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所謂神明
靜謐的四周風息蕭瑟,沒有一個人再次上前,畢竟已經有了前車之鑒。機槍的轟鳴聲,在這本就不算太大的院子裏異常的刺耳,牆壁中還回蕩着彈殼連連落地的聲響。
即便目睹自己的同夥倒下,但卻沒有一人上前去查看情況,似乎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只是將注意力集中在念名姝與何樂樂身上。
說實話,不論是蘭還是念名姝,都不想對普通人痛下殺手。對,也正因如此,她才會用麻醉彈而不是極具殺傷力的***。
從剛才那人被射中時,身上沒有泛起光芒來看,念名姝立刻就猜測到了,她們的對手,其實只是一群普通人。一群連怎麼使用【靈力】加護自身都不知道的人。這卻更讓她心有顧慮。
然而下一刻,念名姝便打消掉了這個念頭,因為那人此刻,居然正在慢慢地爬起來,即便被射中了好幾發足以迷倒【普通靈武者】份量的麻醉彈,他……也仍舊站了起來。
“這……”念名姝嚇了一跳,不過立刻又冷靜了下來,“即使身體在打顫,但還是能夠站起來……怎麼回事……”
哼,天真……居然還用麻醉彈。你以為這種程度的東西,就可以阻止他們了嗎?我告訴你們,這不可能。魏科祂諾的神色十分淡然,他看着那名教徒,眼中的神色,具有一種異樣的深意。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對於念名姝的問題,魏科祂諾只是搖了搖頭,“不,我沒做什麼,他們只是在遵從自己的本心而已。”
忽然,一人從白袍的袖口中甩出一把匕首,直指何樂樂,念名姝見狀,立刻開動槍口將空中的匕首擊碎,而一群人就是在抓住槍口瞄準的這一空擋,從四面八方一下子撲了上去,宛如餓狼奪食。
真是一幫不怕死的混蛋啊。念名姝咋了下舌,現在如此近的距離沒辦法快速調整槍口,索性揮舞着本就有些重量的機槍,對着前方的人一個橫掃,位於前方的四個人直接挨了一下,紛紛停了下來。
抓住這一空隙,念名姝上前一小步,站穩之後,將槍口貼到了最面前這人的下巴上,本想扣動扳機,但一想到這樣對方即便擁有【靈力】,頭部也會被打的血肉模糊,便轉而一個揮擊,將這人打飛。
如果可以的話,念名姝想減少一些損傷。哪怕現在她們是以正當防衛而動武,也不代表可以大開殺戒。
畢竟她們有自己的原則,與魏科祂諾,是完全不同的。
更何況,剛才射出幾發子彈后,又彈出了幾顆彈殼。聽到乒乒乓乓的聲響,地上的何樂樂又抖了下身子。她看上去害怕極了。
於是,念名姝選擇不再開槍,只是將機槍當作重武,面對其餘幾人的攻擊一併接了下來,一個用力盡數彈開,隨即對着一名失去重心的教徒就是一擊重擊,將他瞬間打飛出去,連帶着身後幾個倒霉蛋,在撞到大樹上時,發出一聲巨響,一片狼藉。
中途又一次彈開一人的攻擊,念名姝一個踏步上前拉進身位,估算好距離重重地一個反身向上踢擊,將對方踹飛到空中。
察覺到身後有一人偷襲,念名姝輕微下蹲躲過攻擊,見那人來到她身前,她一個接力轉身,用手中的槍一個低掃打在那人的腿上,在對方失去重心飛在半空的時候,又一次用槍將對方打飛了出去,連帶着天上的那人一同擊飛。
“嘖,怎麼就不知道後退呢?”
直視着前方不斷抱怨的念名姝,何樂樂原本顫抖不已的身子,此時平靜了一些。就像一種迷途的小兔,終於從餓狼的爪牙下擺脫了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因這種方式見血,這麼近距離的情況下見血。當熱騰騰的血花飛舞在她眼前時,她的心中可謂是冰涼到了極點。但此時此刻,她卻沒有亂了方寸。
因為位於她身前的念名姝,好似萬夫莫開,只是站在她面前,便是一道不可擊破的城牆。看着她的身影,何樂樂不知不覺站了起來。
心中的恐慌總歸是暗暗消散了許多,目光稍稍移開,卻見遠處的蘭正與剛才的兩人纏鬥着。
見一人沿着一旁的牆壁三兩步順勢而來,一人低身俯衝快速靠近,蘭觀察好對方的距離微微後撤拉開,待地上這人靠近后搶先一步不退反進,用手上的雙鐮直接進攻。
這突如其來的招式讓對手明顯防不勝防,攻擊一滯之後轉攻為守,兩人交手三下之後,本踏着牆壁襲來的那人凌空而至,早已料到會是如此的蘭一個撤步躲開偷襲,隨即對着那人還沒站穩的腳下就是一個掃腿,打亂了對方的身姿。
緊接着,蘭對着空中的那人就是一個重踢,連帶着他背後的同伴一同被踢飛了出去。蘭眉頭一皺,不對,這種觸感不太一樣。
只見兩人皆是空中各自一個翻轉受身,落地滑行一段距離後繼續沖了上來。但是卻不是普通的衝刺,兩人在衝刺中不斷交替身位,猶如兩道幻影。
“哦?一左一右交替變化身位,這點身法就想想迷惑我嗎?”
面對攻擊,蘭反而更加冷靜。舞動雙鐮,直接使出一招【赤鐮?楓落華】,鐮刃便被蘭用靈力形成的氣流牽引着,於空中輕輕擺動,彷彿擁有了生命一樣。
二人一左一右聯合進攻,蘭使用雙鐮連連迎擊。雖二人進攻異常猛烈,但靈活的雙鐮在空中揮舞自如,雙方連戰幾個來回后,兩人身影重疊,在蘭的疑惑中一人率先進攻,當蘭準備迎擊時,此人卻是將長袍一揮,另一人從長袍下直擊而來。
“蘭姐小心!”
察覺到危險的何樂樂急忙開口大喊。不過蘭已然反應了過來。
原來如此,利用這袍子做掩護嗎……
蘭輕微後仰,讓那人的鋒刃迎面劃過,寒刃與她只有一寸,肌膚卻因殺意而有些刺痛。這微小的距離,卻拿捏的十分妥當。
躲開偷襲后,蘭立刻后翻調整姿態,然而對方卻不給她任何喘息機會,欲再加效仿直至成功。
見兩人身影又一次重疊,蘭依舊是以退為進,不過卻是一改架勢讓雙鐮纏繞在自己身邊,在對方攻擊的那一瞬間,蓄力暴起,使出一招【赤鐮?鐮吹嵐】,在對方還沒來得及移形換位之時率先發難,運用巨大的靈力將前方之人震飛了出去。
位於後面的人明顯驚異於蘭的這般武藝,一時片刻居然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攻勢已被打斷。蘭抓住機會於空中打出十六下,將這人也是同樣擊飛。
幹得漂亮!上校。何樂樂心中一喜,見那兩人敗下陣來,心裏已經安心了很多。再看念名姝,遠近交加,儼然是一種無雙之姿,那些教徒根本靠近不了她半步。
不過蘭卻是美目一皺,雖然剛才的攻擊佔了上風,但是鐮刃砍到對方身上的感覺,不太對勁。那並不是靈力碰撞時的感覺,而是打在了鋼鐵上面的感覺。
也就是說跟她交手的是兩個連靈力都不會使用的人!
落地后,看着兩人跌倒在魏科祂諾面前不遠處,蘭開口說道:“別裝模作樣了,魏科祂諾。如果這兩個人就是你的底牌,那你根本就毫無勝算。”
“呵呵哈哈哈……”魏科祂諾笑了,一點兒也沒有惱怒,“行了,袏影,佑黯,你們也別再裝了,既然她們不肯乖乖就範,那就更加粗暴一點吧。”
“嗯?”蘭神色凝重,儘管心存疑惑,但她可不認為魏科祂諾是虛張聲勢,於是心中多留了個心眼。
“好了,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神跡……”
袏影與佑黯聽令,將身上的長袍用力一掀開,轉變為披風披在了後背上。只見兩個穿着背心護甲的男人出現在眾人面前,難怪剛才砍到他們時的手感不對,看來果真有防禦武裝。
再看背心上綁有可以攜帶武器的皮帶,看樣子刀刃就是背在上面的。
然而最讓人一眼難忘的,是那臉上鮮明而又觸目驚心的傷疤,即便是經歷過無數沙場的蘭,看的也是一陣惡寒。
不過,這對於眼前的兩人似乎不算什麼,他們雙目平靜,但仔細一看,蘭便察覺到他們並不是神色平淡,而是雙目無神,那空洞的雙瞳,彷彿那種沒有了主觀意識的……傀儡……
不僅僅是他們,包圍着念名姝和何樂樂的那群人也同樣將身上的白袍給一併掀開,所有人都是一樣,雙目無神。不過卻沒有被稱為“袏影”“佑黯”兩人那種傷疤。
在念名姝看來,他們看上去明明只是一幫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沒有任何戰士的氣息,沒有什麼凶神惡煞的模樣,沒有任何特別的武裝,手中只有一把刻有符文的匕首。
就是這樣一群人,此刻卻站在她們的對立面,兵刃相見。要說不是被惡意洗腦了的話,念名姝是完全不相信的。
“這個世界擁有各種各樣的神明,但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神跡,那你所信仰的神除了有惡趣味以外,剩下的也只有下三濫了吧。”
對於蘭挑釁的話語,魏科祂諾卻是一笑,對此毫不在意,“你不會理解的,這是神明最完美的作品,是你這輩子也不曾見識過的。”
“哼,恕難苟同。”蘭本以為對魏科祂諾的神明作出譏諷,或許會讓他更加暴怒一些,不過看樣子,這人對所謂的薩爾神明,並不是盲目的愚忠,而是更加深層次的。
究竟是什麼,值得他這麼去崇尚……即便蘭不了解魏科祂諾這個人,但至少她依舊能感受到,魏科祂諾此刻自信心爆棚,這種自信則完全來自於他口中的神明。
“難不成你們也是這麼想的嗎?”蘭嘗試着詢問那兩個臉上刻有傷痕的男人,不過結果是,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回答。除了輕微的呼吸聲足以道清生命的延續,而不再有任何靈魂的呼喊。
“小姐,你似乎誤會了什麼。他們臉上的傷,可不是我們弄的。”
這句話,真的讓蘭內心泛起一陣波瀾,“什麼?”如果魏科祂諾說的是真的,那也就說明……
“他們臉上的傷,是這不公的世界,刻在他們身上的。”
魏科祂諾的語氣如此平淡,平淡的似乎是在說這是一件引以為常,而且又是那麼微不足道的事。
“我問你,你見過神明嗎?”魏科祂諾說了這麼一句,一改剛才那姦邪無比的口吻,此刻卻是充滿了真誠與神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蘭只會認為這和剛才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蘭並沒有回答他,魏科祂諾也不等着她回答,只是又追問了一句,“我知道你有自己信仰的神明,倒不如說,所有的【菲尼洛斯人】,都信仰着四位最為偉大的女神。”
“但是縱使我們將自身所有的信仰,凝聚於女神們身上,她們依舊不會回過頭來,喃呢於我們,呵護於我們,撫摸於我們。甚至不會……正視我們……”
“女神……真的是存在的嗎?”
魏科祂諾的這些話,彷彿只是在喃喃自語,說者,似無意,卻深情,聽者,雖有心,但無疑。
“那你有見過嗎?你自己口中所說的那個神明。”蘭開口問,面無表情。
魏科祂諾只是笑了笑,有一些恍然若失,只是目光依稀變得深邃,似在追憶。“當然。”他回答,並無絲毫遲疑。
不僅僅是我,我們所有人,都見過神明。
【菲尼洛斯人】就是這樣,總是要為自己的內心尋找一些慰籍,總要為了某個事情尋找一些動力。就像你們自詡為女神們的戰士,以守護人民為借口一樣。其實不過是自我麻痹罷了。
但是與你們那空想的,意淫的,只是口頭的,只圖個慰籍的神明不同的是,薩爾神明,他是真正存在的。他不再是虛無縹緲的,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不再是只存在於口中的。
在蒙受他的恩惠后,我們清楚的知道,他是真實存在的,是我們可以用肉眼看到的。
“哼……可笑。”說到這裏,蘭就忍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
如果神明是可以觸碰到的,那他就不再是神明,只是單純的傳教士罷了。
“你!”
這一次,魏科祂諾破防了。
“他媽的!動手!”
聞聲,兩人閉上那本就沒有神採的雙瞳,開始念叨着什麼,似乎是某種咒語:
“人之生死,亦居末時,舍吾身,燃吾魂,法予加護。靈之冀,生無常,死無常,於此間,以證吾心。”
在兩人快速吟唱的時候,那些教徒也全都朝着念名姝與何樂樂一擁而上,面對足有二十幾人的攻勢,除非念名姝有三頭六臂,不然也不可能再保持原本的站位。
於是她護着身後的何樂樂,兩人一同後退與前方襲來的人群不斷拉開着距離,一人速度稍快率先襲來,見何樂樂毫無威脅便直指於她,念名姝哪能讓他得逞,對方剛進入攻擊範圍便用力一個揮擊,用【妮科希兒】將他打飛。
雖將此人打飛后又順利連帶着他身後的幾人一同擊倒在地,不過仍然有十幾個人衝到了念名姝的身前。
一人剛揮動匕首攻擊,念名姝就用手中的【妮科希兒】將其彈開,不過即便打亂了對方的架勢,念名姝也不能追擊,因為緊隨着他身邊的兩人,目標儼然是她背後的何樂樂。
這幫傢伙……見對方已經死了心的要以何樂樂為先下手的目標,念名姝赫然而怒,轉身將身後的何樂樂攔腰抱起,“呀!”一聲驚嘆,何樂樂只看見自己躲過了那兩人慾抓住自己的手,隨後扭頭看見念名姝一個揮擊率先打飛一人,緊接着一個重踢直接踢開另一個人。
這一刻,又有一人朝着何樂樂而來,不過不再是伸手抓人,而是用匕首朝着她的頭部直直刺來,何樂樂頓時嚇得面色蒼白,雙腿已然沒有了知覺。
不過念名姝直接空中一截,用武器重重打在那人的手上,將匕首打落在地,而後一個突刺,捅到對方胸前,發出一聲巨響,把對方擊飛。
察覺到有人偷襲,念名姝用手按住何樂樂的頭一低頭,寒光閃過,毫髮無傷,在何樂樂心有餘悸之時,念名姝從何樂樂背後飛過,對着偷襲的那人迎面一腳,將其踹飛。
而這時,四周已是重重包圍,感覺到何樂樂的身後又有人偷襲,念名姝餘光一撇足有四人,一一應對已是來不及,情急之下便直接抱着何樂樂,使出一招【蜻蜓躍】,腳尖一點,便躍出數十米,躲過了群攻。
落地后念名姝向前一滾接力半蹲在地,因被念名姝用靈力護住的關係,何樂樂並未受傷,緩緩站起。念名姝見何樂樂無恙,轉過身來再一次面對着眾人。
此時她們已經來到了庭院的圍牆邊,身旁僅有一棵大樹,除此再無退路。
然而對方顯然不想讓她們輕鬆,兩人剛調整好架勢,卻又一次緊逼了上來。不過這一次卻不再朝着何樂樂,而是集結好隊伍一同向著念名姝衝來。
雖面對足足六人,念名姝也不懼,雙目一凝,將【妮科希兒】單手握於身側,使出一招【振雲破】,用力對着前方一揮,身上凝聚起來的強烈靈力便發出爆裂的氣浪,直接將六人轟飛出數十米外。
一些教徒還想動手,卻不知哪裏飛出兩道青色的刃光,將他們給斬成幾瓣。念名姝心中一驚,扭頭一看,一道刃光從她身旁飛過,隨即擦着她不遠處的大樹,撞到了庭院的牆上,牆壁上立刻露出一個巨大的刀刃痕迹。
但即便牆壁有所破損,包圍着院子的空氣罩也只是暗淡了一些,並沒有破損或消失。
儘管念名姝料定這一攻擊對她們兩人都沒什麼威脅,但是剛才那一道刃光,因強烈的撞擊而激起的一道猛烈氣流,吹得何樂樂情不自禁遮住了眼,也正是這時,一人從她的視野盲區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而這人,卻是魏科祂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