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雨停了,那些個躲雨而在蹭屋頂的客人,基本上都罵罵咧咧地走了。
他們來避雨,結果因為身為店主的於季給他們把播報某某財團新聞的電視電線拔了,把他們談論財團的談資給斷了,直到雨停之前,裏面的謾罵聲就沒有停過。
但是,對面避雨客人的謾罵,於季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閉着眼睛,擦着乾淨得沒有任何臟污的餐具,就是不理會吵鬧的客人們。
看起來是真的不想挽留客源,他甚至是對罵罵咧咧離開的客人們這樣說道:“歡迎下次光臨小店。”
反正他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才開的有沒有客人上門,真的無所謂。
避雨的客人中,還有一位沒有走。
他在吧枱前坐下,姜樂打算磨咖啡豆的時候,客人伸手阻止姜樂,他說:“有酒嗎?”
“我知道你這裏有酒,你的菜單上寫着呢。”
看了這位客人一眼,笑了一下,拿出酒杯,往酒杯里放入一塊冰,翻找了他在吧枱後面的柜子,把一瓶威士忌打開。
倒入適量的威士忌,酒杯被送到客人面前。
端起酒杯,稍微嘗一口,客人抱怨道:“你這威士忌也太苦了,給我換……算了,不用換了……”
將酒杯里的威士忌喝完,客人把酒杯伸向他,示意給他添酒。
給客人又倒入些威士忌,這回,客人沒有立即喝喝酒,把酒杯拿在手裏把玩着,酒杯里的冰塊隨着他搖晃着酒杯從而發出聲響。
沉默當中,客人把酒杯里的威士忌喝光,在姜樂給他添酒的時候,客人笑了幾聲。
“好的不學,盡學些壞的。”客人笑罵著,對姜樂不理會謾罵的客人們的舉動評價道:“跟某財團學的吧?”
姜樂不可置疑地一笑,沒有說什麼。
客人又一次喝光酒杯里的威士忌,讓姜樂給他添酒。
配合上那本來就有些昏暗的環境,加上唱片機現在播放的薩克斯曲,使得這時候不像個咖啡店,更像是個有格調的酒吧。
看着酒杯里的威士忌在燈光下的反光,客人打開話匣子,向姜樂訴說著。
“那些個新人,跟我們當年真像……”客人自嘲:“都是一個傻樣,被騙得團團轉,還不自知。”
“他們吶……總說某某財團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棒,不允許外人說財團的髒話,還來指責我們。”客人又一次喝光酒杯里的威士忌,在他又一次為他添酒的時候,他看着他:“我們能不知道那個財團好在哪裏、棒在哪裏嗎?它是我們看着做大的!我們能不知道——???”
憤然的客人一口氣將酒杯里的酒喝完,把酒杯重重地砸在吧枱上,“它是怎麼做大的,我們能不知道——???”
姜樂無言地為客人添酒,這一回,他為客人倒入的酒液,比前面幾次,多了一些。
“真想把當初傻不啦嘰的的自己給揍一頓……”客人眼睛進了沙,便抬手去揉了揉眼,“傻乎乎地,怎麼就信了它們的話,怎麼就信了呢?怎麼就……”
又一次喝光酒杯里的酒,在姜樂為他添酒的時候,他喃喃自語:“多好啊……那個時候,多好啊……”
“看吶……那個傻小子,笑得多開心,多開心吶……”接着酒液的反光,客人,看到了什麼呢?
酒杯又一次空了。
“它要做新商品,沒經費了,向我們要,我們給了。”客人看着酒杯又一次被倒入酒液,“你說,我們當時怎麼就那麼傻,信了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屁話,相信它財團做出新商品后,會對我們這群老主顧好一些,傻啊……”
“剛開始那會兒,你知道嗎?我們跟它……就像朋友一樣……它做的好,我們誇;它做錯了,我們給它指正……”
“可,從什麼時候開始,它不理會我們了……”
“出了什麼事,就知道不發聲,什麼話都不講一句……”
客人每說一句話,姜樂便就給他添一次酒。
“憑什麼老主顧就活該被冷落!憑什麼……”
空掉的酒杯又一次被客人重重地砸在吧枱上。
姜樂把還剩下最後一點威士忌的酒瓶伸向客人,要給客人添酒。
“別倒了,你這酒,沒味兒。”客人嘴上說著不要了,手上,卻還是把酒杯伸向他,讓他把酒瓶里最後一點的威士忌倒入酒杯。
“你說,憑什麼啊……”客人拿着酒杯,喃喃說著。
客人的問題,姜樂也回答不上來。
客人說的。他都知道……
可,也不能回答。
是啊,憑什麼?
喝完最後的威士忌,客人站起身來,“多少錢?”他問。
“算我請的。不收錢。”姜樂回復客人。
客人大笑幾聲:“那行,這便宜我佔了啊!”
兩個人都笑了一聲。
客人要走了,姜樂便從吧枱後面走出來,送客人出店。
“慢走——!!!”對着客人那漸行漸遠的背影,他把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對客人喊道:“歡迎下次光臨!”
客人聽到了,但是他沒有回頭。
背對着留下來的姜樂,我大步往前走的客人,高舉起他的右臂,對它豎起了大拇指。
姜樂,看到了。
——
客人走運了,哪怕已經看不到客人的身影了,他還是看着客人離去的方向。
許久之後,長舒一口氣。
儘管時間還沒有到規定的打烊時間,還是把掛在大門上的看板從“open”翻到了“close”這一面。
今天,咖啡店,提早打烊。
——
在整理店裏的時候,突然店門被人推開了。
“我們打烊了。”
“哦,我又不是來當客人的。”
“我是來應聘的。”布朗尼一手叉腰,咧嘴對姜樂一笑。
姜樂卻是滿臉問號,應聘?他又沒有投招聘廣告,應啥聘?店裏的客流量又不大,他自己一個人完全能應付得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