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祠堂
出花園的宴席在祠堂里開始了,祠堂的石匾上用明亮的金粉字鐫刻着“咸氏宗祠”四個大字,嶄新的祠堂卻是更有濃重的藝術氣息和豪邁氣派。
祠堂的屋脊、檐角、照壁、牆面和門窗框、門窗楣等部位,已經用上了剪瓷雕的裝飾工藝,形狀大小不一的細小瓷片,進而貼雕人物、動物、花卉和山水更是栩栩如生,斑斕的色彩引入咸揚靈的眼帘。
敞開的大門,已經將紅色方桌排到了祠堂的門外,咸氏直系旁系的叔伯前輩們已經紛紛入席,熱鬧喧嘩的祠堂擠滿了每句虛偽的笑語,還有那一陣陣迎合與奉承的聲音,笑裏藏刀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除了諂笑,也就只有深沉緘默地等待着宴席的開始。
面對眼前的這些錯綜複雜的族人,每一個人都有一些黑白道地背景,對於咸揚靈來說這些人他都是過目不忘的,那一張張嘴臉留給他的只有厭惡和憤慨。
就在咸揚靈觀察着祠堂中形形色色的人時,賴秋也看出了咸揚靈沉重的心思,她大大咧咧地摟住了咸揚靈壯實的肩膀,然後大聲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一年沒回來了,突然間回來,肯定是遇上什麼事了,可以說說了吧。”
咸揚靈用特別詫異的眼神望向了沒有與他對視的賴秋也,她滿臉的自信,也來自於她對咸揚靈為人的了解,他也知曉了他的過去,在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向賴秋也道明事實。
“我媽被咸揚盛抓了,他們威脅我,讓我回來繼續為他們辦事,都逃出了一年了,還是逃不出咸家村的手掌。”
“不用多說,肯定是我們的縣書記,我們大伯咸志康的主意了,只是現在整個咸家村都對他是敬仰和愛戴,畢恭畢敬,他的名譽的權利,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賴秋也對於自己的大伯也有着各種不滿,透徹的她與其他人的想法完全不同,但他感覺自己在這裏並沒有任何作用,只能無奈地惋惜着咸揚靈。
一聽到這句話后,咸揚靈那充滿懷恨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咸志康,他隨心應手地交代了那幾位在咸家村數一數二的領頭羊,似乎在密謀着什麼。
咸定康對着坐在旁邊的孫子可謂是百般疼愛,宴席開始時還不停地對着自己親孫子摸摸頭親親臉,那親近程度早已超過了自己已故的兒子。
待宴席結束之後,全村有聲望的叔伯們全都進入祠堂內部,整整齊齊圍成了一個圈子,一場宗族會議也正式開始。
他們的目光投向了一處焦點,而那個焦點,正是孑然一身的咸揚靈,站在了正中央的位置,正眼望去,一座龐大的金漆木雕大神龕莊嚴矗立在他的眼前,眼花繚亂的吉祥圖案以及描金工藝繪人物故事,融合了金漆畫、鏤通雕及浮雕更是讓整座神龕豪華富麗,氣派非凡。
而神龕中供奉的正是咸氏先祖,一排排的木色靈位呈階梯排列,而神龕之下,全是豐盛的三牲供品以及當地美食——粿類,裊裊香煙瀰漫著神台,忽明忽暗的蠟燭能感覺到此時隨意拂動的殺氣。
咸志康輕輕地敲動了一聲放在旁邊的玻璃杯子,清脆的聲音讓全場人自覺地安靜起來,而這時候咸志康緩緩站起硬朗的身子,然後一副居高臨下的官腔就開始召開會議。
看得入神的咸揚靈被一聲喝令打斷了思緒,而喝令他的人,正是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咸志康,他是咸家村的房頭,是咸揚靈爺爺的嫡長子,村裏的事務需要他的主持,而面對咸志康令人窒息的威臨,整座祠堂的氛圍瞬間凝固成了冰霜。
“咸揚靈啊,一年不見了,是應該回來看看叔伯們的,。”
“難得啊,全村有頭有臉的人都在這裏,看來我挺榮幸啊。”咸揚靈滿臉的嘲諷都寫在了臉上,伴隨着一聲短暫而又刺耳的譏笑,他哼了口氣,繼續說道。
“客套話就免了,你們要怎麼才肯放了我媽?”
在場所有長輩們都低沉着臉,每一張面孔都是那般陰鷙和冷漠,但這些面孔卻讓咸揚靈記憶猶新,每個人心懷怪胎,言不由衷,這種氛圍咸揚靈已經是切身感受過的了,然而最讓他忌憚的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咸志康。
咸志康坐在了主位上之後,開始向咸揚靈切入主題。
“我可聽說,你之前手上有《秉燈異游志》,還去過了桂國古墓。”
“對,但《秉燈異游志》在古墓那會兒已經丟了。”咸揚靈聳了聳鼻子,只是輕描談寫地回應來敷衍了事,但在場的各位叔伯更是坐不住了,一片嘩然,內心估計是在指責咸揚靈。
“你還找到了傳說中神葯甘柤,救下了自己的命,我說的沒錯吧。”
然而一個低沉緩和的語調傳了出來,咸揚靈迅速把目光投向了那個人,而剛剛表示極度懷疑的人,就是咸揚靈的三叔咸志定,咸志定那毫無波瀾的情緒,卻口舌如箭,直接把咸揚靈逼到了絕地。
看似祠堂風平浪靜,實則已經對咸揚靈劍拔弩張,原本炎熱的夏天已經能感覺到跌入低谷的嚴寒,凝固的空氣早已化成每一把用冰雕刻的利劍,冰刃已經架在了咸揚靈的脖子上,每一張平靜如水的神情,盪開了充滿挑釁和蠻橫的波流。
突然,一個梳着背頭的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迅速站了起來,夾克背心裏露出了裸露出了上半身立的腹肌,一身的腱子肉上分佈着大小不一的刺青,他用力的揮動着強壯的手臂,那囂張地痞一般的氣焰瞬間引起了咸揚靈的注意。
“你跟74局的一個女人去了桂北進了古墓,還找到了傳說中的甘柤,你要是手上沒有《秉燈異游志》,你怎麼找到甘柤的?”
咸揚靈似乎不太了解眼前這個看似黑幫大佬的痞子,他只是從話語中能聽出,這個人就是三叔的兒子咸揚武,他並沒有回答咸揚武,而是選擇沉默片刻。
這時為了控制住局面,坐在c位的咸志康開始發言了。
“我知道你和74局有過一次合作,你的情況我是了如指掌,你想找你母親,可以,我也念在一場親戚,只要你答應我們要求,你母親我絕對不會傷害她。”
咸志康泰然的拿出自己的金絲眼鏡輕輕擦拭着鏡片,安然地坐在座位上,比起那個急躁的混混侄子咸揚武,他喜怒不形於色,將內心的偽善和恣睢暗藏於微笑之中,城府頗深的他,卻能輕鬆自如的用仁慈寬厚的表象偽裝自己。
這個時候,久未出現的咸揚盛突然登場,而一起過來的還有咸揚靈的母親,披頭散髮之下是一張蠟黃枯瘦的臉,看着面容憔悴的母親,這下子咸揚靈更是火冒三丈,他激動地咬牙切齒,稍稍跨前一步時,躲在一旁的其他後輩們便紛紛掏出手槍,指向了那個勢單力薄的咸揚靈。
這時的咸揚靈陷入了萬分糾結的苦思之中,他似乎找不到任何抉擇的機會,他環視着每一張奸笑的嘴臉,還見到了又被擄走的母親,他的內心除了懊惱和憤怒,已經找不到其他了。
“怎麼樣,侄子。”保持沉默的三叔終於開口了,有意地反問道。
見到自己的母親后,咸揚靈只能選擇忍氣吞聲的答應他們。
“行,你要我做什麼都行,只要不傷害我母親。”
“你知道《秉燈異游志》有關於登葆山的記敘嗎?”咸定康問道。
“其實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拿到的也就是甘柤和桂國古墓的記錄,其他的我完全不知道。”
咸揚靈的心裏早已經破防,他的臉色一時間黯然無光,緊蹙眉頭一臉鬱悶的他,只能怨屈地向所有人解釋,但無論怎麼解釋,他的話語依舊無足輕重,因為咸揚靈說的是否真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已經認定他是這次目的的不二之選。
“那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我們只想要暗藏在登葆山的窫窳蟲。”
窫窳蟲這個名字,似乎挑起了他腦海里的一根神經,這個名字他之前在對付殭屍時,也聽過孫管彤的科普,記憶中的畫面瞬間浮現出來。
沒有辦法的他只能勉強答應了他們,
“我也有個條件,我完成之後,立刻放了我媽,還有,我需要一筆資金買工具。”
此話一出,有的則厲聲訓斥他口出狂言,故意在宗族們面前坑上一筆錢,有的則意味深長地發笑,那短暫的笑容夾雜着輕蔑和不屑,似乎在輕視着眼前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傻侄子,為了讓咸揚靈能服服帖帖的服從,咸志康豪爽地答應了要求。
就在咸揚靈要轉身離去時,咸志康的一句話叫住了他,一副滿臉嚴厲的模樣說道。
“拜一下老祖們再走吧,禮節還是得有,不然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話裏有話的咸志康讓咸揚靈有些難堪,只見他捏着拳頭,抑制着自己燒到胸口的火焰,無奈之下他緩緩轉過身,朝着金光燦燦的神龕,跪下膝蓋虔誠的磕頭,拜完之後,他揣着沉重的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祠堂。
這時候一直在門外等待着他的賴秋也已經聽到了這次的對話,他也知道了咸揚靈此時的困境,原本想去安慰他的賴秋也,此刻也不知道要怎麼激勵他。
“要是需要的話可以和我說,畢竟是四嬸的事,我不會不管的,大不了找堂叔幫忙。”
“不用啦,謝謝你啊姐,我不想把這件事把你牽扯進來,但你答應我一件事就好。”
這時賴秋也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急迫的追問着,這時候咸揚靈故意為之地降低聲量,然後貼到她的耳邊誠摯地請求道。
“幫我打聽一下我媽被關着的具體位置,幫我照顧好她,等我回來。”
“你真的要去找那個什麼登葆山找那個什麼蟲子嗎?”
咸揚靈並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擠出了無可奈何之下的笑容,他也不想拖累眼前這個對他十分呵護的表姐賴秋也,而且在他眼裏,賴秋也辦事他感覺妥當,那種充分信任是一直烙在心裏的。
咸揚靈離開了咸家村之後,他開始前往下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