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道樂土禍東北 東亞共榮踏鐵蹄
第五章王道樂土禍東北東亞共榮踏鐵蹄
老丫的母親王太太是齊齊哈爾天德大馬車店老闆的外孫女,王先生是個孤兒,打小被王太太的大娘收養在家,培養他上私塾學習,他不但會算賬、會寫字,還會些人文歷史方面的知識,所以當上了馬車店的賬房先生。
王太太也在哥哥弟弟的關照下,帶着兩三個本家姐妹,幫着照看大車店裏的染布洗衣房。
王先生和太太特別注意兒童教育,雖然因為大舅哥的拐帶下抽大煙敗壞了不少家產,但是家中的小孩子都必須上學,老大畢業后在日本人的發電廠上班,老三上國中,都接受過日本人的教育。
老丫上學的小學校是日本人當校長,校長個子非常矮小,大概一米五上下,比孩子高不了多少,留着厚厚的仁丹胡,肥胖的臉上常年到輩像塗抹豬油一樣的光亮。
有些禿頂的頭上,幾根頭髮,順勢貼在腦後,臉上由於風吹日晒佈滿了坑坑包包,戴着圓圓的眼鏡。
他一年四季經常穿着四個口袋的西式獵裝,尤其是秋冬季節,牛皮做的獵裝擦拭的錚明瓦亮,離老遠看見都發著寒光。
到了學校放假的時候,日本校長就帶着媳婦和兩個孩子,一家四口到市場逛,由於日本校長有知識有地位,還是少之又少的教育工作者,到了街上,當過學生的人都要給他們敬禮。
日本校長不但要身穿獵裝,還戴禮帽,尤其是提着一根手杖顯得特別人模狗樣的,他媳婦經常穿一件非常講究的日本和服,更醒目的是兩個孩子的着裝,都穿着特別設計和縫製的滿洲國童子軍的衣服。
他們全家光鮮亮麗地在鶴城逛大街、遛商店、遊園,一路上不斷招搖地比對着破衣爛衫的中國人嘚瑟,讓東北人民對日本人更加恨之入骨。
每天早上孩子上學,他都挺着身體站在校門口仔仔細細的檢查學生們的手指、臉、耳屎、鼻腔等個人衛生,如果學生手指甲里有淤泥的話,他把小眼睛瞪得溜圓,肥胖的手會重重的在孩子臉上抽打兩個嘴巴子,叫孩子自己走回家,洗乾淨再來。
學生們上課前的第一件事,是在操場上排隊站立,面向東方“天皇”居住的方向高唱日本國國歌,女學生都必須梳着日本式齊眉的短髮,男學生必須剪成寸頭,一律不許留長發,穿統一的自行染成黑色的粗布日式校服,看起來倒是整整齊齊。
在課本裏面只准用日語不準用漢語,妄圖逐步用日語、新滿語取代漢語,強調“一德一心東亞共榮”等陳詞濫調。
為了招募滿洲開拓移民,日本政府推出了“王道樂土”、“五族協和”等標語,吸引了不少日本人、朝鮮人、蒙古人拖家帶口來到東北,充當佔領中國的橋頭堡。
為了麻痹中國孩子家長,又說什麼日本、中國、朝鮮、滿洲、蒙古五個民族的小孩都是小黑眼睛、小黑頭髮、小黃皮膚,只有一起學習才能促進滿洲共榮,企圖從“同文、同種、同文化”瓦解中國人民族意識和反抗思想。
課堂上把日語作為主要課程,稱漢語為“新滿語”,提倡漢語和日語參半的“協和語”,在漢語中強行塞進不倫不類的日語單詞,企圖達到徹底去掉中國文化的目的。
每當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在學校的操場邊,日本人就用水泥和磚頭搭建起幾個簡易的乒乓球枱和網球場,以供學生和教員在課下鍛煉使用,因為大多數孩子手中沒有必要的工具,想玩的話還要朝日本孩子借,有點骨氣的孩子就私下跑出去自己玩。
學校沒有課的時候,三哥王學禮常常等着老丫一起回家,帶着老丫跑去達斡爾族孩子喬吉明家裏玩兒,他家居住在城壕邊江套子上狹窄的漁民衚衕里。
由於喬家沒有錢在城裏買房子租房子,也根本上不起學,所以,只能在家裏玩耍。
而三哥和老丫就喜歡在他們家江邊附近玩兒,因為離日本鬼子和大人的管制相對遠一些,沒有什麼約束。
以前是吉明的哥哥帶着他們玩,後來,吉明的大哥被偽滿“勤勞奉仕隊”抓去修建偽滿洲水電站當勞工,輾轉幾個地方都是在那裏挖地窖、搭草席當棚子,裏邊鋪些野草當鋪蓋,睡在裏面,既潮又濕渾身難受,尤其是腳丫子爛的天天冒血水,即便不死也扒了一層皮。
每天只給橡子面飯糰當口糧,在吃飯前還要強迫雙手舉飯糰排成隊,禱告天皇保佑后才可以吃飯。
長時間工作在苦難勞累的環境下,人已經變得麻木呆板了,像個傻子一樣在風雨里機械地挖着土方、砸大石頭,還經常要被日本監工沒日沒夜不顧死活的打罵。
強挺着幹了三個月勞工以後,他哥哥實在忍受不了這種日子,就和七名有同樣想法的老鄉趁着天黑跳進松樹林逃跑了。
他哥哥非常不幸被日本憲兵隊養的大狼狗撕咬受傷被抓回,當場把他用繩子拴在大馬車上在山坡上拖,一驚一嚇一折磨,全身的肉被山坡磨的幾乎都快露出骨頭了,扔到山下不到一個星期就全身潰爛咽氣了。
老喬家住在低矮高丘上面南背北的半窯洞半土房裏,土牆內外是用乾草拌着泥漿塗抹成的,屋裏面有許多的整根木頭當做大梁支撐着房頂。
低矮的門是破木頭用斧頭砍成的,並沒有什麼整齊形狀,只是一段一段的木頭用草繩子捆在一起,用江泥做的灶台兒上面架着一口殘破的大鍋,灶台挨着大炕,中間搭着矮牆。
三哥帶着老丫在他家破木頭捆綁的門前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拍打敲門。
“誰呀?”
老丫搶着說:“是我,老丫。”
還沒有等小喬打開門,他爸爸先從房上下來開門,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倆,嘟囔一聲說:“五兒啊,老丫來了。”然後轉身又去房上了。
吉明的爸爸滿臉的髒兮兮,兩隻眼睛由於營養不良,像兩個骷髏眼,乾癟的身軀架着破爛的粗布坎肩,長褲已經磨的剩下半條褲腿,開門前,他正踩在木頭棒子做的梯子上,站在房頂上抹泥。
這種土房子特別怕遇風雨,“外邊下雨,屋裏濕被。”冬天裏四壁透着風,破棉被上壓着麻袋片子禦寒。
春天雪化了,全家人只好躲在土炕里不漏的地方避雪水睡覺。
老丫和三哥緊隨老喬叔後面,跟着進了低矮的小屋。
破敗的土炕上,一個病懨懨的聲音傳來:“老丫和三兒來了……”
老三應了一聲說:“嬸,我們來找吉明玩。”
老丫把好吃的拿出來放在炕上木頭架子打的炕桌,說:“帶了好吃的!”
聽他倆這麼說,面色蠟黃的吉明娘臉上強露出一點笑容,裂開乾澀的嘴唇,說:“小崽子,真懂事呀。”
老丫看着她混濁無神的可怕的眼神,臉上早就沒有了血色,只有斜撇着的嘴唇配合著白眼球一翻一翻的,讓人有恐懼而心裏涼颼颼的感覺。
躺在炕上黑黢黢枕頭上的吉明娘,一說話就咳嗽起來,病得不輕。
自從得知吉明的哥哥被日本人折磨死了以後,吉明娘精神上就不太正常了,經常披頭散髮躺在炕上,穿的像蜘蛛網一樣大窟窿小眼子的褲子,一會兒瘋狂地拍着大腿,一會兒在那裏哭天抹淚。
原來,他們家因為拿不起“人頭稅”,被漢奸地保沒收“通帳”配給,家裏早已掲不開鍋,還是好心的鄰居大娘經常含淚送來柳蒿芽雜麵糰子給他們充饑。
望着吉明娘獃滯的眼神和亂七八糟的頭髮,聞着家裏面散發出的一種莫名的潮濕臭氣伴着泥土腥氣,嚇得老丫和三哥啥都沒敢言語,轉身快速地就和吉明出去玩了。
老丫和三哥也終於明白小喬為什麼提都不願意提起自己的媽媽,他媽媽也是為了自己的骨肉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才變成這副模樣。
他們從破房子裏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當頭了,他倆謝絕了吉明爹留他們在屋子炕里玩的好意,借口外面寬敞就跑了出來。
三個小夥伴就蹲在土牆根玩起來。
他們給吉明帶了酸奶喝,吉明因為媽媽照顧不了的緣故,渾身上下埋拉巴汰的,他給老丫兩個挑了兩個乾淨大碗,裝了柳蒿芽湯給他們喝。
乾乾吧吧異常瘦弱的吉明,大鼻涕都淌到嘴巴上了,一邊急着喝酸奶一邊就着鼻涕往肚裏咽,老丫嫌他埋汰,急忙把手絹遞給他擦鼻涕。
三個小夥伴就坐在吉明家破爛的院子裏,在地上用木棍子砸哈巴骨、合泥巴窩窩摔響玩。
第六章喬家破院鬼子兵兄妹初識北斗寮
正在玩的高興的時候,有個小日本兵,大概也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個頭剛夠到土牆上的豁口,黝黑的臉上掛着汗滴,眼角上挑,鼻子非常直溜,薄薄的嘴唇上露出兩個小板牙,好像從小就不知道如何閉上嘴一樣,就那麼張開着。
三人打量着他,矮胖的身材,黑黑的臉膛上長着一對眯縫眼,看着他們顯得有點獃頭獃腦,老丫打心眼兒里瞧不起日本人,看着這個樣子,更是鬧心扒拉地難受。
他的自行車把手上豎綁着魚竿,車框裏頭裝着剛釣來的魚,正要往軍營走,路過老喬家低矮的土牆豁口,突然看見老丫他們正在玩兒遊戲,就比較好奇地透過漏出茅草的泥牆,興趣十足地偷偷地看着他們在那裏用豬骨頭哈拉巴砸着玩。
由於個頭矮,看的不得勁,他只好一隻腳搭在自行車腳蹬子上,一隻腳踹在土牆上,費力地趴在牆豁上看,然後用生硬的中國話問:“喂,打攪了,小孩兒,玩的什麼呀?”
老丫側臉一看到牆豁口露出的日本軍帽和一張小黑臉嚇了一大跳,立刻沒好氣的扭過臉去,緊張地對着三哥說:“小鬼子賊壞,我們不告訴他,告訴他,到時候他學會了,他該告訴老師抓我們了。”
老三倒是沒有太多的心思,站起身抬起頭,看了看這個日本小鬼子,並沒有聽從妹妹的話,大聲地告訴他:“這是砸哈拉巴骨頭過家家玩!”
這個日本小鬼子看到老丫非常警惕看他的樣子,對他一點也不友好,本來想一走了之,卻架不住老三講的好奇心大漲,勉為其難地漲紅了臉說:“可不可以,帶我?一起玩?拜託了。”
見三人沒有過於反對,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他還把釣來的鯽瓜子魚當做禮物,拿給了吉明的爹娘,他們嚇的說什麼也不敢要,可是在他的一再堅持下,還是把魚收下了。
因為在偽滿時期,中國人如果打上魚的話,必須把打上來的魚都要拿給日本人檢查,說不準按什麼罪名就丟了小命,所以沒有人家敢私下去吃這些東西。
老丫和三哥還有吉明,看到小日本鬼子這樣的友好表現,也就放鬆了警惕性,慢慢地忘記了他的鬼子身份,除了語言上鬧點笑話,其他的還可以玩到一起去。
同他在一起玩了一下午,後來才知道這個日本小鬼子北斗寮的妹妹正是醫院裏面救了老丫一命的護士北斗香。
經過幾次接觸,他們漸漸成為童年的好朋友。
在當時的偽滿社會,中國孩子和日本孩子在一起玩,都會引起大家的注目。
有一天,天氣悶熱,穿着夏季關東軍軍裝的北斗寮,騎了一輛日本軍用跨斗三輪摩托,藉著探視父親的機會,拉着他的妹妹來找老三玩兒。
北斗香換上便裝,是一套日本和服的上衣,卻是搭配了一件白色的護士褲,她端坐在挎斗里,臉上蒙了一塊白紗巾,老三抱着北斗寮的腰坐在摩托車後座上,他們騎着摩托車風馳電掣般的跑去了扎龍濕地。
“請多多關照,出發!好高興呀。”北斗香圓圓的小臉興奮地發紅,她大叫着。
老三頭一次坐摩托車,嚇得緊緊抱住北斗寮的腰,把北斗寮樂得不行,戰鬥帽後面的兩塊布簾隨風打在老三的頭髮上,小涼風颼颼地向後面飄去,他看到剛才還高興萬分的北斗香早已把腦袋鑽到車斗前面的擋風板下面。
到了扎龍大草甸子上,他們在江邊蘆葦盪兒用網捕魚,然後用樹枝又搭起燒烤架子,點上火,烤鮮美的魚。
北斗寮在摩托車備用輪胎下面的物品箱裏拿來各種干調,拌好的醬汁,把魚分成兩份,一份燒烤、一份生拌。
北斗香在地上鋪開一塊藍色格子布,拿出木頭做的日式食品盒,裏面擺滿了米酒和米飯卷。
北斗寮對着老三說:“學禮君的日本話說的真好呀!”
老三客氣地回答着:“北斗君的中國話說的也不錯啊。”
“沒什麼、沒什麼,還要多謝您長久以來的關照,我的中國話才會有進步。”北斗寮看着妹妹望着老三興奮的樣子,調皮地對着老三眨着眼睛。
北斗香拿出湯碗和生魚片、涼拌料理等,她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菌菇湯,她看着哥哥和老三問:“聊了什麼?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啊?我可有一些餓了,對不起了。”
“沒什麼和你有關係的事情呀!”北斗寮呵呵地壞笑着,雙手拿起酒瓶把酒倒入三個陶瓷杯子中,小心地用右手拿起酒杯放在兩個人的面前。
北斗寮望着眼前的兩個情竇初開的年輕人,高興地盤腿坐在地上說:“請稍等一下,我講一句,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適合這裏的場合,但我覺得現在我們真的非常好,即使發生了許多令人討厭的事情,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三個人邊吃邊玩,跑去草地上撒野追逐、用軍用帶子綁在樹上打鞦韆。
北斗香坐在鞦韆上咯咯地笑着,不時回頭望着用力推她的老三王學禮,微笑着如同春風拂面。
北斗寮把自己的戰鬥帽蓋在老三的腦袋上,老三笑着做着鬼臉,他摸着帽子後面的兩塊布,問北斗寮:“這是遮陽的還是防子彈的?”
北斗寮笑着說:“是遮陽的,也是我的護身符。”
老三趕緊還給他說:“不用了,你還是戴上吧。”
北斗寮又嚴肅地對老三用日本話說:“天皇保佑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八宏一宇、四海一體,征戰天下,武運長存。”
老三沒有聽太明白,但是看到他嚴肅的表情,不好說什麼,把帽子還給北斗寮,就跑去和北斗香追野鴨子去了。
北斗香紅潤的臉上,經那扎龍湖水面映照,更顯得特別的鮮艷,眼睛裏閃爍着對老三天真而好奇的光澤。
一邊跑一邊嘴角微微地向上翹起,笑着和老三快樂追逐,北斗寮看在眼裏,心裏也是為妹妹能夠跟這個英俊的中國男孩在一起玩而感到欣慰,因為自從妹妹來到中國做了護士以後,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的真正的笑容。
所以,他並不在乎他倆情竇初開般的唧唧我我,更希望祝福他們可以真正的成為少年伴侶。
他們每次來找老三玩都不會空手,經常給老三帶來日本軍用罐頭,還有一些不知名的糖果、米團、壽司卷等食物,還有切好的生鮮江魚片放在冰塊上偷偷地背着其他人拿到野外去一起吃。
老三和兩個小日本鬼子在一起玩的非常開心,似乎已經忘記了他們是侵略者,而是把他倆當做朋友,他們經常在扎龍的蘆葦塘里來回嬉戲奔跑,玩兒累了就趴在那裏,看水裏的魚兒,看天上飛去的仙鶴兒。
秋天的時候,他們用軍用望遠鏡看見一隻非常高大的丹頂鶴在河對岸望着他們,金黃色的蘆葦被它踩在腳下,突然間張開翅膀飛向了碧藍的天空。
老三和北斗寮、北斗香都驚呆了,因為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高過小榆樹的仙鶴,即便是被冰冷的西伯利亞狂風所籠罩下的日本家鄉北海道島,也從來沒有看到這麼大的丹頂鶴!
第七章英勇就義為抗日國恨家仇記心頭
當天晚上,老三回到家裏,還來不及把白天看到的仙鶴告訴老丫,卻看見娘正在炕上哭哭啼啼,爹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臉地嘆氣。
原來大哥王學仁因為參加了共產黨工人地下組織,在街道上粘貼宣傳單的時候,被偽滿“道德會”安插在發電所里的漢奸發現后告密了,脫身的時候被殺害在發電廠鍋爐邊上。
老三悄悄地把北斗寮給他的帽子藏在衣服里,看媽媽趴在炕頭那哭,爸爸和弟弟妹妹在勸着,桌上的飯菜已經涼的透透的了,地上也被翻的亂七八糟,因為老三的緣故,家裏人才保住性命。
王先生說:“你哥死的太慘了。”
媽媽用手帕捂着臉說:“說你哥哥是紅黨,我咋不知道這個事情啊。”
老丫拽着老三的胳膊說:“大哥沒有了,三哥,我們咋辦啊?”
老三扶着炕沿,感到渾身沒有勁,他問:“日本人和二鬼子來過了?”
王先生癱倒在炕上說:“翻的亂七八糟的,的虧你大舅帶着二鬼子頭頭過來,還有北斗香的父親說句話,要不,我和你媽都得餵魚。”
聽到這裏,老三氣得渾身哆嗦說:“日本子太壞了。”
老丫和弟弟雖然個子小,剛才嚇壞了,聽哥哥這麼一說,也來勁了說:“我要替大哥報仇。”
王先生嚇得趕緊摟過他倆說:“告訴你,你倆可老實點吧,可不敢動這歪心思。”
王太太哭的更加厲害了,說:“孩兒啊,可不敢再提這事了呀。”
老三用手打了老丫腦袋一下,說:“你等三哥的信,要是再敢動手就和小日本子拼了,趁他不注意拿刀子扎他,讓他們一輩子瘸了,看還敢不敢過來抄家。”
王先生就說:“三啊,你也省點心思吧,咱可不是人家的個啊。”
老三年輕的臉上,因為這件事情而變得冷冷落落的,再沒有了笑臉。
大哥王學仁的身材不胖也不瘦,長年累月地幹活,整張臉曬得有一些黑,但是卻始終保持着乾淨的樣子,眼神里透着一股倔強,非常引人注目。
大冬天的常穿一件日本工人給的軍用棉大衣,腳穿靰鞡草填的皮靴,骨架子得挺魁梧,但是顯得單薄,一雙眼睛常常在黑暗中閃着憤怒。
隨了父親的五官端端正正,平時無論是在家裏還是坐在車間,臉上始終掛着安靜和善的樣子,臉上帶着大孩子般的稚氣。
大哥所在的汽機車間,一律不準中國人獨立操縱設備,全靠日本工人指揮,遇有檢修關鍵設備零件時,日本工人就找一些借口把他支開,不允許看。
王學仁系第二國民高等學校學生,在電業所汽機車間當技術工人,他經常看到偽滿鐵路專用線運煤的車皮上寫着“打倒小日本鬼子、日本鬼子滾回老家去”等標語口號,由於運輸煤炭的車皮跨地域面積大、流動性也大,日本憲兵無據可查,氣的沒有辦法,只有在上面再塗上一層油漆。
慢慢地,深受抗日同胞熱血激勵的他看到遭受日偽殘酷統治的電業工人,始終不甘心當亡國奴,也逐漸萌發了鬥爭和復仇的火焰。
起初,年輕的他被日本工人打罵侮辱時,還天真地找日本系長評理,哪裏知道,日本人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成人待,不但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反而遭到更加變本加厲地報復。
後來,他和他的工友們終於明白一個道理:與日本侵略者講理,相當於對畜生彈琴,還不如用自己的拳頭去尋找真理。
從那以後,他同一些工人中的愛國青年,在沒有組織的領導下,自發起來抗日,以讀書會的形式開展搜集、刺探、調查軍事、經濟、政治情報,給抗聯部隊提供軍用物資。
隨着時間的推移,他漸漸的成熟和長大,在進步青年的介紹下,參加了共產黨工人地下組織,負責在工人和青年學生中間挑選抗日進步青年,對敵開展鬥爭。
在鬥爭的過程中,常常組織有進步思想的工友,採取磨洋工糊弄鬼子等辦法來消極怠工。
冰天雪地的時候,發電所工人魏老三故意往爐子裏倒廢油引火取暖造成火災,廠房被燒毀,部分設備被破壞,發電廠因此停產。
日本系長大為惱火,連夜把事件報告日本憲兵隊,將包括魏老三在內的5名工友抓到憲兵隊審訊。
王學仁對工友們說:“日本鬼子追問時,就咬准了說往機器上注機油不注意,點捲煙引燃明火造成的!要回答的一致,咱們就可以保住性命,繼續和他們戰鬥!”
5名工友被套上麻袋、五花大綁抬到日本憲兵隊后,日本憲兵擼胳膊挽袖子地用兩根捆綁蒺藜鐵線的粗木棒將被捆綁的工人打得鮮血淋漓、皮開肉綻、遍體鱗傷。
當得不到他們所要的真實情報后,又將他們的手腳用麻繩緊緊捆綁在一起,反剪雙手吊在粗大的松木棍棒上,然後搬來一塊塊鐵路廢舊的枕木,懸吊在他們的腳脖子上。
第二天,日本憲兵又對他們實施水刑,用一個裝滿辣椒水的銅質大水壺,使勁地撬開他們的嘴往裏面灌,看到他們的肚子鼓得圓圓的時候,日本憲兵就讓漢奸兩人一組,騎到壓在他們的肚子上的木板上,使勁往下壓,肚子裏的水瞬間從嘴裏、鼻子裏擠壓出來,強大的衝力把眼淚和血水壓涌而出!五名工友立刻昏死了過去。
折磨了三天,工友們全都頂住了嚴刑拷打,眾口一詞!在日本憲兵面前拒不開口。
工友被抓后,齊齊哈爾地下黨組織積極通過各種鬥爭策略,給日本人顏色看,並立即號召中國工人找日本系長要人。
由於廠房急待修復,熟練工人要停產罷工,發電所也面臨停機危險,日本系長大傷腦筋,他只得硬着頭皮親自跑去日本憲兵隊要人,為了證明這是一起偶然性事故,不是工人故意破壞,還特意編造了一份實驗文件,被捕的工友這才無罪獲釋。
五名工友若是沒有地下黨苦心組織營救,早就沉到西大橋下餵魚了,這次行動,讓老丫的大哥看到了抗日聯盟的勝利力量。
日偽軍為了長期摧殘中國人,經常打着“王道樂土”的幌子,在齊齊哈爾實施合法的毒品販賣,日本人還把本國藝伎和朝鮮妓女,煙土館、大煙販子都引到這裏。
許多發電所中國工人不懂日文,大部分只能從事上煤、除灰等繁重的苦力勞動,本來賺得就不多,勉強成家生子難以養家餬口,還要被日本人硬拉着呼么喝六吃喝嫖賭抽。
甚至在日本系長、漢奸工頭的毒害下,妻子被迫賣淫求生或是賣兒賣女流落街頭,凍死餓死在陰溝、河沿、樹林裏的不在少數。
除灰工人張子林和幾個不爭氣的工人長期受日本人鴉片毒害,鬧的妻散家破,落得沒有站腳的地方,卻還不知道悔改,每天住在發電所里給日本人當“情報供給人”。每月發薪水時,日本系長挖空心思讓他帶着工人到賭場去領錢,只給整數不給零頭。
一場又一場推牌九、搖骰子寶或是麻將、撲克、轉盤下來,工錢就隨着薄鉛骰子流入系長腰包,幹了一個月,不但工錢拿不到手,甚至還要欠賭場的高利貸。
漢奸敗類張子林矮矮的個子,由於常年抽大煙,身體好像紙片,長年留着中間分開的頭髮,面色蒼白髮黃。
淡淡的眉毛非常短,長着一雙眼角向下耷拉的三角眼,渾濁地忽閃忽閃,酒糟鼻子下面長着一張閉不上的嘴,一張嘴就露出一口鑲了黃金的大門牙。
為了經常到永安里“會局”里的飯館、茶館、鴉片零賣、妓院、大煙館、賭場花天酒地外,甚至還包養俄國雛妓暗娼,每個月都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才被掃地出門,為此常常通過給日本人通風報信換“賞取”。
廠子裏有個裝卸苦力,因為喝了不幹凈的水患上肝病無錢醫治,幹活時偷偷在腰間藏了二塊鐵皮,準備拿去換錢看病,被他告密以後,日本系長操起鐵鍬砍到苦力的腰上,他腳下一滑落在曬水池裏嗆水而死。
日本系長眼看着中國苦力痛苦地在池子裏掙扎,卻坐在池子邊上,饒有興趣地看着苦力死亡的一幕,並且對身邊的中國工人滿不在乎的說:“滿洲工人大大的有,死了死了的沒關係,不服從大日本帝國的人,統統死啦死啦。”
中國工人氣的咬牙切齒,都知道是漢奸告的密,背地裏暗暗地想着辦法,幫工友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