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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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青春萌動的愛意,是少年最真摯純白的情感。
第一次見仇荔,彭曉只覺得她是個可憐蟲。
剛死了爸爸,媽媽身體又疾病纏身,家庭條件困難,還一身傲骨。
當時的彭曉認定仇荔就跟那地上的螞蟻一樣,嬌弱,不可摧。
那也是少年時期的他,第一次萌發保護一個人的心情。
他想要做仇荔的騎士,想要成為她的保護神,想給她溫暖。
所以他跟父親提了要轉去仇荔所在學校的要求,並要跟她一個班。
剛開始仇荔並不搭理他,只把他當做一個普通同學,他也驕傲,見並不被少女放在心上,自尊心促使他凡事都喜歡多關注她的動向,然後跟她反着來。
等到把人惹生氣了,再矮下身子去哄着道歉,然後如願看見少女的笑臉。
只給他一人的笑。
那個笑,能讓彭曉滿足好久。
時間晃晃悠悠過去,年年歲歲,沙漏里的沙子總有流完的那一天。
轉眼就到了他們又要分道揚鑣的時節。
彭曉追着仇荔問她的志願,問不到答案,只能多方位找同學旁敲側擊。
終於還是如願跟她去了同一所大學。
大學四年,他追在仇荔身邊,向所有人宣示主權,直到他看見那個出現在劇場,讓仇荔蹲下身子溫柔為他包紮的男人。
他隱在暗處,默默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同為男人,他能看出對方眼裏充滿意料之外的驚喜,那驚喜後面,還有一層歡喜。
彭曉感受到巨大的危機感,他第一次有了心慌的感覺。
後來,那個男人再沒出現過在仇荔生活里,他旁敲側擊,確定仇荔對那人無意,甚至都不記得他后,才算徹底放下心。
然而,當在德國再次遇見金櫟,彭曉才算明白什麼叫做冤家路窄。
那晚聚會,他通過盧琳朋友圈看見合照中出現的金櫟,急忙跑過去把仇荔從剛開始一半的聚會上接走,遠遠躲開金櫟的視線。
以往仇荔身邊出現異性,他從來沒有過這種危機感。
是的,危機感。
金櫟讓他有危機感。
不知道為什麼,彭曉就是篤定仇荔有朝一日會愛上金櫟。
所以他想着法的杜絕仇荔跟金櫟的接觸,並潛移默化的讓仇荔知道,金櫟有一個很恩愛的女朋友,他們因為回國問題暫時在鬧分手……
仇荔是個道德感很重的人,同時,她也是個感情遲鈍的人,因此如他所願,她一直都在抗拒跟金櫟的接觸,並且刻意拉開跟他的交往距離。
相愛的人總會相愛。
他們會克服重重困難去到對方身邊。
彭曉見他們關係日漸一日親密,就連身邊朋友都開始讚歎他們友達以上戀人未滿時,彭曉徹底亂了陣腳。
他做了一件,天大的荒唐事。
仇荔冷靜到近乎冷漠的問他:“彭曉,你真的確定要繼續錯下去嗎?”
彭曉把頭磕在仇荔腿上,神情悲哀。
他知道他的懺悔不足以取得仇荔原諒。
在德國時,他因為嫉妒心無從宣洩,又因為仇荔對他的親密行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阻,他才會想到向仇荔下藥……
那晚,他因為心情不佳跟幾個酒肉哥們在夜店買醉,被渾濁氣息一沾染,他也變得骯髒了。
外國人人均玩咖,其中一位英國同學調笑仇荔是東方美人長得漂亮,問他床上滋味如何。
自尊心作祟,彭曉口無遮攔,大放厥詞。大家見他放的開,給他建議床上助興好東西,表情曖昧,言語污穢,同時還遞給他一包透明包裝的粉末。
彭曉眼神渾濁的盯着那東西,遲疑良久,內心的邪惡佔了上風,他接受了。
他趁着朦朧酒意,把仇荔約出來,然後往她喝的水中投入葯。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得逞時,就在他以為仇荔會永遠屬於他時,盧琳帶着金櫟闖進來,金櫟把他按在地上像沙袋一樣捶打,然後再像垃圾一樣丟在一旁。
仇荔被他們帶走時,彭曉清晰看見她眼中的失望。
那一刻,隨着仇荔的離開,彭曉原本鮮活跳動的心,也死了。
他愛仇荔,愛到病態。
仇荔原諒了他,也再不接受他。
他知道,他要徹底失去仇荔了。
失去那個下午跟他一起蹲在地上數螞蟻的女孩。
他沒有再保護她的資格。
因為他親手傷害了她。
是他自己親手把這一切毀了。毀了仇荔對他的信任,毀了他跟仇荔的未來。
他們原本是準備回國之後結婚的。
如果不是他親手毀掉這一切,如今要跟仇荔結婚的人,便不會是金櫟,而是他彭曉。
彭曉不能接受,他瘋了,徹底瘋了。
他可以接受失去仇荔,但不能接受金櫟擁有仇荔。
那個曾經在他身邊的女孩,如今要窩在別的男人的懷裏,他不能接受。
彭曉眼裏帶着偏執,他斬釘截鐵的說:“荔枝,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的。”
如願島,如願島。
只有待在如願島,他的一切才能如願。
……
金櫟破門而入時,彭曉正站在仇荔身後給她扎頭髮。
儘管仇荔僵着身子不情不願,他也恍若未見。
他今天忙着給仇荔做好吃的,一時沒有察覺,房子大門便沒有關嚴。
外面天色濃稠如墨,寒冷空氣隨着大開的門竄進屋內。
金櫟身後是混沌夜色,窗外淅瀝瀝下着雨,雨絲拍打着窗子,噼里啪啦響。
窗帘被夜風吹的搖曳,濕冷雨絲捲入屋內,無聲呼嘯中,仇荔就見金櫟踏着光向她走來。
淚水模糊了雙眼,仇荔眼中恍惚,只有那個高大身影。
彭曉眼中不可置信,他質問仇荔:“為什麼?為什麼總想要離開我?我對你不好嗎?啊?我對你不好嗎?!”
仇荔肩膀被他捏的生痛,她咬着唇,不發一言。
金櫟大步上前推開彭曉,把仇荔護在懷裏。
彭曉握着拳頭,帶着冷冽的掌風向他招呼過去。
金櫟抱着仇荔側身躲過去,反手就是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道,絲毫不手軟。
彭曉被這一拳砸的有些恍惚,他上前想拉過仇荔,讓她遠離金櫟,又被金櫟躲開,緊接着,就是便衣警察上前,把他控制在原地。
彭曉臉貼着地板,他不死心的問:“荔枝,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為什麼不能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