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區與士河區(一)

邊城區與士河區(一)

士河區的士河西岸有一座雄偉的哥德式建築,從外表來看,其頂部冠以大量小型的塔樓,而牆體則飾以尖拱窗、精美的浮雕和飛檐以及鑲有花邊的窗戶上的石雕飾品。在夜幕下,它的眾多塔樓和針塔般的尖頂在探照燈的照射下像王冠一樣閃閃發光。這座建築名為西敏宮,同擁有它的國家——盒國一樣古老。曾經作為私人宅邸的它,現今作為這個國家的議會院繼續被使用着。它見證了這個國家的建立、發展、內亂、變革、復興、強盛……此刻,它依然再見證歷史——

夏曆2123年2月2日,正值深冬,整天飄着雪花,天空中推着厚厚一層雲,樹上、地上、房頂堆着厚厚一層雪。清雪車按照設定好的程序在馬路上鏟雪除冰,街上行人寥寥無幾,個個形色匆匆。士河被冰封住,冰下一個醉酒的流浪漢已經被水泡得浮腫。

一輛黑色轎車開到西敏宮門前,現任盒國首相馬梅莎從轎車上下來,緊裹着身上的大衣,小跑上樓梯,在最上一個台階上差點滑倒。進到大廳,一股熱氣瞬間撲面而來,大衣上落的雪花消融成水珠。她脫下大衣,交給移動儲存櫃。已經五十五歲的她,穿一身黑色正裝,一頭短髮乾淨利落,但年紀和越來越繁重的公務使她再怎麼強打精神、細心打扮,也難以掩蓋疲態。

今天是舉行盒國2123年議會院第一次全體會議的日子。議會院議員共111名,分屬兩個不同的政治陣營,一方是提倡保守發展的龜派,另一方是主張激進變革的兔派。盒國的百年歷史中,兩派輪流執政,操縱着國家機器在磕磕碰碰中不斷向前。但這三十年來,兩方開始走向極端,誰都無法說服誰。他們拉扯這盒國向兩個完全不同的方向發展,盒國在中間被一點一點撕扯分裂。

作為兔派的馬梅莎努力從中調和兩方,像今天的會議開始不到半小時,兩方便大吵起來。議員們在各自的議員席上振臂高呼,對着對面的議員揮舞拳頭,怎麼臟怎麼罵。如果不是他們身處一間金碧輝煌的房間,個個西裝革履,一定會被認為是在貧民巷裏因為雞毛蒜皮的事罵街。

“安靜!安靜!安靜!”馬梅莎在中間的首相席上對着話筒不斷重複這兩個字。她努力剋制着脾氣。議員們慢慢安靜下來。

馬梅莎:“我們剛才說到,國際犯罪組織‘碎’,借總統選舉控制了我們的鄰國鉛國。我們是否應該承認鉛國的新政權政府?”

“不承認能怎樣?現在全球近一半的國家都默認了。在聯合國際會議上,九個常任理事國五個贊成票,我們的反對屁用沒有!”

“不反對的話,那群傢伙會更加囂張!你們不會不知道我國的邊界自鉛國被碎統治后,就沒安穩過一天。邊界上損失的機器士兵的總價值過億,人類士兵每天都有死亡上報!”

“所以,承認他們的存在符合國際法不就好了嗎?我國現在的問題是內亂,是那個越過法律自以為是的秩序聯盟!”

“你們不會以為承認了,他們就不會騷擾我國了嗎?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國際罪犯組織,不打壓他們的氣焰,他們會越發張狂,到時候危害的就是全人類!”

……

“安靜!安靜!安靜!”馬梅莎不爽地看向在場的議員們。她彙報了去年國家政治經濟各方面的情況。聽到比前年還要糟糕的經濟數據時,議員們終於一致陷入沉默。而聽到失業人數、破產企業、犯罪率等社會指數時,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實的數據比這個統計的更加不樂觀。但很快,他們又爭吵起來——

“你們到底有沒有腦子?聽不聽別人的建議?我們在處理外患之前,應該先把影響國內穩定的秩序聯盟處理掉,讓民生好起來,經濟才能發展。”

“你們一直說處理秩序聯盟,處理秩序聯盟。秩序聯盟就是民眾不滿的產物,處理他們之前不如先解決一下就業和物價問題!”

……

兩邊又爭吵了起來。他們相互指責對方的工作水平,將現有的國家問題推給某個部門執行不到位,這個部門又將問題推給另一個部門,問題在各部門間傳來傳去。他們都認為,如果對方能有效工作,自己的職能就能得到有效發揮。

會議的最後,所有人終於一致同意,先集中一切力量解決秩序聯盟危害公共治安的問題。除此之外,兩方誰都說服不了誰,不歡而散。

結束會議的馬梅莎,披上自動儲存櫃遞上的大衣,戴好手套,雙手交叉着出了西敏宮。她沒有直接讓司機送自己回去,走上大街。冷空氣凍得她的鼻子通紅,她的腦袋裏亂作一團麻。她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根本不是消滅一個民間暴動組織,而是讓民眾的生活穩定下來。

她走上士河第一大橋。橋上一個人都沒有,偶爾一輛車呼嘯而過,一輛清雪車在橋上來回清理積雪和冰。清雪車上的紅燈不停閃爍,提醒行人和車輛避讓。她有點羨慕這些機器,執行程序運作就好了,不用去思考那麼多,人果然是思考太多才充滿煩惱,但自己管理着一個國家,沒法不思考。

她下了橋,走進地鐵站。地鐵站門口依偎了四五個流浪漢。她掏出一些錢,分給了他們。流浪漢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她搭上途徑家的地鐵。車廂里人雖不算多,但每個座位上都有一兩個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迷茫。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坐在馬梅莎對面,認出了她:“您是首相吧?”

其他人聽見他的話,紛紛靠過來。

她沒有隱瞞:“是的。”

一個跟在母親身邊的小女孩問:“首相阿姨,你能給我爸爸一份工作嗎?他上個月失業了。”

她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小朋友,我做不到。不過,你可以叫你爸爸去人力資源部看看,那裏可能會有需要他的工作。”

女孩的母親鼓起勇氣開口:“我們去過很多次了,他們一直叫我們等等。孩子還要上學,一家人要吃飯,房子還有房貸,再等下去我們就連住的地方都沒了。”

對面的中年男人問:“首相女士,我是醫院的一名醫生,這個冬天凍死凍傷的人比去年多了一倍,但從沒見人管過。”

“這件事,我會親自跟社會保障局的人說的,政府一直在努力保障大家冬天的生活。”

一個老太太站出來說:“我孫子是個邊防士兵,昨天他犧牲了。我聽說別的國家一直在我們邊境活動,是要打仗了嗎?會有大戰爭嗎?”

被人群包圍質問,她感覺有點窒息:“大家放心,鉛國剛換了領導人,所以邊界有點亂,但戰爭是不會打響。請大家放心。”

問題一個接一個拋來,她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的無奈和無能。她不忍直視這一張張迷茫又帶着求生渴望的臉。地鐵到站,她一邊抱歉,一邊推開人群,快步走出了地鐵站。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風也颳了起來,路燈亮起,黑暗伴隨冷空氣滲透進這個國家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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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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