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飯之恩
「你怎麼就有把握,本官能讓匯寶通分號進駐賭坊?」
林浩微眯着眼問道。
「學生先前在室縣賭坊工作,所以與匯寶通自然沒有少打交道,本地也有尚衣坊,每月十號,是賭坊的扎帳日,同樣也是尚衣坊的扎帳日。」
「連續數年的觀察,學生髮現,尚衣坊送去匯寶通的都是現銀,掌柜的也從未點數,而是直接進入庫房,銀票也不曾兌付,所以尚衣坊定然與匯寶通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本來還不能確定,直到半年前,尚衣坊東家許嫣然來到室縣,在酒肆用膳,學生正巧聽見,匯寶通掌柜的與許嫣然商量交割銀兩一事,便是明白,明面上匯寶通的東家是劉財神,實則定是這尚衣坊的東家許嫣然。」
「來到應天府後,得知許師也並非尚衣坊真正的東家,她與劉財神應當只是明面上的代言人,背後定然有高人,二殿下朱高煦與這位工部尚書大人之子,按照身份來說,哪位都不比您這國子監祭酒低,可他們卻始終在看您的眼色行事。」
「包括葉紅娘提出經商設想時,兩人都不敢應下,而是第一時間看向了您,也是由您發話,讓宋師協助葉紅娘經商,由此種種,便不難推斷出,您才是這些個產業幕後之人。」
任天華閉着雙眼,雖說聲音極低,但分析的卻毫無漏洞。
林浩都是不禁暗自一驚,這人幸虧收入了麾下,否則無論如何都得除之後快。
半年前,劉強西還在藩國搭建匯寶通分號,以及為後面的殖民佈局,匯寶通便交給了許嫣然代為掌管。
屆時又恰好遭遇山東府旱災,許嫣然便帶着糧商前往山東府做生意,定然是向那室縣匯寶通分號調銀子時,被任天華聽見。
宋禮滿臉黑線,就說這倆人不可能花幾千萬兩銀票就為了點支煙,合著匯寶通就是林浩的產業,當真是不怕裝嗶被雷劈。
看着林浩與朱高煦等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宋浩隱隱有種被人騙上賊船的預感。
不過也為之震撼,尚衣坊已經夠離譜的了,匯寶通也是林浩名下的產業。
有着匯寶通在背後撐腰,還有什麼生意是做不成的。
甚至只要林浩想,一夜之間,便能讓整個大明的經濟癱瘓。
陛下如何可能放心,任由錢袋子掌握在一個外人手中。
實質上,不是朱棣放心,而是當其發現之時,已經是晚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對匯寶通下手。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的錢莊,竟然能夠顛覆整個大明的經濟。
就好像後世馬哥做的螞蟻,敢伸頭直接被朝廷一刀給剁了。
「既然你都想到了這一步,便依你所說,待許嫣然回來,你與其溝通,讓匯寶通進駐賭坊。」
林浩苦笑着搖了搖頭,怎麼說呢,反正就是有一種頭一遭被人扒的一絲不剩的感覺。
……
「東宮,通州書局每月都能帶來數萬兩銀子的收入,如今甚至都未曾鋪開,難道當真就放棄了?」
姚繼不甘道,先前差點就被朱高燧那莽夫掐死,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姚相怎麼就收養了你這麼個蠢貨,老二為何要去找金純,無非就是想制衡於我,一旦通州書坊再兜售話本,便坐實了那殺人越貨之罪。」
「如今老二剛從江南府歸來,本以為能在途中將其刺殺,不但沒有刺殺成,反而讓其立了一功,父皇怎麼想的還不清楚,這個關頭,出不得半點差錯。」
朱高熾呵斥道。
「東宮教訓的是,難不成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他們?」
姚繼試探性的問道,哪個都不是他能得罪起的,姚廣孝在朝堂之上位高權重,可他偏偏是個義子,沒有任何實權。
如今攀附上東宮,才得到錦衣衛代指揮使的位置,說白了也就是東宮的一條走狗,想要報仇,只能夠借刀殺人。
「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別把所有人都當傻子。」
朱高熾冷哼一聲。
姚繼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一個勁的磕着響頭:「小的別無二心,只是覺得那朱高煦還有林浩,簡直欺人太甚,帶着鳳字營的將士,衝到常青藤商學院,這是壓根就沒有將您放在眼裏。」
「仇自然是要報,你去查查,林浩不是在西昌收服了那啥白蓮教,看看能不能在此事上做點什麼文章。」
朱高熾眼神中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做夢都想弄死朱高煦,只要朱高煦一死,他便可高枕無憂,只是奈何手上根本沒有把柄。
「東宮殿下,還請您為卑職做主啊,那朱高煦簡直不是人,逼迫卑職簽下一張十萬兩的借據,卑職一直都是聽您的安排,所有掙的銀子的都孝敬您了,上哪去弄這十萬兩啊!」
褚祿老淚縱橫的進了東宮,抱着朱高熾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
「把嘴給本宮閉嚴實了,否則用不着老二,本宮先殺了你!」
朱高熾眉頭一橫,露出一抹不悅之色,拔出腰間佩劍,直接斬落褚祿一條手臂。
之所以用這褚祿,便是想將自個摘在外頭,褚祿這言外之意,分明是在威脅自己。
褚祿頓時發出一陣殺豬般的嚎叫,看着空蕩蕩的袖子,直接癱坐在地。
「取十萬兩銀票給他,若是三個月內掙不回來,便提頭來見!」
朱高熾語氣冰冷道。
緊接着如同死狗一般的褚祿,被禁衛扔出了東宮。
……
天上人間。
渾身儘是污穢的王仙芝,被人從下水道中放了出來,監工將幾枚銅子扔到王仙芝面前:「去收拾乾淨了再回來,別想着給我跑,在這應天府中,你已經是個死人,若是讓錦衣衛抓到,誰也救不了你!」
王仙芝彷彿一夜白頭一般,渾身散發著一股惡臭,失魂落魄的從後門走出天上人間。
誰能想到,不久之前,他還是西昌府知縣,手底下管着數萬民眾,揮金如土。
與他一同被送進天上人間的憐月,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穿的是綢緞製成的衣裳,睡得也是兩開間的大屋子。
貴人壓根不是想試探自己,是壓根就沒想讓自己活,就不應該來這該死的應天府。
看着騎着駿馬呼嘯而過的錦衣衛,王仙芝連忙低下頭顱,就像監工說的一般,如今的他沒有身份,若是被錦衣衛給抓到,絕對會被當作細作處死。
陡然想起十年前,大雪隆冬,一個乞丐途經西昌,倒在了雪地里,自個賞了他半碗餃子,算是救下了他那條命。
後來巧合下聽陳巨根說,那人如今官拜布政司參議,從四品官職,在朝堂中那可是能說得上話的人物。
找到其,或許能念及當年一飯之恩,給自己謀一條生路,再不濟也能要來一些個盤纏,逃出應天府。
他在廬陵郡還有一處偏宅,養了一房小妾,平日裏銀子也沒少給,足夠自個衣食無憂的過完下半輩子。
「您知道布政司參議郭大人府上在哪嗎?」
「布政司參議郭毅郭大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把我帶到他府上,賞你一百兩銀子。」
……
王仙芝拉着路人便詢問了起來。
這是應天府內城,王仙芝這如同乞丐一般的外貌,尤為扎眼。
半日下來,不僅沒問到路,反而被人當作瘋子拳腳相加。
夜色將至。
林宅。
「林大人,那王仙芝跑出了天上人間,是否派人去尋回來?」
許大山拱手問道。
「無妨,他若是能搭上東宮這條線,自然是最好,再不濟混不下去了,自個就會裝作沒事似的回來。」
林浩笑着擺了擺手。
……
第二日清晨。
王仙芝總算來到布政司參議郭毅宅子前,上前便是一陣叩門。
「臭乞丐,撒野也不看看地方,跑到郭大人府上來了,給我打!」
管家一開門,見叩門之人,蓬頭丐面,渾身帶着一股難以言狀的惡臭,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招呼着幾個家丁就是一頓暴打。
「我錯了,我這就走,別打了!」
王仙芝死死護着腦袋,被打的渾身是血,苦苦哀求道。
「何人喧嘩!?」
一名穿着華服的中年男子,從府上走了出來。
「郭大人,在下是先前西昌府知縣王仙芝,十來年前一次大雪,您倒在了縣衙門口,是小的給了您半碗水餃啊!」
王仙芝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大聲吼道。
「攀關係攀到這來了,什麼狗屁西昌府知縣,你怎麼不說你是當今陛下,給我狠狠的打!」
管家氣得渾身顫抖,若是不妥善處理,影響了郭大人心情,怪罪下來,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慢着!」
郭毅呵斥道。
幾個家丁連忙停手,面面相覷。
「是我啊,郭大人,我是王仙芝,您仔細瞧瞧!」
王仙芝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拱到郭毅身前,撩起油乎乎的長發,擠出一抹笑意道。
「原來是王知縣啊,這麼多年過去,怎麼落得如此境地?」
言語間,郭毅眼神中閃過一抹陰翳。
「此事說來話長,在下已經三天滴米未進,您先讓府上僕人給小的弄點熱水,洗個澡,然後備上一桌酒菜,邊吃邊與您道來。」
王仙芝滿是笑意道,幸虧當年結下這麼一場善緣,否則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