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而這些屬於顧家的憂慮,在火車鐵軌上的的顧羨谷通通不用考慮,她的心情極為舒暢。
這是改變顧羨兒苦命人生的第一步,雖然過程有些坎坷,但是沒有關係,會越來越好的!
兩個人都沒吃早飯,火車上有叫賣盒飯,因為太貴被顧羨谷選擇性忽略。包袱裏面只剩了一個饅頭,顧羨谷把饅頭掰成兩半,把其中一半遞給身旁的楚淮安。
顧羨谷“這一半要吃到晚上!”
男人接過寶貴的半個饅頭,對她說的話視若無睹。
咔咔兩口,吃完了。
絲毫忘記了顧羨谷的叮囑。
顧羨谷護住另一半饅頭,頂着他像小獸似的目光:“沒有了,餓着吧。”
嗚。
為了轉移楚淮安對於剩下半個饅頭的注意力,也為了摸清楚自己以後這個“同夥”的狀況。顧羨谷嘗試性的開口。
“楚淮安,你幾歲了?”
楚淮安露出迷茫的神色:“不,知道。”
顧羨谷:“你家在哪?”
楚淮安:“山裏面。”
顧羨谷頓時明白,臉上充滿了同情,楚淮安是個大山裏面的孩子,受苦了,怪不得吃那麼多饅頭,感情是沒吃飽。
嘖,太可憐了。
楚淮安雖然不能理解為什麼這個人類女人突如其來的同情,但是也沒多計較,他好想吃這個女人手上的饅頭。
吸溜吸溜——
好餓。
顧羨谷選擇性忽略他的渴望:“一個人來這嗎?為什麼呀?”
一個人來城裏面人生地不熟的,看他樣子幾天沒吃飽了,過得一點都不好,為什麼隻身來這裏闖蕩呢?難道和她一樣想闖蕩出屬於自己的人生?
楚淮安慢吞吞地嗯了一聲回答後半句話:“因為建國以後不許成精。”
顧羨谷: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
入伏天氣,燥熱難耐,城邊一家小院兒里卻有難得的躁動。
“媳婦兒,這東西!出手這個數一定有!”中年男人眼冒精光,手指伸出衝著眼前的女人比了個數。
要是顧羨谷在場,一定能認出這個人是誰。
就是那位早上賣包子的老闆。
“五百!”女人驚呼。
中年男人見狀笑笑,搖了搖頭:“至少再加兩個碼!”
五萬。
這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在這個有一萬元都可以當“萬元戶”的時代,這筆橫財足以讓他們衣食無憂一輩子了,突來的橫財讓夫妻兩個眼冒金光。
女人激動過後冷靜起來,有些猶豫似的說到:“當家的,這東西····哪來的?”
桌面站着上一尊小小的貔貅金雕,用手稍微那麼一掂量,足斤足兩。難能可貴的是這貔貅金雕不只是材料好,雕工也是一頂一的好,貔貅的背微微向下伏着,兩隻前爪在地上略略一按,好像下一秒就要向前撲去。更別說貔貅像的細節,雙目向前,目光炯炯,就連背上毛流走向都栩栩如生,單是打眼一看,都不用內行人來瞧,隨便來個人看,都能定論。
此物必非凡品。
中年男子聞言有些沾沾自喜,挺起個肚子:“哼,今天有個小崽子拿這東西說想換饅頭和錢,給了他饅頭還不走,盯着我的眼睛說這些饅頭和錢不夠換他的東西,叫我把小金像還給他,他找別人去換。”
女人焦急開口:“那他拿回去了嗎?”
中年男人翻了個白眼:“你笨啊!要是拿回去了我上哪再找這尊財神爺去?”
中年男人罵罵咧咧:“我看他身上破破爛爛,不像個有錢人,這尊財神說不定就是他偷的咧!我這手沒把住,讓他給拿了,這地盤老子待十來年了,他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小子,還能斗過我?我說他偷我東西,他就是偷我東西!幸好他知道拿個小布袋子裝着,不然被其他人看見了,哪有我們的份!”
聽完男人的話,旁邊的女人感激狀雙手祈禱,嘴裏默念着菩薩保佑,時來運轉一系列的禱告詞。
一派祥和的場景。
後世的京市作為首都發展的很快,房地產商率先下手的就是這塊香餑餑,那房價是蹭蹭蹭的漲,很多人人可能要不吃不喝三十年才能在京市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但顧羨谷這種奮鬥批就喜歡這種挑戰,這種自己餓死也要獲得成就的挑戰,絕不躺平就是干,就在她即將攢足首付之時,碰到了這檔子事。
顧羨谷也不灰心,即使她現在只有一百塊,哦,不對,一百塊還沒到。
這時候的京市還尚未被高樓擁擠,入眼大部分房屋還是灰牆黑瓦的衚衕,一間間房子,一個個院落,一個挨着一個,相連過後就是一排排的,這一排和另一排之間啊,還空出了進進出出的入口,成了衚衕,小巷和大街。
“要是能買個四合院就好了。”顧羨谷這樣想着,不知不覺說出了聲。
沒人會嘲笑連一百塊都沒有的顧羨谷自不量力,楚淮安一路跟着她很安靜,什麼話都不多說。
除了。
“餓。”楚淮安扯扯顧羨谷的衣角,這個動作他已經做的十分熟練。
顧羨谷看看他,嘆了口氣,確實,一路上就吃了半個饅頭,別說楚淮安這個大男人了,饒是她,也餓的前胸貼後背。
“走吧,吃點東西去。”
兩人走去最近的一個吆喝着‘隨意續面’的小攤上點了兩碗面。
老闆非常熱情招呼了這兩個風塵僕僕的食客。
麵條勁道爽滑,麵湯清亮鮮美,脆嫩的小青菜點綴其中,濃郁的大骨頭湯的香味為這碗面增光添彩,顧羨谷不捨得點肉湯麵,多幾塊肉就多了五毛錢,無奈楚淮安看見肉的神情就像許久沒吃肉的狼一樣,綠油油冒着光,這才給他加了份棒骨,便宜,還有肉星兒,讓他慢慢啃着吃。
面的分量足,顧羨谷雖然餓,但也只多續了小半碗的面就已經撐住了。對面的男人倒是一碗面接着一碗面的續,他吃得速度快,吃相也不難看,人長得精神,桌上的碗摞的老高,不一會兒就引來了路過這的街坊鄰居的圍觀。
“這小夥子能吃啊!”
“這吃了多少了?”
“十來碗了吧,哎喲我數數·····”
“十七碗了,嘖嘖嘖,老王這麵店今天要虧本了喲——”
就在楚淮安面無表情打算續第十八碗面時,麵店的主人老王,同樣面無表情攔住了要續面的楚淮安。
其實最開始也不是面無表情,老王也經歷了錯愕,驚慌失措,等一系列表情。
這小夥子蠻能吃。
這小夥子怎麼這麼能吃。
沒見過這麼能吃的。
他還要吃幾碗?
怎麼還在吃。
怎麼還在吃????
怎麼還在吃????!!!!!!
到最後,一鼓作氣攔住楚淮安:“小夥子,我把錢退給你,你去對面吃,行不?”
楚淮安聞言,轉頭看向了悠哉悠哉看戲的顧羨谷。
顧羨谷:看我幹嘛!自己處理!
老闆見楚淮安這沒主意的樣子,心裏立馬有了決斷,這小夥子怕他對象,跑似的衝到顧羨谷跟前。
“小姑娘啊,不是我不做你們的生意,你對象這吃法我這小本生意實在是做不起來啊,這樣行不,我把錢退給你們,這些面算我老王請你們吃的,你們以後可別來了,啊,行不?”
老闆的言語懇切,句句真誠,顧羨谷這老臉皮也是不知道臊的,順着話就接下來了,也不反駁老闆說楚淮安是她對象的事:“老闆實在是對不住,他好幾天沒吃着飯了,這才這樣,我們也不好意思吃面不付錢,我們多付兩份面的錢成不,我們也是剛來京市,住的地方還沒找,實在是只能多付兩份,對不住,真是對不住。”
面前的小姑娘一臉真誠,話也說的實在,麵店老闆也不多扭捏,接過來顧羨谷多補的錢,心裏早就有了分感激。
又想着這小姑娘想找住的地方,這小夥子還低着頭安安分分坐在那,不是個成事的,街坊鄰居湊這熱鬧都還沒走,碰到也是緣分,能幫嘛就幫幫。
“你們要找住的地方是不?”麵店老闆突然拔高聲音。
顧羨谷開始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老闆的眼神和周圍圍觀的街坊,瞬間接到信號,也提高了聲音。
“是啊,我們夫妻兩個剛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又沒錢,都不知道在哪找房子租。”
“我那有一處地方,沒住過人,破了點,十二塊錢一個月,你住不住?”
還沒等顧羨谷回答,周圍的街坊就坐不住了。
“老王你這也忒不地道了,人家多吃你幾碗面你就這樣坑人家小姑娘,你那破屋成天漏風漏雨還十二塊錢一個月?”
“姑娘上我那去,我那十塊錢,比老王那破屋好太多了——”
“你那?你那得了吧!你老婆看你帶這麼漂亮一小姑娘回家不撓死你·····”
街坊們大多很熱心,七嘴八舌開出一個各自的價錢,誰家沒個空房間,等於一個月白得幾塊錢,不賺白不賺。
一個小男孩無聲無息跑到顧羨谷身後面,拉拉她的衣角,小聲說道:“姐姐,你住我們家吧,我們家人少,只收你六塊錢。”
顧羨谷心微微一動,六塊錢,她聽了一圈,這應該是最低的價錢。她現在錢也不多,日後花銷還需要錢,能少花一點是一點,眼前的小孩子衣服打了很多補丁,但是手上和臉上卻是乾乾淨淨的,看上去很有教養,她上下一思量,眼睛往麵店老闆那個看去,看到老闆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放心。
男孩不怕人,見這個姐姐同意,小手順着就抓住了顧羨谷的食指,怕她反悔似的,牽着她就往衚衕裏面走。
顧羨谷拍拍楚淮安的肩膀,他好像在發獃似的,半天也不應,顧羨谷忍不住敲了這個獃滯的男人一個爆栗:“走啦!”
楚淮安這才回過神,慢吞吞哦了一聲,跟上了顧羨谷的步伐。
見兩人走了,人群也漸漸散了,有些沒跟上狀況的人還有些不明所以,紛紛向旁邊的人追問。
這新鮮租客花落誰家了?
零零星星聽見幾句隻言片語。
“被那孤兒寡母截去了。”
“嗐,她們這日子也不好過。”
“也算是幫着了吧。”
“·········”
麵店老闆老王,深藏功與名,繼續在那個案板上悠悠地揉着面:這一幫啊,就幫了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