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之月 (二)

血色之月 (二)

這是我活到現在吃過的最難吃的一頓飯,在一群男人扎堆的地方還能說什麼呢?空氣中散發著濃郁的汗水蒸發后遺留下的味道,夾雜着沒有經過任何清洗,直接扒皮上了烤架的狼肉的腥味,能忍到沒有吐出來就已經是極限了。

“呦,這還別說,中原的女子男子***都長得水靈靈的,是大米白饅頭吃多了吧。哈哈哈。”一個將頭滿身酒氣的闖到我們這邊,“來來來,嘗嘗我們大漠人的食物,壯實壯實,別到時候餓的瘦不拉幾,被那些個走狗掛嘴上說事,婆婆媽媽的。”邊說,伸手探到烤架上撕下一塊還帶着血的狼腿,直接遞到了我面前,“就你,快給我吃了,看你那臉白的,哎呀,一副逃難樣,就這身板怎麼能生出仔子啊,是吧,啊哈哈哈。”

“哦,呵呵呵”好吧,乾笑兩聲,強壓着怒火接過食物,可是要我怎麼吃呢?三分熟的野獸之肉徹底難倒了我。看着我久久不肯動口,“你是瞧不起我們大漠人嗎,啊!”胖子怒火中燒“暗城的人有何了不起,可別忘了你們現在是我們的囚徒,惹怒了老子,老子拉你去喂野狼!”說著將手中酒瓶奮力向地下一摔,余酒迸出,沾我一身,哼,本姑娘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已顧不上霎時變得緊張的安靜氣氛,剛要站起身,

“唉,這位兄弟,你這樣說可就不對了。”影跨過人堆轉身蹭了過來,一把搶走了那個讓我陷入困境的血腥之物,“這些女人平rì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有什麼見識,吃肉喝酒是咱男人們的樂趣,可千萬別被這嬌生慣養的麻煩女人壞了心情,來來,我們喝酒去!”說罷,搭着半醉的胖子硬拉着他走向了別處。

“切》”白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猛地站起身來,嘟着嘴跑向了帳篷

“洛兒!洛兒!等等。”見狀,煙雨也慌忙起身向我追來,不過,此時我的心情已經降到了谷地只想一個人靜一靜,所以並沒有停下之意,自顧自的向前奔跑。

“啊!”只聽煙雨吃痛一叫,“沒事吧!”隨即是追上來的月的聲音。

感覺不對,這才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煙雨捂着腳癱倒在沙地上,緊咬着嘴臉sè鐵青。

“煙雨,你沒事吧,”見狀,慌忙返回,一把扯開被她緊捂住的腳腕,

“怎麼一下子就腫這麼大了。”藉著火光,煙雨的腳腕處紅腫了一大圈,應該就是剛才追我時才崴到的,好愧疚。

“月,快背她回帳篷,我來幫她處理一下!”

雖然治療魔法有一定效果,但畢竟是傷筋動骨的事,煙雨只能躺在床上安心休養了,打發月去管事那裏要些外敷的藥膏。

“對不起,”兩人異口同聲。

“你幹嘛啊!”我驚訝的望向她,“幹嘛道歉,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崴到腳。”

“呀,那是我自己不小心,你愧疚個什麼勁兒,唉,本來說好晚上陪你去找水源的。”邊說邊低下頭。

“沒事啦,你好好把腳養好,水源嘛,我自己去找就好了,等我找到了,下次就帶你去!”我很大方的拍了拍煙雨肩膀,示意她放心,

“可你一個人,在這荒涼的大漠中,我不能放任你出去。”可她卻毫不理會我的祈求。

“沒問題的,有雪鳶陪着我呢,相信我,”

“不行!”好冷酷的女人。

“唉!好吧好吧,不去了,陪你!”雙手一抱頭,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軟綿綿的毛毯上,雪鳶不知從何處飛了進來,硬生生的撞進我的懷中,“小鬼,今天一天都跑哪裏瘋去了,唉,我要是有月他們的能力,就把你放在封印中,讓你亂跑,害我擔心。”聽到我的話。雪鳶不滿的叫了叫,又接着將頭扎進翅膀中,緊靠着我為我取暖。可剛眯起眼睛眼睛沒多久。

“啊!誰踩我!要死啊!”小腿一痛,彈起身來。

“小洛?”

“不然呢?走路不長眼啊。”真是倒霉。

“這可不怪我,誰讓你躺在地上,還有不把火盆里的火點上。”滿嘴全是道理。

“好好,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出去了。”一把搶過葯,將某人趕了出去,我不是那麼安分的人,所以,現在只有等待。

漸漸的,夜深了,屋外的吵雜聲越來越弱,聚集的將士醉的醉,睡的睡,七橫八豎躺了一地,留下的只有大漠特有的狂風和孤月還有那粗獷的鼾聲,悄悄挑起帘子,躡手躡腳的走到一片空地處,

“雪鳶!”我輕輕的喚着,它在頭頂盤旋了兩圈,隨後向東南方向飛去,我小跑着緊跟其後,哈哈,很順利的逃出軍營,一腳踏入了流沙之中。

隆冬的季節總帶着那麼一絲荒蕪,映着着滿目的黃沙,視線在黑暗中充斥着絕望,大片大片的猶如夢中跌落的紫蝶,就這樣一個人漫無目的走着,深夜寒冷的風夾雜着細微的哀泣聲抽打着臉,伸手將頭巾更嚴密的理了理,望了望天空。好明亮的圓月啊,那麼的孤獨與冷清,映着不時從遠方傳來的狼嚎,忽的心生悲涼,不知為何,腦海中閃現出一個駭人的畫面,遍地的狼屍和看不清面貌渾身沾血的少年,那讓人窒息的痛,死死地掐着脖子,發不出聲來。呆站在沙丘上,低沉着頭,多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回過神來孤身一人的錯覺,是如此的慌亂,

“傻子!”自嘲了一番,無奈的敲敲腦袋,繼續着腳步。

母親和浮生現在過的怎樣了呢?離開親人的rì子無法言語,可我們早已身不由己。今天是個特殊的rì子,母親你記得嗎?在人生的第十七個年月的開始,我們天涯擱置,好想念啊,你是否能聽到這迫切的呼喚?風聲如蕭,沉悶悠揚,無所顧慮的侵入心扉,將那蔓延出的寂寞一圈圈纏繞在靈魂深處,流沙淹沒了來時的腳印,禁錮的記憶無從找起,前方的路,漫漫卻沒有邊際,迷失在這黑暗中,帶着僅存的點點渴望掙扎着,可月是那麼的明亮,掛在空中,將周身的繁星一絲絲的吞噬,何時才能找到消除月光的方法呢?我在期待那些隱藏在寒光后的答案,它關繫着我與最親愛的友人間不變的約定。

“是水聲!”跟着雪鳶,那久違的清爽迎面而來,發了瘋似的跑到湖邊,方才的難受消去了大半,環顧四周確保無人才褪去外衣,一股腦的扎進這水中,

“好舒服啊!”也許是因為白天的炙烤,湖中的溫度也不算太低,幾rì的疲倦一掃而光,像條魚般,zìyóu自在的,好生愜意。

“煙雨不能來,真是太可惜了。”撩起一掌水,奮力的向停在岸邊的雪鳶潑去,受了驚嚇,卻一個踉蹌跌進了湖裏,張開巨大的翅膀在水中掙扎着,掀起一灘的水花,大笑着游過去將它拖起,離開了水池的雪鳶賭氣的朝我用力的抖了抖羽毛上的水,一扭頭飛到岸邊那顆早已枯死的胡楊樹上,無論怎樣喚它,也分毫不動。

“我都道過謙了,雪鳶,不要那麼小氣嘛,我錯了,你快下來吧!”一手掙着下巴靠在湖一邊突起的巨石上,努力的扭轉局面,我還得靠它回去呢,再晚一些,肯定會被發現的。

“雪鳶!你....”

“真是看不下去了,這大漠中如此稀有的水源,卻被你這樣浪費掉了。”我剛想說些什麼時突然被一個男聲打斷,剛想罵他兩句,什麼!男人!驚慌的沉入水裏,怎麼辦?有男人,我的衣服呢?慌忙的摸到岸邊想要找回因為太興奮而不只丟到何處的衣服,可無奈好像遊錯了方向。這時候怎麼會有人,真是倒霉到家了。越忙越亂,遊動中直覺小腿一抽,劇烈的疼痛使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行,腿麻了,順勢倒入了湖中心的深水區,這湖雖看起來不深,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努力的想要觸摸到湖底但依舊徒然,水漸漸的淹沒了頭頂,還沒來得急掙扎就沉了下去,大顆大顆的氣泡從口中鑽出,因為缺氧,肺部強烈不適,沒忍住水一下子灌入鼻中,兩隻眼漸漸迷離。

好熟悉的畫面,好像在那裏見到過,

“姐姐”

“你看見我了嗎?好高興啊,這一天我等了太久,終於可以解脫了啊!”

“好寂寞,這裏是那麼的冰冷與黑暗啊,放我出去,好嗎?我已不能再等。”

那鋒利的尖刀,噴涌的鮮血,不!我不想死!隱約中,一個人影向我衝來,

“別殺我!求你!”用盡最後的力氣卻只是小聲的呢喃,與眼角滑落的淚一同融入這不知何時變得冰冷的水中,無影無蹤。

腰被大力的抱住,靠進一個陌生的懷抱,好溫柔,你是誰呢?緊裹着黑布的面孔深深的印刻在腦海,在月光下耳際隱約浮動的一簇火紅sè長發,搖曳着,搖曳着,致使我安心的閉上了雙眼。

“咳咳......”一大口水噴涌而出,重獲空氣的我如同得到了新生。雪鳶見狀立刻撲騰到我懷中,小聲的叫喚着,像是在歉疚。

“呀,不就說了你幾句,你就這麼玩命,不至於以死謝罪吧!”痞痞的聲音突然從耳邊響起。

“什麼!”緩過神來的我,掙扎着從地上坐起,不知何時身上披了一件皮襖。“你一大男人,偷看女人洗澡,算什麼好漢,猥瑣!”猛地火氣就上來了。

“偷看?我可沒那惡趣味,再說,你算女人嗎?”他帶着不屑的語氣,將我全身掃描了一遍。

竟然被一個蒙面男鄙視了!你讓我的面子往哪裏放!

“沒有?大晚上的,矇著頭,偷偷摸摸的,還敢說沒有!”我今天就和他杠上了!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帶我的孩子們出來玩耍的。”說罷,對着天空打了一個響亮的哨音,

“嘩嘩嘩.....”不知從何處跑來幾隻顏sè各異的大狗。

“這些狗,是你的孩子?”我驚訝的張大了嘴巴,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狗?看來你不光眼睛不好使連腦子也缺根弦啊,狗和狼都分不清?”定睛一看確實,那幾隻‘狗’的眼發著慎人的綠光,jǐng惕的轉悠在男人的身旁。看着那些來來回回的腿,猛然想起那隻血淋淋的狼肉,“嘔···”不好意思,終於發作了。

“你要當娘了?”男子的語氣有些奇怪。

“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嗎?”怒火燃到了頭頂,剛想教訓他幾句。

“快!大家仔細搜!千萬不能讓那女子跑了,找不到人,你們就提着腦袋去見赤王吧!一群廢物!”映天的火光由遠至近,不好,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這該如何是好?一下慌了陣腳。

“呀呀,真實的,這大晚上的,怎麼這麼不消停。”男子掂起腳眺望着軍隊的方向,“又放跑什麼人了嗎?當王的手下可真不容易,哎?女人?不會說的是你吧!”他突然轉過頭來俯身看着我,好高,差不多和影一樣,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總之救了我,還是得謝謝你,但有錯在先的是你,這下我們兩清了,所以,我先走了!!”乘其不備,一把推開了他火熱的氣息。抓起雪鳶叼來的屬於我自己的外套,轉身衝刺,再他沒出賣我前,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喂!小心點!祝你逃跑成功!哈哈哈哈!....”揚長的聲音隨着我急切的腳步消失在沙丘的盡頭,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沒注意腳下,華麗的栽進了沙子中。

“你在洗黃沙浴嗎?”衣領被大力的提起,將我從沙堆中拉了出來,回過頭,“嘿嘿,影,你來了。”

騰空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雪鳶很積極的盤旋在寒玉修長的蛇身邊,帶起一陣陣冷風,望着眼下變得微小的景sè,儘管緊張可還是充滿着好奇,真羨慕,好期待雪鳶的表現,可在未歸神位開啟全部力量之前,都只能是想想而已。

“呀!”寒玉一個轉身,嚇了我一跳,要不是影即使拉住我,就險些掉了下去。

“不是叫你抱緊我嘛,你倔個什麼勁啊。”此時的我坐在離影一個胳膊長的位置上自嗨。

他實在看不下去一把將我的手拉了過去,整個身子大力的向前一滑,緊緊地靠在了影的背後。不顧掙扎,死死地拽住雙手,“洛,為何擁有了前世記憶,我們還是如同剛見面時的樣子,不要刻意的避開,什麼都不願同我講。你這樣讓我很困惑,洛,你知道我的心意,所以請不要再將我推開,我已寂寞了百年,當再次與你相見,我已不能忍受,你給我的漠然。”那麼落寞的語氣,我以為不再會有。

一直覺得什麼都不說,就不會在意了呢?看來我總是把事想的很簡單,但是影,你知道嗎,正因為回到過去,看到你一塵不變的心意,我才會變得如此不知所措。我虧欠你的太多.......

好累,就這樣靜靜的環抱着影,漸漸的在他寬厚的肩背上進入了夢鄉:

“你把什麼都藏在心裏,什麼事都自己一個人擔當,我覺得很困擾,不能分擔你的一絲痛苦,讓我覺得我毫無用處。”

“那就不要再說謊了,洛兒,我不喜歡你對我說謊,什麼都不知道的我像個白痴。”

是誰的聲音,在這灰暗的夢境中,久久不散,夾雜着一股熟悉的花香,莫名的淚流滿面。我到底是怎麼了?誰能告訴我,這疼痛究竟為何物?

..............

“影去了那麼久怎麼還不回來,不會真出什麼事了吧。”少年焦急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

“你確定你告訴影的地方是正確的。”女子一瘸一拐的走出帳篷,蹲坐在木樁上。

“當然!要是我給小洛的鈴鐺,她有聽話的戴在身上,”語氣有些變得不確定。

“哎呀,不要瞎想了,我們要相信影,他一定會把洛兒帶回來的,敢背着我偷偷溜出去,回來看我怎麼教訓她,這個死丫頭。”

短暫的沉默。

“月亮好亮啊!”少年盯着天空,眯了眯眼。

“不喜歡嗎?”

“嗯,這光太過於刺眼,一點也不仁慈的擋住了周圍繁星的光芒,怎麼看都有些不爽。”

“是嗎?”

大漠的天空清澈乾淨,但卻夾雜着太多的悲涼,你知道嗎?洛兒,月,為國母的天像,此時卻隱約有一絲血紅之霧籠罩其中,利光照shè下的血月,又意味着什麼?前方路途兇險,我們真能實現那脆弱的約定,衝破宿命嗎?但無論如何,洛兒,我們都在你身邊,我們的戰鬥,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所以,快回來吧,不要把心事都藏在心中,讓我們如此的不知所措.....

血sè之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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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城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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