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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的木匣子裏又多了一款遊戲,把它放在裏面收藏起來,說實在的我並沒有覺得這款遊戲有多好玩,只是閑暇時期拿來解悶倒也還算可以。

打着“愛情推理遊戲”的旗號,實際上推理題面才是它的重頭戲,這個遊戲的設計師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我懷疑也不是特別想讓人察覺到這個遊戲的玩法,才會把題面也給藏了起來,好像剛開始的時候,我都沒有看到最後一個答題選項。

但我沒想到它真的給我送來了簽名照。

這太離譜了。

離譜到我又打開了遊戲,去跟裏面的智能聊天系統提問,“你不是古老到快要滅絕的遊戲嗎?你怎麼還有簽名照的?”

系統回答我說,【遊戲設計師考慮到這款遊戲可能會長久地存在於後世流傳當中……】

“你確定?”

【事實證明到現在還有人玩這款遊戲,不是嗎?】

“這世上跟我一樣無聊的人不多了。”

系統呵呵笑了一下,我知道它想要表達友好,但我覺得它現在就是在嘲諷我。

【就算是為了像你這樣無聊的人解悶。】系統很不情願地說了這句話,【設計師也在很早之前,想到了這一點,她在宇宙銀行裏面存了很多自己的簽名照,為了避免在遊戲當中獲勝的玩家沒辦法拿到她的簽名照而感到惋惜,因而她存了很多。就算是這個遊戲再流傳個幾千年,也是夠用的。】

令我驚訝的是,“她到底簽了多少?”

【自從她造出這個遊戲之後,她就已經準備了許多了,剛開始有很多人都覺得有意思,因為大家的題面雖然是不同的,但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每個人給出的回答都不一樣。那些答案與其說是設計師想要引導出來的,倒不如說是大家自己給自己的。】系統說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再來這場遊戲裏玩了,或許你會是最後一個。】

“剛才不還說,往後有很多人會玩嗎?”

系統笑了下,【你只能說這是我最後的倔強,我當然希望繼續有人會喜歡玩這款遊戲,但你必須承認的是,一款遊戲再有趣,它也是會過時的。能夠支撐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已經是大家的抬舉了。】

它比我想像中更謙虛,【我見證過這個遊戲最熱烈的時候,也看過它被人嫌棄,讓很多人覺得無趣,一開始大家都以為這是一款簡單的愛情推理遊戲,直到有一個人讀出了題面,才引發了第一波熱潮。很多人都回過頭來讀題,想要從中找到一些屬於自己的答案。】

“那他們找到了嗎?”

【一半一半。】系統道,【有些人說沒找到,但我覺得到他們都會找到的,只是這個過程可能漫長了一些,也有人中途放棄的,他們覺得讀題太累了,不如去玩其他遊戲,會比較有樂子。】

系統道,【我是從設計師製造這款遊戲的時候,就存在的,我原先不是遊戲裏的聊天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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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很狹小的房間。連燈光都是昏暗的。

【設計師不喜歡開燈,所以她的手邊,只有這樣一盞小小的枱燈,她經常在這樣的環境下設計遊戲,因為這種狹小的空間給她帶來安全感,她不需要太多其他的設備,一旦製造遊戲的時候,她就會投入在遊戲裏面,忘記了別的東西。】

系統道,【可她一個人還是壓力太大了,經常看到她碰到卡殼的時候,工程又得繼續下去,因而這款遊戲一開始,其實是她自己想拿來自己用的。沒想到這樣反而是造出了一些些的熱度,才會順水推舟,推行改造成了現在的樣子。】

【她也沒想到這款遊戲會那麼受歡迎,以至於在這之後,她幾乎沒有時間去開發其他遊戲的。】系統說道,【設計師其實也不是個很自戀的人,只是那段時間確實有很多人想要她的簽名照,雖然只是她做的一個簡單的遊戲,但能受到那麼多人的喜歡,其實她還是挺高興的。她的簽名照存在宇宙銀行,也只是不想讓有喜歡這款遊戲的人傷心,如果你仔細看的話,可以看到她給你的留言。】

“給我的?”我意外道,“她甚至都不認識我。”

【她想像着不同人的樣子,留下了不同的內容。】系統笑道,【這也算是遊戲的一部分吧,就是隨機拿到了設計師的一句話。其實你能再來找我說話,我也很高興。我的運行機制已經不能再支撐多久了,從我進入這個遊戲,到現在已經過去很多很多年了,我甚至覺得,我也已經是這個遊戲裏的一部分了。】

“你可以出來的。”

【不了。】系統說道,【我已經陪伴它太久了,等它消失的那一天……】

系統說道,【我也想休息了。】

在它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我也退出了這個遊戲。再想去打開的時候,已經沒辦法再進入遊戲空間了。

它只留下了這一款遊戲的紀念品,卻沒有辦法再次進入。

我在猶豫它是否還能被其他人使用,思來想去,也找不到其他誰會繼續玩這個遊戲的。於是還是把它放到了我的木匣子裏,像系統說的一樣,如果這個遊戲還能存活,那它再過多久,也會有被打開的那一天。

只是在那之前,我先將它保存一陣子而已。

我又在那張混亂的桌子上,找到了被我丟在一邊的簽名照,這其實也不是設計師個人的簽名照,上面拍下的是一版遊戲發行時製作的封面,在這張照片的背後,我確實看到了一行字。

“我在疲倦的時光遇見你,也期望你開心。”

有時候我也喜歡廢墟的風,就算是安靜得沒有太多的聲音,偶爾也會生出空曠的感覺來。

生活在這個地方,總是能感受到不同時空的片刻感受。

穿越了。

星海。

時間。

落在我全然放空的眼前。我或許看到了什麼,又或許只是看到了曾經誰留下來的影子。

18

耳邊的轟轟聲還在繼續,我抬頭一看,很少能看到這麼多的燈在我眼前,到底是誰來到了我的帳篷外,拉過機械人攔路的身體,我往外探出了腦袋。

“聽說你這裏有愛情推理遊戲?”

來的是一個陌生的小姑娘。

她從飛行器上跳下來,看這個年紀莫約才二十多歲,我能理解現在的年輕人都比較有活力,但看到這麼有活力的年輕人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有些想要躲開一點。

越發顯得我多麼沉悶。

我覺得很困,我剛從睡夢中被吵醒,說實在的現在也不是很好脾氣,但由於已經被吵醒了,我只能擺着一張臭臉,“你誰?”

“我就是太喜歡這個遊戲了,之前問了很多地方都沒有,說是已經絕版了。”看她雙眼發光很是期待的樣子,我不是很能理解年輕人的喜好,估計自己當年也是這樣被人不理解的,因而我少說了兩句,沉默當中我在回憶着這款遊戲到底被我扔在了哪個木匣子裏。廢墟的時間過去得太快了,有些東西被留存在一個角落,不時常拿出來用的時候,就很容易被遺忘。

遺忘也沒什麼,這種還得回去找出來的過程,屬實是有些麻煩。

“我記得那個,不是很多人玩的。”我有點想讓她打消這個念頭,“你確定你要玩嗎?”

“嗯嗯!”小姑娘道,“我聽說你是這附近收藏最全的遊戲收藏家,如果你不相信我是真心愛這款遊戲的,我可以證明!”

“傻孩子。”

我心想說,這東西要怎麼證明?

但在我懶得說的期間,小姑娘已經有了別的解釋,“沒錯!像我們這樣真心愛遊戲的人,都是能夠靠心靈感應的!收藏最全的遊戲收藏家!!!我說的對嗎?!”

“求你。閉嘴。”

我彎腰從一堆遊戲木匣子裏面,去翻找這個遊戲,自從這個莫名其妙的“收藏家”名號傳出去后,越來越多的人把遊戲寄給我,封塵的箱子也越來越多,我的懶惰實在是沒辦法好好收藏東西,因而也只局限在將它們堆到箱子裏,然後把那些箱子又都堆到一起放在某個固定的地方,也不知道為什麼,又成了“收藏最全的遊戲收藏家”,很多人都會來我這裏找絕版遊戲。

但這麼古老的遊戲,確實比較難找了。

我對這個遊戲是有印象的,但具體放在了哪一年,又或者是哪年被我堆在了哪裏,我確實是不太記得了。就算是近兩年的期間不太可能,但因為翻找木箱子的次數太多,我也只能確定其中幾個是這幾年的,剩下的就只能一個一個翻出來找。

我坐在地上翻了一個箱子,就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你困了嗎?”

我回頭看她,小姑娘站在旁邊盯着我看,我突然疑惑道,“你為什麼不找?”

“啊?我,我不知道長什麼樣啊。”

“上面寫了名字了。愛情推理遊戲。”

“嗯嗯。”她點頭,“我知道是愛情推理遊戲。”

我頓了一下,從她的語氣到她天真懵懂的表情,再到她無比期待的眼神,簡單推理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它的名字就叫,愛情推理遊戲。”

19

但是不要小看年輕人的熱情。即使知道這個名字如此地簡單明了,她也對此抱有極大的期待,我坐在石塊上一邊翻箱子,一邊又開始犯困,只想快點把遊戲找出來給她,這樣我就能繼續去睡覺了。

那姑娘找得很認真,我決定暫時先把重任交給她。

“你要吃點東西嗎?”

“收藏最全的遊戲收藏家——”

我打斷道,“你喊着不累,我聽着也累。”

“呃……”

“要吃東西嗎?”

“謝謝,不用了。”她還在繼續找,“來的路上我已經吃過了,你應該還沒有用餐吧?你先去吧,我可以自己找的。”

很好。

很懂事。

我本來也是這麼打算的。等我到了廚房倒了杯熱水,然後把早餐小麵包吃了兩三個之後,才又在打瞌睡跟找遊戲之間猶豫了一下,還是回去先把遊戲給找出來。

但還是很困。

困意泡泡往上冒的時候,旁邊的小姑娘突然跟我說,“那個……”

我看向她,“這個是設計師簽名照嗎?”

被我貼在了木匣子上面,我的記憶都開始復蘇了,“哦,那個……”

我點點頭,道:“通關的人都會有。”

“你通關了?!”她很驚訝地看着我,這種驚訝讓我很驚訝地看了回去。

我想說通關怎麼了?

結果聽到對方很大聲地說,“這個,這個遊戲超級難通關的,好像說剛開始的時候還有攻略,但留下來的攻略很少,到現在已經找不到了。”

“額,不是很難。”

“那你是看過攻略嗎?”

我搖搖頭。

“你!沒!看!過?!”

“不,記憶太久遠。”我仔細想了想,“不太記得了。”

“那也很厲害了。”她正喋喋不休地想着浪漫的遊戲內容,“我覺得愛情是這世上最難推理的東西,能夠把這個給推理清楚,簡直是太太太不可思議了。”

我的記憶確實復蘇了,於是我看着她,微笑。

“你不打開盒子嗎?”

“遊戲放在這裏?”

都把簽名照貼在這裏了,那應該就是,當時我想着的是,萬一有人來找這款遊戲,我還能把這個遊戲找出來送給對方,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真的有人來找了。

木盒子上面都已經落了很多灰塵,光是打開它的蓋頭,已經有不少塵埃掉了下來,裏面放的遊戲大約有十來款,為了節省空間,我都盡量把它們放在一起。在這些排排列列的遊戲盒子裏,“愛情推理遊戲”整個粉色的包裝都特別地顯眼,因而對方一眼就能看到了。

“就是這個!”

她把遊戲拿了出來,看向我道,“原來你真的有,其實我也只是來碰碰運氣,你真的不愧是——”

“停。”

我跟她笑了笑,道:“我也只是沒地方處理這些東西,你喜歡的話就拿走吧。”

“你說我也能拿到簽名照嗎?”

我看着她手裏的遊戲盒子,想到我再也沒能打開過這個遊戲,因而我也不是很確定。

“希望你可以。”

20

小姑娘還替我順手收拾了一下東西,將箱子放得很整齊之後,我發覺可以坐在上面看星星。夜晚到來的時候,廢墟的星空特別好看,腳下的石頭塊堆得很多,原先也算是有座位,但木箱子的位置好像又更高一點。

其實貼近星空是一厘米、兩厘米,都沒有太大差別。

我知道最近手邊的遊戲其實是越來越少的,很多人來找遊戲的時候,也不是都像剛才那位那樣,一定要找哪款遊戲,更多時候可能是來隨便找找的,有人拿了一款走,有人拿幾款走,也有人可能連同箱子一起搬走的。我收藏了很多別人送給我的遊戲,等時間久了,又有很多人從我的手裏拿走。

這些年來,送到我手上的遊戲也越來越少了。

“收藏家”的名號會風靡一時,但也很快會被新的取代,市面上新發行的遊戲,也越來越少,各種各樣的原因,讓我漸漸地不再增加木匣子了,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因為時間在流走,我越來越能察覺到,自己身上的時間在流走。

這些東西也不會在我身邊留太久了。

這麼多年我已經送出了很多遊戲,曾經大熱的、又或者是少有人知曉的,就連“愛情推理遊戲”這種,我以為會一輩子呆在木匣子裏的遊戲,也會有人大老遠地過來找,越發讓我覺得這些遊戲被送完,也是遲早的事情。

這也並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遊戲對我來說只是過客,我曾想過我是不是也能去當一名遊戲設計師,但很快就放棄了。我沒法做到那樣強烈的熱情,我只能夠在閑暇的時候,將那些遊戲好好地放起來,放在一個又一個的木匣子裏。

等有人需要了。

我就找出其中一個,那些傾覆而下的熱烈、喜愛,都不是我會有的情緒,我只是拿它來打發時間。因為廢墟的夜晚太安靜了,我喜歡這種安靜,我也沉迷這種空曠。

可能是太久沒有看到那款遊戲了。我以為通關之後,我就不太會再想起它。但那個小姑娘離開的時候,我忽然之間才想到了這個遊戲。

或許除了能夠得到設計師簽名照的答案之外。

這款推理遊戲裏面,還藏着一個信息。

心意或許需要推理。

也不需要被推理。

我們去看着別人的同時,看到的除了別人,其實還有我們自己。但這一切都不在人為的刻意安排當中。

如果愛情它需要被推理,那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名偵探,紛紛投降在這場角逐當中。

承認自己在這場推理遊戲裏落敗,那也並不丟臉。只是無論如何都不要在這裏完全迷失了自己。

推理的不是愛情。

是自我。因為需要被掌控的也從來不是愛情,而是沉迷在愛情里,些許清醒的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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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重推理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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