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修刀
馬然沒想到,自己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
馬然坐在石椅上,看賀進一遍又一遍的揮刀,卻一點高端的刀法也沒有使用,都是最基礎的東西,眼前的少年卻不厭其煩地做着相同的動作。
馬然雖然說達不到名震天下的高手,但是作為陳家的護院,多少也是有點實力的。他現在只是沒有充足的精力去仔細看賀進的動作,如果他真的去注意的話,就會發現一件事,這個少年的每一次出刀都太自然了,那些基本功對於他來說如同在呼吸一般。
等賀進練完之後,太陽已經高照了,賀進和馬然兩人一同往外走,途中遇到抱着陳天樂的陳夫人。陳天樂對賀進還是很有好感的,見到賀進就開心地大哥哥的叫着,陳夫人則是詢問賀進等一下修完刀回來是否有時間,想邀請賀進一同去吃飯,說是昨天太晚了,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一下賀進。
賀進也是很痛快地答應了。他現在最想的就是去修刀了。
賀進跟在馬然身後,兩人一路上邊走邊聊。通過談話,賀進得知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陳家護院原來和自己一樣是從幽州來的,只不過他來的很早,從小便和父母來到了烏錦城,在烏錦城金羽派習武。陳家前些年一直有高人坐鎮,自從陳家家主四年前當上副城主之後,才開始豢養這些家丁和護院,他也是那時進入陳家的,一年前,那名高人離開陳家,這他才成了陳家的護院。
一路上,賀進看着烏錦城裏路邊的小販,還有各種各樣的商鋪,琳琅滿目。馬然也是時不時的給這個剛下山的少年介紹着。兩人在城裏越走路越窄,從大街上走到巷子裏,七扭八拐,終於在一個小鋪子裏停下。
這是一個甚至連招牌都沒有的鐵匠鋪,如果不是馬然帶賀進過來,賀進可能覺得這只是一戶普通人家。
門半掩着,馬然敲了敲門,沒有人回應,便直接推門而入。
進門之後,才看到了鐵匠鋪的全貌。院子裏擺着鑄刀用的鐵砧等工具,地上還有些廢鐵和碎石。
似乎是聽到有人進來,鐵匠鋪的主人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此人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面龐黝黑,禿頭。出來的時候正有一手拿着火鉗,鉗着剛從火爐里取出的刀胚,只是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沒有搭理二人,轉身把刀胚放入水中,炙熱的鋼鐵和清水接觸瞬間產生了一陣水霧。
“岳師傅,麻煩修一把刀,陳副城主囑咐的。”馬然上前說到。
“放到那邊,三天之後來取。”那人頭也沒抬,一手朝一個方向一指,另一隻手拿着火鉗,從水中取出已經冷卻的刀胚。
賀進見了,把如一放到了鐵匠手指的位置。
“岳師傅先忙,我們先走了。”馬然說完,向鐵匠鞠了一躬,和賀進二人便離開了。
“剛才那位岳師傅,是當今天下十大鑄刀師之一。”二人出了門,馬然與賀進解釋到。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賀進在心裏暗自想到,真沒想到在烏錦城這裏的一個偏僻角落會藏着這麼一位大師。
二人回去的路上已經快到了中午,按照陳夫人的指示,馬然現在直接帶着賀進去了吃飯的地方。
陳夫人邀請賀進吃飯的地方在鎮海酒樓,是整個烏錦城最大的酒樓。
只從裝飾上就能看出這酒樓的不一般,儘管在表面上沒有任何高貴的裝飾,卻格外的顯眼。
陳副城主倒也沒擺出多大的陣勢,在鎮海酒樓訂了一間天品包間。馬然帶着賀進到包間之後,很自覺的退了出去。
賀進進入包間后,看到裏面除了陳家三口之外和那天在城門口見過的李原敬李將軍,還有一名自己不認識的男子,但是看衣着似乎身份也不簡單。
陳副城主見賀進進來,趕忙請他入座。
“好了,這回人都到了。”陳副城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從酒壺裏倒了一小杯白酒,“這次天樂的事,勞煩在座的各位了,陳某人在此先敬各位一杯。”說完,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
李原敬和另一名男子也各喝了一杯,剩下賀進有些尷尬,因為他從來沒喝過酒,但是也不好不給陳副城主的面子,只能把酒一口喝下去。
好在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是有公務在身的,上桌的酒度數不高,不然這一口賀進一定會吐出來。儘管如此,酒在入喉的瞬間產生的那種辣賀進也是有點遭不住。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救了天樂的賀少俠賀進。”陳副城主介紹到,同時也向賀進介紹了另外兩個人:“這位是李將軍,你們那天在城門處見過面。”
“南護城李原敬。”李原敬對賀進抱拳說到:“之前在城門處多有得罪,還望賀少俠見諒。”
賀進也是給李原敬回了個禮,這邊陳副城主接着介紹到:“這位是烏錦城衙門的張捕快,這次天樂的事一直是他負責。”
“在下張嚴,等下吃完飯還勞煩賀少俠能配合一下我們的工作,可能有些問題要問賀少俠。”張嚴的眼神似乎很敏銳,從進門開始就在有意無意的打量賀進。
“一定。”賀進朝張嚴點了點頭,這才仔細見過張嚴,發現這位捕快的年齡好像並不大,只有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給賀進留下最深的印象就是他那雙眼睛,與他僅僅是短暫的對視,賀進感受到一股說不上來的感覺。
“先不談工作,大家吃好。張捕快,天樂的事就拜託你了。”陳副城主笑道,看樣子是心情不錯。
“兇手的事就放心交給我就好了。”張嚴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
飯桌上,陳副城主熟絡的與幾人聊了起來。李原敬和陳副城主聊得更多一些,從對話里能聽出來兩人過去曾經是同僚,這邊賀進和張嚴兩人坐在一起,賀進並不太擅長交際,只是和張嚴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起來,這才知道原來這位張捕快也是出身凌雲派的,論起輩分來算自己的師叔。
這下兩人親近不少,話也逐漸變多了。
交談中,賀進還得知,原來陳夫人叫徐慧,和陳副城主也算是青梅竹馬了。陳副城主很愛徐慧,這些年來他從南城小官爬到副城主這個位置,離不開徐慧的支持。也正因如此,陳副城主從沒有納過妾。這些年來,陳副城主一直想要個孩子,可是幾次都不成功,也看過病吃過葯,就是沒有效果,後來找了個算命先生,說陳庸如果四十歲之前沒有孩子,陳家的香火就算是斷了。說來也巧,在陳庸三十九那年,離四十歲臨門一腳的時候,徐慧懷上了陳天樂。兩人算是老來得子,對陳天樂的照顧更是無微不至。自從陳天樂前幾天丟了之後,陳夫人死的心都有了,好在賀進把陳天樂帶了回來。
沒過多久,這頓飯也到了快吃完了,陳天樂吵着要回家,李原敬和陳副城主二人還都有公務在身,就先讓賀進和張嚴二人幫忙把母子二人送回家。
幾人剛走出鎮海酒樓的門,陳天樂看到離這不遠有一個賣糖人的小攤,拉着陳夫人說要吃糖人。
幾人只好陪着他去小攤前買糖人。
此時,鎮海酒樓上,剛送走陳副城主的酒樓老闆孔德玉坐在房間裏,倚着窗戶,剛好能看到樓下前去買糖人的幾人。
“今天那個少年什麼身份?”孔德玉摸着手指上的玉指環。
“看行頭應該是山上下來的,可能來自凌雲派。”一旁的侍者回到。
“仔細查一下他的身份。”孔德玉眯了眯眼,臉上露出一種屬於商人的精明,說到:“聽說凌雲派上近些年出了兩個天資驕縱的少年。”
“明白。”侍者聽了孔德玉的話,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孔德玉叫住。
“查的時候機靈點,別惹得副城主不開心。”孔德玉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
“孔老闆放心,不會出差錯的。”侍者回應道,從房間裏走了出去。
看着鎮海酒樓前人來人往,生意興隆,孔德玉臉上不由得浮起滿意的笑容。
鎮海酒樓作為從恭鼎城發展來的企業,之所以能成為烏錦城最大的酒樓,可不是因為這鎮海酒樓的位置風水好,他孔德玉還是有一點小妙招的。
樓下,四人正站在小攤前買糖人。陳夫人抱着陳天樂,在小攤各式各樣的糖人里挑着。陳天樂看中了一個小花貓,問攤主多少錢。
“兩個銅板。”攤主操着一口遼東口語熱情地說到。
陳夫人正想拿錢,懷裏的陳天樂卻突然回頭緊緊地抱住了她。
“天樂別鬧。”陳夫人沒注意此時的陳天樂像是收到了驚嚇一般,不停有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陳天樂的這一舉動幾人都沒注意,畢竟是一個孩子,有時可能有些喜怒無常,只有張嚴注意到了。
“老闆給你錢。”一旁的張嚴從口袋裏拿出兩個銅板給攤主,“陳夫人,你先帶着天樂上車吧。”
陳夫人也注意到陳天樂的情緒不太對勁,但也沒多想,以為是這幾天還沒有從被綁架的陰影中走出來,一邊安慰着,一邊帶陳天樂往陳家馬車停的地方走。
“老闆原來是遼東的人嗎?”張嚴似乎很隨意的與攤主聊到。
“是啊,遼東白鷺城。”說到這,攤主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也知道,白鷺城被遲營的人佔領了,我們這些難民被迫遠走他鄉,我這還好,有個堂弟在烏錦城官府做差事,我就投奔他來了。這不,憑着在老家的那點手藝在這邊謀生。”
“再來兩個糖人吧。”張嚴又給攤主了五個銅板,隨手拿了兩個糖人,給賀進了一個,“在山上沒這東西吃吧。”
賀進搖了搖頭,接過糖人,不知道張嚴為什麼又買了兩個糖人。
“我也好多年沒吃過糖人了。”張嚴說著,把糖人塞進嘴裏嘗了一口,“真甜啊。”
遼東白鷺城。張嚴眯了眯雙眼,面帶微笑。
兩人拿着糖人一起走向陳家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