的第一首搖滾,就是家駒的啊!」
說到這裏,趙光韌的神色漸黯,稍帶了點兒懷念往昔的惆悵。
和容修對視了一會兒,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而笑。
還用多說么,國內數不清的小少年,就是因為beyond愛上了搖滾,背起結他,背井離鄉,從此唱歌討生活。
愛的深切了,看不見別個。
甚至沒有好好的坐下來想一想,這一行,真的能養活一家老小么?
背着的結他是沉重的,腳下的道路是崎嶇的。
未來是迷茫的。
世界這麼大,這一背一走,就是半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