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過往
沙靜文看着面前的少女：“首先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什麼執意要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麼？”
韓宇婷低着頭思考了一會兒：“他對我來說，就像我的弟弟一樣，最近學校的籃球隊讓他破格入隊，但是我總感覺他沒有當初那麼快樂，他在初中加入校隊的時候可是高興了好一陣子呢……”韓宇婷像是想到什麼一般，溫柔地笑容在她臉上一閃而過，繼續說道：“但是我和他聊起這些的時候他總會刻意地避開，之前也有過幾次提到初中時候的事情，他總是把話題岔開，可惜是個笨蛋，心事都寫在臉上了。”
沙靜文嘆了口氣，走到窗邊，點燃一支香煙，深吸一口，緩緩吐出一口薄煙，透過煙霧，彷彿在看着自己的無能。
任游昕的運動天賦是在初一的時候被育林中學當時的籃球隊隊長鄭森發現的，在鄭森的介紹下，任游昕順利加入了校隊，樂於助人的性格和突飛猛進的球技讓他快速吸引了教練的注意。第二年，鄭森等人升學以後，任游昕順理成章地登上首發的位置，經過幾個月的磨合之下，教練定製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戰術——以任游昕為絕對核心的陣容，其餘四人有着強勁的個人能力，但都不擅長配合，也就是說無論進攻或是防守，都要依靠任游昕對局勢的判斷。
教練承認自己在嘗試一場豪賭，但他從任游昕身上看到的希望遠大於他會付出的代價，如果這次大賽獲得優勝，不但學校會取得榮光，任游昕也會成為各大體育高中眼裏的焦點，而培養出這樣優秀球員的自己身價自然會有所提升。
但誰也沒想到，任游昕會在比賽的前一天受傷，還是從事運動方面的人所最害怕的跟腱傷。而在那之後，育林中學那年的籃球賽也是不出意外地表現慘淡，甚至沒有出現的機會，球員們，特別是場上的幾人，明明對方的實力不如自己，但就是贏不了球的落差感、對結果的失望，他們將種種情緒與此次的失敗歸咎於任游昕一人。
人總是無法質疑自己，但他們擅長攻擊他人。
以籃球聞名的初中在籃球比賽上沒有出線，這讓籃球隊在一時間成為了整個學校的笑柄，而這樣的形式也讓本次事件的引發者任游昕處於眾矢之的，而那曾經請求過任游昕幫忙和平時受過任游昕幫助的學生，卻默契地選擇了明哲保身，這一切促成了任游昕的崩潰，以至於初三的最後一年，任游昕在家完成來了剩下的學業，但造化弄人，沒想到他升學到了同樣注重體育的仕林高中。
“是這樣啊……”韓宇婷表情落寞：“原來我休學的那段時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啊……”
“不”，沙靜文嘆了口氣，又點燃一根煙：“這只是表面發生的事情，如果只是這些事情還不足以讓任游昕徹底改變。”
“嗯？”韓宇婷有些驚訝：“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知道于振奇嗎？”
“聽說過”，韓宇婷回憶着：“好像大我一屆，任游昕說過，是個很照顧他的老大哥。”
“哼……”沙靜文冷哼一聲：“其實任游昕的傷並不是意外，而是他在暗中指使。”
“什麼……”韓宇婷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雖然他可能沒想把任游昕傷的那麼重，但他確實是想着讓任游昕缺席那次比賽。”
“為什麼？”
“因為如果不是任游昕，那次比賽的焦點人物，應該是他。”
“我不是質疑，
但是老師……您是怎麼知道的呢？”
“在那次事件之後，我問了班上的同學，他們說足球比賽是前一天隔壁班突然提出的，並且幾乎是使用激將的方式，我就順着這條線索查了下去。詢問隔壁班的學生之後發現，提出比賽的，並不是他們班裏那幾個常踢足球的學生，而是一個籃球隊的新人，於是繼續順藤摸瓜，才知道這一切是于振奇從中指使。”
“這……”韓宇婷一時有些無法接受：“既然查到了，為什麼沒人出來澄清呢？”
長久的沉默。
“因為學校的決定啊……”沙靜文嘆了口氣：“因為這件事情，籃球隊受到的衝擊很大，學校不想再節外生枝出現其他事情，於是下令禁止再提起此事。”
“也就是說……”韓宇婷緊握雙拳：“即使毀掉任游昕，也要保全學校的榮譽，是嗎？”
“沒錯”，沙靜文將煙插入身旁的花盆：“雖然很讓人氣憤，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骯髒。”沙靜文露出了一個悲傷的微笑：“我也是這樣。”
“這……”韓宇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恐怕那些知道真相卻沒有為任游昕發聲的學生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所以在你詢問的時候才會回答的含糊。”
“怎麼會這樣，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在那之後，就是任游昕在家的那一年，我也聯繫過他的父母，從他父母的口中，我知道他除了學習課內知識外，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書，幾乎不與人打交道，說實話，聽說他繼續上學的時候，我還鬆了口氣。”
“這對他來說……太殘忍了啊。”
“是啊，所以……”沙靜文看着韓宇婷：“幫老師一個忙，去拯救他吧。他現在一定會做着自我並且正確的事情，但是一個完全正確冷靜的人，是無法融入這個社會的，今天我把所有的真相告訴你，可以拜託你在他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或者再次面對類似的問題的時候幫他一把嗎？”
韓宇婷鄭重地點了點頭，離開辦公室，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末班車內，張筱筱和任游昕並排而坐。
“謝謝你送我回家啊。”張筱筱笑意盈盈：“有你這樣的朋友，感覺還不錯嘛。”
遲遲沒有得到回答，張筱筱好奇地看向身邊的男生，卻發現任游昕已經靠着窗邊睡去。
張筱筱無奈地笑了笑，脫下外衣披在任游昕身上：“累壞了吧。”
感受着身上的溫暖，任游昕微微地睜開眼睛，他其實一直都沒睡着，只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抱歉啊，我……沒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