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憶起前塵舊事
龍文元出生在龍門村一戶貧窮家庭，他爹龍仕進一心想通過讀書考取功名，改變困境。
龍文元長到5歲時，他爹就開始教他“四書五經”。
一開始，他跟着他爹念了十幾遍，好不容易才記得一二句。
7歲那年，他爹離家到新州縣城參加鄉試，途中經過二十四山，遇虎身亡。
可憐他爹未赴科場，卻先赴了黃泉。
爹爹離世后，龍文元與娘親潘氏相依為命。
15歲那年，他娘積勞成疾，因家貧如洗無錢治病，舍下孤兒撤手人寰。
鄰近許村一位鄉間老郎中葉仕江見他有才華，人品又好，便將女兒許配給他。
龍文元成家后，在這山野之中，日子過得倒也逍遙自在。
這些年來，心懷大志的龍文元，一心想考個秀才，狀元及第，實現他爹生前遺願。
三年一次的科舉考試如約而至。
龍文元第一次到新州縣城參加鄉試，進入考場后，靜待考官進場。
“當——當——當”，隨着鐘聲響起，考官摯着一稈竹子，竹上端立着一隻鳳凰進來。
只見考官搖動竹子，鳳凰在竹上嗥嗥鳴叫。
考官摯着竹子繞場一遭后，便離開了考場。
場上的考生見考官出去后，當即便竊竊私語起來：
“這考官真逗，舉着竹子進來做什麼？”
“那隻鳳凰真好看，還不時地叫着，像在和我們說話呢。”
“……”
而在考場最後一排角落處，有一名姓張，名文豪的考生，在卷子上奮筆疾書。
龍文元和其他考生一樣，談論過後，靜候考官進來出考題。
誰知這一等，直等到鐘聲再次響起。
考官進來宣佈：考試時間到，考生請即離場。
眾考生面面相覷，無奈離開了考場。
龍文元悻悻地離開考場，在回會館途中，見到了張文豪，忍不住上前，拱手相問：“請問張兄，剛才您在考場上寫什麼？”
“做試題呀！”張文豪見問，驚訝地看着龍文元。
龍文元好奇地看着他，又問：“考官還未出題，做什麼試題呀？”
張文豪說：“考官一進場就出了呀。”
龍文元心想：考官一進場就出試題了？怪不得他在埋頭寫呢……
他想到這裏，似有所悟，靈犀頓至，脫口而出：“‘鳴鳳在竹’！”
“對，鳴鳳在竹！我就是圍繞此題而作。”張文豪認真地說。
二人越說越投機，當場結拜為兄弟。張文豪長龍文元二歲，為兄，龍文元為弟。
二人跪拜天地禱告：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相互照應。
張文豪今科考中秀才后，專程前來登門相告，與義弟分享喜悅之情。
……
三年後，前度龍郎今又來。
這一次，龍文元差一點就被錄取了。
同考官極力推薦他的卷子，主考官也認為這名考生文采斐然，準備錄取。
然而，他卻又一次名落孫山。主因是名額所限。
又是一個三年後，龍文元第三次赴考。
這次鄉試，龍文元可謂得心應手，下筆如有神助。
這一次，他卻栽倒在一個錯字上。
把點撥的“撥”字，寫成了提拔的“拔”字。
真乃一字之差，葬送了大好前程！
“落第秀才”，由此而得。
科舉考場的失意，使他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
久而久之，便把希望轉到早生兒子這件事上來。
但是，結婚十八年來，他妻子卻一直未能懷孕。
在鄉間，男人們都把傳宗接代視為自己的責任，都講究“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作為一個男人，上不能光宗耀祖，下不能延續香煙，那可是非常羞愧的事。
他親自畫了一幅送子觀音像供奉家中，還請了一本《觀世音菩薩普門品》。
夫妻倆是天天跪拜，虔誠讀經，把盼兒的迫切希望都寄托在觀世音菩薩身上了。
您可別說，不知是觀世音菩薩慈悲顯靈了，還是他子星高照，
不久，他妻子的肚子逐漸隆了起來，並覺得有胎兒不時在蹬踢她的肚皮。
從此後，夫妻倆天天焚香禱告，感謝上蒼。
日子似流水一天天地過去了，他翹首以盼，屈指算着該當爹的日子。
但葉氏懷胎到了十個月，竟然全無分娩的跡象，這令一直滿懷希冀的龍文元焦急萬分，急忙請來了鄰村接生婆龍嬸。
龍嬸替葉氏檢查過後，一直緊鎖的眉宇始終沒有鬆開，向他說道：“我干接生婆這一行已經有二十年了，但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懷的胎。”
他臉有憂色地問：“我妻子過了分娩之期，肚裏的孩子會不會有危險呢?”
龍嬸擺了擺手：“不會。”
他忐忑地：“是嗎？”
龍嬸擺出了理由：如果肚裏的孩子有危險，你妻子肚裏的胎音要麼是雜亂無章，要麼是聲息漸弱。但她肚裏的胎音節奏均勻、強勁有力，好像有人在唱着一首頌歌似的。
他憂愁地看向龍嬸，問道：“那，該怎麼辦好呢?”
“我也沒有什麼辦法。”龍嬸雙手一攤，見到他那副憂愁的模樣，又說，“你娘子懷的胎實屬奇異，或許以後你的兒子是個聖賢哩。”
他苦笑着攤了攤手：“這……”
龍嬸安慰道：“龍老弟，你也是個見識多的人，你就等着當爹吧，來不得過度焦急，世間的事情只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如今，你唯有等啦。”
他嘆了口氣：“那也只好等吧。”
看着妻子的肚子天天在慢慢隆起，他天天在提心弔膽，生怕她會出什麼問題。
村中的三姑六婆則議論紛紛：
有的說：“懷孕那麼久都生不出來，肯定是個怪胎。”
有的說：“可能是個寶胎。”
“……”
可有誰會料到，這麼一等，竟足足等了三年之久。
在他年過不惑之年後，他夫人終於艱難地產下了一個男嬰。
誰料這嬰兒出生還不到二個時辰，就夭折……重生了。
……
“老公，飛兒都把書背完了，你在想些什麼呀？不言不語的。”葉氏見他痴痴地呆在那裏，提醒着說。
龍文元左手輕捋着下巴的短須，眼睛怔定地望着眼前的小龍飛，禁不住思緒萬千：
對這些古詩詞，一開始時，自己跟爹爹念，要讀幾十遍才能記熟一首，而這個小龍飛，竟然無師自通，僅翻看了一次就能背得如此滾瓜爛熟。
啊，龍門村，景物是多麼的平凡；
河流，是多麼的平凡；
來來往往的芸芸眾生，又是多麼的平凡。
但是，面前這個小龍飛，卻是一個奇才，一個曠世奇才，一股熱潮衝擊着龍文元的心扉，一種冥冥的感知緊緊地攫住了他。
龍文元沉思良久后，定睛看着面前這個小龍飛，眼眸里透出希望之光，禁不住說道：“我的秀才夢，就靠你小子來實現啦！”
……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句出自汪洙的《神童詩》，被龍文元視為啟蒙讀物。
小兒喜歡讀書，自然令他喜不自勝。
龍文元心想：雖然自己的兒子記憶力超強，如果沒有紮實的文字功底是不行的。
於是，龍文元翻出他爹遺留下來的那些書，認認真真地教小龍飛。
他要自己的兒子贏在起跑線上。
這個小龍飛，聰明絕頂，一學就會，一聽就能記住，不到一個月，就把那些書本學了個完。
小龍飛長到4歲那年，龍文元就教他造詞遣句、文章作法、錘鍊字、詞、句。
知識是觸類旁通的，就這樣，小龍飛學會了文章作法，寫得一手好文章。且能觸景生情，出口成章。
這天下午，龍文元路過龍門河，看見幾個村童在河裏洗澡，突然，遠處有一艘敲鑼打鼓的船從河上游駛來。
龍文元定睛一看，原來是一艘“學船”，載着參加縣試的各村寨考生回鄉的。
當時，那幾個在河裏洗澡的村童，見這艘很氣派的大船氣勢洶洶地駛過來，嚇得紛紛逃上岸去。
而其中他的兒子龍飛，兩手叉腰，站在河中心動也不動。
撐船人見有一個小孩這麼大膽阻止學船航行，便停了下來。
裏面的考生們見停了船，走出艙來看個究竟，見到的竟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擋住航道，便自持胸中裝滿墨水，有心為難他一下。
有一個考生喝道：“小孩，讓開！”
小龍飛看了他一眼，沒有理采他。
另一個考生說:“你為什麼擋住我們呢？”
小龍飛說：“我在這裏先，你們後來才到，你要我讓道，得先問我同意不同意。”
那個考生接著說：“好吧，我問你，我們打個賭，我出一上聯，你對下聯，如果你對得出，我們的船就讓你三分，如果對不出，你就乖乖滾開吧！”
小龍飛嘻嘻地一笑。
“千年古樹作學船。”，
一個考生很快想出了上聯。
小龍飛望着滔滔的河水，隨口答道：
“萬里江河當浴盆。”
眾考生一聽，都認為對得真是天衣無縫，確是一副絕佳對子。
無奈，這艘滿載考生的“學船”，只好偃旗息鼓，繞過小龍飛身邊，在河邊一側淺灘上慢慢地撐過去。
人們再也聽不到“學船”上的鑼鼓聲了。
龍文元目賭了這一幕，不禁令他着實驚嘆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