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鄉
是夜,宋寒英跪在兩個棺槨前,眼眶微紅手中捏着一封信,燭火映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滅,宋安跪在他旁邊。
“小將軍,我已經傳信去空明山和京城了,只是若我們這邊出了事,那娘娘那邊……”
“我曉得,姑母那邊大約也出事了,只是我實在分身乏術,只盼的劉先生那邊有些法子可以護住姑母。”
二人一陣無言。
宋寒英的父親原名叫宋富貴,當朝天子剛即位時,藩王作亂朝廷徵兵,宋富貴不幸從一個每日吃酒鬥雞的小混混成了一個小兵,又因為種種幸或是不幸一路陞官成了興朝征西軍主帥。這其中自然不全是他的本事。宋富貴父親早逝,只留下老母拉扯一雙兒女,不過那個早死的爹留下的財產使得家中日子過得略有富餘,老母心腸慈悲,常常讓宋富貴將當時住在破廟裏的劉仁懷叫來家中一起吃飯。這劉仁懷識的字,也常常說一些宋富貴聽不懂的話,是以宋富貴大覺此人有些本事,在不知道自己第幾次陞官之後果斷寫信將劉仁懷叫來,做起了他的狗頭軍師。後來即便宋富貴想給劉仁懷找個軍職噹噹,他卻堅決拒絕,只是待在宋家,充做宋母的遠房侄子整日一副蹭吃蹭喝的樣子。但是只有宋家人知道,宋家今日能夠立足於那些百年權貴中,全靠劉仁懷。直到此戰之前,宋家二子一女,除了次子不知道抽什麼風出家當了和尚,剩下兩人都任職於宋富貴做主帥的平西軍中,可謂一門英豪。不過至此,父子俱亡,宋家家中只余老母寡嫂幼子女和一個宋寒英罷了。
過了一會兒,宋寒英便揮手讓宋安下去休息,帳中便只剩下她一人,清冷寂靜。次日清早處理軍務,武威軍那邊有人鬧事,不過對面主帥已死,方寸大亂加之平西軍素來軍威極重倒也壓的那邊翻不起什麼大浪,倒是讓平西軍收買了些人心,安插了些探子。
至午時,素日裏平西軍心腹的軍官都被照着舊例被叫去一同用膳——主帥未死前的規矩。
眾人進去時發覺主位與左邊首位皆空着——那是宋富貴和宋元柏的位子,宋寒英坐在右邊首位蒙頭吃着飯,眾人也都不多言,坐下用飯,一時無聲。
宋寒英瞧着眾人吃的差不多了,便開口道:“我們還得再打一仗。”眾人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一來,臨近冬日,那些牧民缺衣少食,秋日裏和我們打仗,草料儲備更是不足,只能以戰養民,定然會尋恤滋事,二來,我那日誅殺趙平,陛下不說如何,皇后便不會放過我,所以,我需要一場勝戰。”底下立刻有人接話“明明是陛下讓我們將一多半兵力放在城中,讓武威軍摻和進來,說什麼歷練歷練,結果……”
“到底是陛下的意思還是皇后的意思”
“快住嘴,這也是你能說的。”
“主帥都……還不準老子說兩句”
眾人議論紛紛,宋寒英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聽着,過了許久議論聲慢慢停下來,最後坐在宋寒英身邊的陳原開口,“寒英,現在都是你說了算,你說打就打,我們一眾兄弟都是看着你和元柏從小兵卒一場仗一場仗打上來的,我們相信你。”
聽得此言,宋寒英怔了怔,隨即起身,向眾人抱拳行了一禮“多謝。”
隨即所有人便移步到后帳,看着沙盤研究。
“西戎人馬背功夫好,同他們打平原戰難以大勝,那就乾脆贏一座城回來好了”宋寒英看了許久,身邊立刻有人明白“西鄉城”宋寒英點點頭,“元和十五年,我朝痛失肅州、涼城、西鄉,如今兩城歸復,便只剩下西鄉了而且……”“而且那一戰是陛下親征,所以西鄉城對陛下來說意義非凡。”陳原立刻接上,這話雖有不妥,但是帳中皆是親信,倒也無妨。
眾人雖為應答,但是皆是贊同之色。
。“父親先時便打算收復西鄉,故而多有籌謀,此次同安道一戰雖慘但勝,涼城同西鄉城之間的阻隔已經打通,加之西鄉城民眾性烈,那些蠻夷倒也沒有完全控制此城,此戰倒也不是很難。”
“行,那就同以前一樣,火攻?”西鄉城房屋大多都是土壘,只是屋頂鋪設草料,加之西戎每到秋日便會囤積草料,所以攻城用火最能讓西戎人手忙腳亂。“火攻我們之前用過,怕是會有防備,加之即便用火,也太費力了。”
“那該如何?”
宋寒英思索片刻,說到“投毒,再加上火攻。”西鄉城中原有一處泉眼,待西戎人佔領此城之後,泉眼慢慢變大漸漸成了一處小泉,西戎人認為這是上天恩賜,將其視為已物,不讓城中舊民使用,搞得他們只能去城外五十里遠的河中打水,所以在那裏投毒既能不誤傷舊民,又能出其不意。
“可是,我們的人沒法子進去啊。”陳原說道。
“抓些老鼠,只給吃糧,不讓飲水,如此幾天,在開戰前夜將毒藥塞進羊腸,再栓在老鼠牙齒上,然後在西鄉城附近將這些老鼠放了。”
陳原略加思索,不禁撫掌大笑,“好好好,妙啊。”眾人目光交錯彙集,陳原又說“也可以在老鼠皮毛上塗毒藥,多抓些,咱們派人分散開在後半夜將老鼠放出去,這事兒要量大才起作用。”
“此記只能折損些敵兵,並不能直接影響戰局,剩餘用兵之事,還請各位籌謀。”宋寒英向眾人抱拳,他們也點點頭,抱拳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