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林青潯式誘捕器
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裏。至少她曾經是這麼想的。
但這個世界上有魁魅魍魎，有怨氣靈氣，有現實和夢境之分。
所以人死了都難得安生。
冰冷的海水沖刷着她的腳踝，衝來碎花般的海浪浮沫。海水漸漸漲潮，沒過了她的膝蓋。
她拎起自己的衣服下擺，站在原地凝視着天空。隨後她聽見了一聲鯨鳴，。
林青潯瞧着白板上的照片，一張張都帶笑。裏面應該沒一個人能想到會和怨鬼這種超自然因素扯上關係，最後丟掉自己的性命吧。
上面日期可算出，怨鬼平均六天半殺一次人。
“符紙派送完了嗎？”田明英問道。
符紙派送的負責人站起來說道：“還有五十幾人，今天上午肯定能送完。”
派送符紙，實際上就去敲開別人的門，把裝着符紙的信封給別人，並囑咐對方信封不要離身，最後再下心理暗示，淡化對派送符紙的印象，強化“不能離身”這一暗示。
還有比較難搞的，死活不相信派送員，還當場表演一個激情辱罵，大喊什麼“我就算死掉了，那也是我的自由。
根據《保密條款》，他們又不能隨意透露情況，更何況透露也可能會被當成傻子瘋子，最後迫不得已只能把符紙貼房子上。
雖然效果差了點，但總比沒有好。
因為時間緊迫，向總局的符紙申請還沒下來，只能由局內會畫符的代勞。
“會議結束后，所有參與畫符的都去領一份靈果吃。”田明英說道。
譚宗玲在會議開始前就報告過她的推理，理所當然的沒有被田明英接受，準確來說是調查不會圍着這個猜想轉。
她也不氣餒。反正她已經盡到責任，這就足夠了。
田明英也並非完全沒聽進去，只是他還在考慮怎麼調整方案，分派幾個人手在這個方向調查。
畢竟林青潯遇見的小女孩還沒個具體解釋呢。
昨天唯一的重大發現就只有“怨鬼殺人很早就開始”，一個根本無法振奮精神的發現。
可是依然沒有其他的線索能讓他們找到怨鬼。
“不如去查最初的幾次案子，一開始幕後黑手應該沒有充足的經驗，肯定會留下痕迹和馬腳。”
“否定。都去年的事了，有痕迹也早就消失不見了。而且你認為幕後黑手察覺到自己可能會有馬腳露出，會不會之後進行更徹底的銷毀線索。”
“否定。你憑什麼認為幕後黑手沒有經驗，如果對方以前也干過這類事呢。”
此話一出，氣氛都微微一滯。
“提問，幕後黑手有沒有可能屬於組織。我們是否需要從組織這方面入手調查？”
“否定。沒有任何線索表明對方屬於哪個組織，盲目開展調查只是在浪費時間。”
“否定。理由同上。你知道有多少大大小小的非法組織嗎？”
雖然這話聽上去不好聽，但確實是事實。不是每一個擁有力量的人都願意遵守人類的秩序。
各種各樣的組織滅了又冒，還有的組織就和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當然，其中也有偏中立的組織願意和特異局合作，特異局也同意在一些情況下給予對方幫助。
“提問，幕後黑手指使怨鬼殺死特定範圍內的人群，是不是有可能在佈置某些特殊的儀式。”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因為時間跨度大且時間分佈不均勻。分析后，
也沒有發現時間分佈有什麼規律。”
“提問，花是不是有可能是儀式材料的一部分？”
林青潯抬頭看了提問者一眼，然後繼續玩頭髮。
“花不具備任何靈性基礎，且擺放隨意，所以不可能是用做材料。”譚宗玲回答道。
“我認為是有花是出於幕後黑手的儀式感，與儀式佈置無關。”
田明英拍了一下手：“好了，別在糾結是不是儀式了。”
“繼續吧。”
“提問，為什麼怨鬼在林青潯受襲擊時被海水擊退了，但上一次用水系符紙就不行？”
兩者都是水系的力量，而且後者的力量更加精純。
林青潯鎮定自若地接受着大家的注目禮。他舉舉手，說道：“我不知道，說不定是少了鹽呢。”
在一般的認知里，鹽確實有驅鬼的作用。但實際上起作用的是某些特殊的鹽和灌注過靈性力量的鹽。
一般海水裏的鹽就是常見的NaCl。而從林青潯衣服上提取到的都是普通海水，鹽自然也是普通的鹽，所以有它沒它都一樣。
林青潯不具備相關知識，才那麼說。反正只是舒緩氣氛的玩笑話，他也不在乎嚴謹性。
“的確是海水擊退了怨鬼，不然我也活不下來。你們不會以為我說謊？”林青潯輕笑一聲。
“補充，確實有監控拍到林青潯渾身濕漉漉的走在路上，不是作假，也不是他自己潑的。”
“提問，可以對海水中的其他成分進行檢驗，有可能是其他成分起的作用。”
“你去找檢驗科的人進行實驗吧。”田明英說道。
“提問，小女孩的下落還要繼續追蹤嗎？我組三個人，追蹤了一個星期也沒結果。”
“可以終止，這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田明英說道。
“你們就併入二組吧。”
“提問，小女孩是不是和幕後黑手一夥的？還是說她是另一個勢力的？”
田明英瞟了譚宗玲一眼，她也有這樣的想法。甚至譚宗玲考慮過會不會有三股勢力在背後交織。
但這些考慮都如同空中樓閣，不夠實際。
“否定，沒有必要。且沒有理由特地引誘林青潯被怨鬼追殺。”要想幹掉林青潯，停屍間下手也可以，不必多此一舉。
“說不定是對我們特異局的挑釁！”
“他可不是特異局的人……”
“哎，話不能這麼說。對策局和特異局一家人。”
林青潯看着大傢伙躁動起來，以自己為原點爭執起來。而他就像一個旁觀者，冷眼旁觀一切，甚至還想笑。
於是他小聲地笑了：“哈。”然後低下頭去。
“安靜！”田明英喊了一聲，就在離他不遠處的林青潯被突如其來的音量給嚇到了。
“不要討論無關話題，會議繼續。”
“提問，有無必要去申請特殊靈器追蹤？”
“否定，就我們局那效率，太差了。申請不知道要多久。”
“贊同，當做備選方案吧，先申請着。”
“否定，或許沒有我們需要的靈器。”
“我可以去查查有無能派上用場的靈器。”
田明英最後一錘定音：“查完有需要的，先申請着。”
“喂！林青潯你怎麼回事！不想參加會議就離開！”或許是看不慣林青潯隨意的做派，有人氣得當場站起來。
林青潯覺得自己雖然沒有投入全部心神，但好歹也認真聽了。這指責真是莫名其妙。
他也站起來，把自己先前隨手畫在紙上的鯨魚用報告蓋住了。
“請冷靜點。”林青潯在“請”字上加了重音。
這話落在有些人耳中，就像是林青潯在陰陽怪氣。雖然他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天天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子，也不知道干點活，在這麼多死者面前還是漫不經心。”
“說真的，看見你這樣就來氣！”
田明英呵斥了對方一聲，而張哲光站起來擋住會議室內幾道不善的視線，卻沒有說話。
林青潯注意到，張哲光的拳頭捏緊了，青筋暴起，似乎有怒火按耐不發。
“首先，我沒有義務額外幫助你們干雜活。其次，請冷靜。”林青潯淡淡地說道。
“你！”
林青潯拍拍張哲光的肩膀，讓他放心。
“我明白你們天天熬夜加班，卻還是不出結果，難免火氣大。但請不要把你們的無能怪罪到我頭上。”林青潯不緊不慢地說。
“不是我的錯。”
“然後我可以把‘請冷靜’用更直接的話表達出來——閉嘴！”林青潯語調微微上揚。
“好了，都給我坐下。坐下繼續會議！”
“不要帶入過多個人情緒啊。”田明英說道。
林青潯在坐下時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不是因為自己隨意的態度，也不是因為對打斷會議的歉意，而是他對隱瞞夢境的存在的抱歉。
不過就算說出來，對案子也沒有影響。畢竟除了人死了會短暫來到現實外，鯨魚夢境的行蹤太變幻不定。
根本追蹤不到。
而且說不準鯨魚夢境就是路過呢，實際與怨鬼沒有關聯呢。
想了想，林青潯又覺得自己這句“對不起”是多餘的，根本不需要說。
不可否認的是，林青潯說完這句話之後，會議室內不少人面色緩和了一些。
“我有一個提議，或許能抓住怨鬼。”譚宗玲舉起了手。
“在之前，小女孩給林青潯灌入陰氣引來了怨鬼，我們可以復現一下當時的條件。”
“林青潯體內的陰氣被取出來，占卜用了一部分，但還存餘一半以上，還能再利用。”
“總的成功率有五成左右，可以嘗試。”
田明英得承認譚宗玲的能力確實夠好，連這個刁鑽的方法都被她想到了。
她的轉正看來是板上釘釘的了。
有人一拍大腿，暗想自己怎麼忘了這茬。
“贊同，有過先例可以嘗試。”
“贊同，畢竟當下也沒什麼別的好辦法了。”
“否定，效果沒辦法保證。”
張哲光一拍桌子：“不行，陰氣會對普通人有害，而且你們不能保證他的安全。”
“可以增派人手。”
“否定，人手太多會引起警惕。”
“短時間的陰氣侵入對人體沒有什麼傷害。”
“你們好歹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啊。”
大家都不做聲了，畢竟剛剛才與林青潯鬧不愉快，這時候再讓人冒險太虛偽做作了。
林青潯一抬眼：“沒關係，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