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可麗餅

1 可麗餅

雨後,水珠順着尖翹的屋檐滑落在地,濺起的水花瀰漫在清新的泥土和麥穗谷香氣的空氣中,不遠處傳來一陣少女的叫喊聲,農舍的外圍,瑞吉兒左手扶正了她最喜歡的偵探氈帽,右手朝着某個方向招呼着。她奔跑起來,清風吹拂過她紅撲撲的面頰。

“麥克,等等我,麥克!”

在不算寬敞的田梗上,一個男人,上身穿着暗紅色的短襯衫,下身着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聽見少女的叫喊聲,他愣了一會兒,隨即繼續邁開步子向前走去。

忽然間,一陣風刮落了男人的牛仔帽,向著他的背面飛去,於是他轉過頭來。

瑞吉兒輕快地朝男人的方向走來,抱着手蹲下,撿起那頂牛仔帽,抬起頭看向男人,隨後嘿嘿地笑起來,

“麥克叔叔,我也要去城裏玩!”

男人望着蹲在地上金色頭髮,藍色瞳孔的不速之客。用手扶住額頭嘆了一口,彎下身子抬起帽子,然後轉過身來,朝着田梗消逝的地平線走去,瑞吉兒站起身拍拍衣服,緊緊地跟上男人。

“你的媽媽允許你和我去城裏嗎?

“嗯,我和她說過了!”

“話說,你知道我去城裏幹嘛嗎?”

不知道,但你要給我買可麗餅吃。”

男人再次扶着額頭嘆了一口氣

“我去見一位老朋友。”男人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他接著說“里昂,記得他嗎?他曾是我們鐵匠鋪的一名治煉手,自從農場主離開,我接手之後,他就一個人去了自由城尋找新的機遇。

他在你小時候用鬍子扎疼了你的臉,你都着嘴發誓再也不抱里昂叔叔,哈哈哈!”

“我完全不記得了,他不刮亂子的嗎?”瑞吉兒回應道

“他真是個怪人,是的,他很少刮鬍子,他認為這樣一來可以吸引到更多火辣女孩的注意——他現在在自由城做別墅買賣,已經是個大富豪了。”

“那去拜訪這位老朋友的目的是什麼呢?”瑞吉兒狡黠地笑起來,一點都不像那天真無邪的面龐可以製造出的表情。

麥克不再說話,他們已經順着田梗來到了農場大門邊,隨後他鑽進一台停放在麥穗谷堆旁邊的皮卡車,打開發動機,汽車發出“咕咕”的叫聲。麥克把半個腦裝靠在車窗邊,衝著佇在一邊的瑞吉兒喊

“美麗的小姐,是時候去城裏觀賞一場動人的電影了!”

瑞吉兒咧開嘴大笑起來,一頭鑽進了皮卡車的副駕駛位,把穿着馬丁靴的腳擱在車前座上。

“我們出發!”麥克踩下油門。

皮卡車駛出了農場,前方是延伸的田野和玉米地,汽車一路向北,目的地是自由城。

汽車在通向自由城的馬路上飛馳,已經開了將近四小時了,車外一成不變的景色令瑞吉兒打起哈欠。她把腿換了個方向擱,頭上頂着的氈帽滑落在車座上

“上次和麥克叔來城裏是什麼時候?”瑞吉兒將眼睛睜得更大些,似乎這樣可以抵擋襲來的困意。

“貌似在四年前,我說要來城裏給老朋友寄信,你死活要和我一起來,”麥克把油門稍微鬆了一些,隱約可以看見自由城的高樓和嘈鬧的街道,

“你非要留在郵局寫一封“寄福爾摩斯”的信,我就囑託那裏的工作人員照料你一會。”

少女似乎沒有聽進去,“咦”了一聲就把注意力拋向窗外的街景,麥克轉過頭看向少女,眼中閃過一瞬委屈的暗淡,眼前,

自由城的街道愈發明亮清晰。

“你終於長大了呢,瑞吉兒,越來越像……你媽媽了。”他稍稍停頓,將車速再度放慢,“好了,那麼現在,誰想吃美味的可麗餅?”話畢,麥克已經停好了車。

瑞吉兒銀鈴般地笑起來,她拍了拍衣服,打開車門,“哈”一聲,歡快地跳了下去。麥克低頭望了望髒兮兮的黑色牛仔褲,似有似無地嘆了口氣,然後鑽出了汽車。

麥克領着瑞吉兒穿過熙攘的人群,來到一家可麗餅攤前點了兩份草莓奶油味,瑞吉兒迫不及待地捧着餅,撲道撲通地吃起來。麥克在一旁望着她狼狽的吃相露出微笑。瑞吉兒吃着餅不說話,她心想:如果爸爸沒有離奇失蹤的話,恐怕也和麥克叔一樣站在旁邊沖我笑吧。

不過,自有記憶起,媽媽和麥克叔就已經結婚了。麥克叔也將自己視如已出,多麼幸運!

繼續在自由城的街道閑逛。瑞吉兒注意到,自己身邊這家乾洗店的不遠處,矗立着一座歐式大別墅,別墅外圍的欄牆刻着精美的圖案,一簇簇紫羅蘭穿過欄牆向外招展着。時不時有有人駐足觀賞。而別墅則陳列着奢華的裝潢,讓人想到這一定是某個中世紀貴族的地盤,要是寬敝的大門兩旁佇立着身披盔甲的守衛,那就是一個完美的案發現場了。

之所以這樣想,是因為瑞吉兒從小就痴迷於偵探小說和兇殺遊戲,評判一個地方的好壞完全源自於“像不像案發現場。”有一天她從農舍回家,頭上沾滿了鮮紅的蕃茄醬,把麥克嚇了一大跳。後來她解釋道:“通過模擬成為受害者,來找到兇手的殺人手法。”令麥克哭笑不得。

“怎樣?是一座很氣派的別墅沒錯吧。”麥克把一隻手搭在瑞吉兒頭頂的氈帽上,“事實上,那位做別墅生意的大富豪就在眼前了。”

瑞吉兒抬起頭衝著麥克眯着眼笑,麥克再次重複了一句,“你越來越像……你媽媽了。”又是停頓一下。

天邊的夕陽染紅了雲霞,向自由城撒下奇誕的光。麥克接着拍了拍瑞吉兒的肩膀,說:“天色不早了,我們明天一起來拜訪里昂的別墅吧!你記得準備好垃圾袋,偷拿幾盒上好的紅茶葉回家,我會給你打掩護!哈哈,開個玩笑。”說完,兩人在夕陽下一起大笑起來。

別墅的窗邊有一道影子閃過,他的兩鬢斑白,走的很快,恐怕正在忙着打掃之類的瑣事吧。

順着乾洗店的方向沒走多遠,麥克和瑞吉兒遇見了一家散發著溫暖橘色燈光的小旅店,走進旅店的大門,麥克將行李交給瑞吉兒,她用盡雙手的力氣才將行李箱提起。麥克走向旅店前台辦理了一間客房,前台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不遠處的瑞吉兒,隨後朝麥克發問:

“請問那位姑娘和你是什麼關係?”

“女兒”。麥克脫口而出,但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用一股低微的眼神望向瑞吉兒,但瑞吉兒看起來並沒有介意。她想:對我而言,“爸爸”是個生僻詞。

辦理好了房間,麥克並不打算立刻入住,他站在前台抱着雙手那那位工作人員攀談。在此期間,瑞吉兒用紙杯裝了一些意大利橘汁,一邊喝一邊坐在招待處看着行李箱偷偷塞入的“推理故事集”,她聽見窗外里淅淅瀝瀝的雨滴敲打泥土的聲音,她很喜歡。

麥克結束聊天和瑞吉兒回房間時,夜色已經很濃了,纔此同時,雨似乎有了增大的跡象。

一打開房門,瑞言兒便一頭栽在白花花的鴨絨枕頭上。窗戶微微打開,瀰漫著清新的泥土味。

“這裏簡直是看偵探小說的天堂!”

瑞吉兒臉上洋溢着興奮,麥克在一旁微笑着。

各自洗過澡之後,瑞吉兒鑽進溫暖的被窩裏。換上了去年作為生日禮物的洋裝,媽媽誇她看上去像一個洋娃娃,一想到這,瑞吉兒總是會不自覺傻呵呵地笑出聲來。她繼續翻看着“推理故事集”。而麥克則在一旁,擺弄着新一期的頭條報紙。

“美國的總統——約翰·甘迺迪遇刺了。”

“真的嗎?是間諜嗎?是蘇聯的間諜吧?”瑞言兒興奮起來

“是一位狙擊手,用子彈掀開了總統的頭蓋骨。”麥克說著,一邊用手擺了一個手槍的姿勢,對着瑞吉兒的額頭“碰”得一下。

“你真幼稚”。瑞在兒用她那藍色的瞳仁盯着“槍口”,“麥克叔,你真幼稚。”

麥克的臉剎那間變得霎紅,和他那狂野的絡腮鬍極不對稱。

“好啦好啦”麥克站起身來,“我把這些衣服帶乾洗店,明天估計就能拿到手了,你儘快睡覺,明天一早還得拜訪里昂呢!不得不說,他一定會很喜歡你的。”看見我打個哈欠放下推理書,麥克從容不迫地站起身子。

“我的內衣也要?”瑞吉兒沒好氣地問道。

“如果你不願急拿去洗,明天就等着穿髒的吧。”麥克輕笑兩聲,“我在你小時候天天幫你洗澡,你還不讓媽媽來洗呢。”

“我知道了!”瑞言兒大聲喊着,隨後將通紅的面頰埋進枕頭裏。

麥克的腳步聲逐漸變小。

睡意漸濃,一天的顛簸過後,瑞吉兒閉上了沉重的眼睛。

“可能是半夜”,瑞吉兒這樣想,她張開疲憊的雙眼看了一下漆黑的窗外,她本想轉過頭去看一看什麼把自己叫醒:她隱約聽見一陣水流聲。隨後,熟悉的腳步聲在耳畔響起。

“是麥克嗎?”瑞吉兒的聲音像夢遊一般。

“嗯…我回拿上你的短褂,該死的雨,我的一身都濕透了,我剛剛洗了熱水澡。很抱歉把你吵醒。”

麥克的聲音聽上去很沉重。不知為何,瑞吉兒想起了窗邊的那個老人。

沒有回答,瑞言兒閉上眼睛,再度進入溫暖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瑞吉兒洗漱完畢,將睡在地鋪上的麥克喚醒,瑞吉兒嘲笑他昨晚打了一整夜的兔子。麥克則深吸一口氣,起來洗漱,不一會兒便提好了給里昂的禮物出門。

清晨的自由城像一個新生的嬰兒,大街上空蕩蕩的,處處瀰漫著萬物新生的氣息。

一夜暴雨的沖洗,下水道井口嶄新發亮,不遠處,紫羅蘭穿過別墅的外欄牆任憑露珠滑落到街道上。瑞言兒的呼吸格外暢快。

按響了別墅大門的門鈴,一位年邁的,兩鬢斑白的管家穿過富有生氣的庭園,站在大門邊,微笑着用他那銳利的目光看向麥克,麥克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和來意后,管家粗着嗓子又問了一句“xx農場的那位嗎?”得到肯定的答覆后,管家興奮地說道:“那想必里昂先生很歡迎你的到來了!”

隨着一陣鐵索碰撞的聲音,里昂別墅的大門打開。

—幢大別墅,是的,瑞吉兒從未見過如此大的別墅,雨隻眼睛難以裝下它奢華的調派和古典的裝潢,十幾扇百葉窗像一隻巨大章魚怪物閉上的眼睛。別墅的屋頂尖銳地指向天空,像一把諾克薩斯之劍。

穿過別墅的里門,兩位女僕在門邊俯身迎接,一位是金頭髮,另一位是黑頭髮。管家繼續帶領着瑞吉爾和邁克來到客房,並表示讓他們稍作休息,自己會去叫來里昂。那位黑頭髮的女僕端來兩盞英式紅茶,向瑞吉兒的那杯添了些砂糖。

“麥克叔,我感覺我要醉死在這奢侈的享受里了”瑞吉爾嘿嘿地笑,她的身後是帶着金色花紋的傳統真皮沙發,“這位里昂叔叔,究竟是什麼來頭?”

“我只是知道他很有錢,”麥克也滿臉困惑,他四處打量了一下奢靡的傢具,“但我沒想到,他有一整座城堡!”

沒多久,管家便一個人回來了,他看上去滿臉歉意:“我敲了里昂大人房間的門,但並沒有應答,不如我帶着你們一起去把門打開。我想,如果是麥克先生的話,他不會介意。”

“他估計已經起床了。”管家在前準備帶路,麥克點頭示意。瑞吉兒的眼神飄向在一旁擦試餐盤的金髮女僕,她回過頭來,朝着瑞吉兒致了一個善意的笑容,瑞吉兒覺得這個女人很嫵媚。

穿過掛滿中世紀壁畫的長廊,眼花繚亂之間,瑞吉兒注意到有一幅勃魯蓋爾的《死神的勝利》,畫中橫屍遍野的場面令她不寒而慄。

最終在一扇門前停下步伐,麥克望向窗外,幾隻百靈鳥停留在高大的梧桐樹樹枝上歌唱着,那聲音怪極了,就像……葬禮上放的喪曲。

敲了幾次門也沒有應,管家哆嗦着摘下手套,從一串鑰匙里掏出一隻,緩緩嵌入門閂中,他又敲了敲門,

“在嗎?里昂先生?”

仍是沉默,管家將門閂打開,我們看見了里昂先生——他躺在地板上,躺在血泊中,胸前是一把匕首。

“所以,這便是你在別墅的所有見聞了嗎,小姐?”

面前的警長留着和麥克叔叔一樣的絡腮鬍,搭配上那黝黑的臉龐和棕色的頭髮,瑞吉兒覺得自己在和一隻猩猩說話,她忍住說出來的慾望,

“是的,警官。”

瑞吉兒低頭不安地擺弄指甲,就在3個小時前,她看見了一具明晃晃的屍體,僅管麥克及時遮住了她的眼睛。但那副血惺的場面還是襲卷了她的眼帘——里昂先生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把匕首。瑞奇兒的腦裝很昏沉,在一個百靈鳥歌唱的清晨,她親眼目睹了幻想過無數的兇殺現場,如今她只感到噁心。

面前的管家和兩位女僕露出焦急的神色:發現屍體3個小時后,警長將所有人安置在瑞吉兒開始待過的客房,由那位猩猩警長來審訊眾人,其餘的眾多警官則在大別墅里四處搜查。

“被謀殺的大富豪啊…看來領導又得親自過來詢案了。”猩慢警長着上去十分疲憊,他揉揉眼窩,將目光投向管家。

“你們是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今天早上,因為有客人拜訪里昂大人,所以我趕過去叫他,敲了門,我又叫了幾聲他的名字,“管家沉默了一小會,“然而沒有回應,於是我去到客房將客人一併領到里昂大人的房門口,用鑰匙打開門”

“被害者房間的鑰匙由你保管嗎?”

“是的,里昂大人經常出門,有時候連着幾個月都不回來,他將鑰匙交給我並囑託我定期打掃。

“很合理,”猩猩警長笑了笑,“那麼,你昨晚在幹什麼呢?”

“我一直在打掃,清洗之類的瑣事,直到里昂大人即將入睡時,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裏,並向我交代將來幾個月的行程,告訴我別墅內的管理事項。”

“原來如此”。猩猩警長苦惱地思索着,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任何決定性的物證。他將同光投向了滿面愁雲的麥克,

“對你友人的死亡我很抱歉,現在,你需要回答我,昨晚你幹了些什麼呢?”

麥克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和瑞吉兒開了一間旅房留宿,在她睡着之後我帶着衣服去了一遍乾洗店。”

“別墅旁邊的那個乾洗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猩猩警長示意手下聯繫乾洗店店長,隨後他繼續問道,“可否請問你和被害者是什麼關係呢?”

“里昂是我的知己,我們曾在一個農場務工”麥克悲痛地回答,“自從他來到自由城做生意之後,我們便很少聯繫,最近我偶然得到他成為別墅老闆的消息,所以特意來城裏看望他…沒想到竟是陰陽兩隔。”

警長點頭示意,最終他開始盤問一個很嫵媚的漂亮女人,她坐在椅子上,眼睛旁是哭泣留下的紅腫,正是今天早上所見到的那個金髮女僕。

他率先對金髮女僕開口:“請彙報一下你昨晚的行蹤。”

聽完警長叫自己,一直獃滯愣在一旁的金髮女僕打了一個寒戰:“啊…我…我昨晚在儲物間收拾,後來我去浴室洗了一個澡,途中我遇見了管家老爺打掃走廊,再後來——”

聽見金髮女僕唯唯諾諾的低語,警長把自己的聲音調高了一個調:“再後來你去了哪裏?”

“我去了里昂的房間,當然,是他讓我進去的,我在裏面幫他收拾過行李。”

“也就是說,昨晚里昂先後見了你和管家,然後入睡,對嗎?”警長同時將目光拋向管家,但沒有回應。

“我們聯繫了乾洗店店長,麥克先生的確擁有不在場證明。”一位女警長大步流星地走進客房,她的聲音帶着一股不可反抗的權威,“與此同時,我們也在里昂的房間找到了這些東西。”

女警長將兩個物證套着塑料帶放在客房桌子上,一件是鼓鼓的信封,另一件則是粉色的情趣內衣。

“信封上的名字屬於你,她用犀利的盯着管家,“顯而易見的是,這是你待發的工資,但是裏面工資的額度遠遠超過了一個管家的待遇.

“我們派人調查了你的身世和財產,出乎意料的是,你是個孤兒,同時沒有任何親友,而你的財產總數,為零。”

管家沒有說話,他的臉色很難看。

“一方面,管家老爺沒有家人,也就沒有什麼牽挂了。另一方面,既然擁有如此高薪,那為何沒有任何財產呢?

可能性有兩個:一里管家老節在準備犯罪前花光的所有財產享樂;二里為了隱瞞自己擁有高新待遇一事,避免引起警方懷疑自己是不是和里昂同流合污,產生獨吞財業的想法從而殺死里昂。要知道,里昂是個孤兒,殺死他之後,最大的財產不可懷疑的由他——和里昂最近的管家繼承。”出乎意料的是,這份聲音來自麥克,他正坐在客椅上,雙拳微微握緊,用一股帶着哀怨的聲音衝著管家嚷嚷。

瑞吉兒的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光,不過很快就消逝了。

“事實上,我們已經查明了,別墅主里昂還有一條地下毒品交易鏈。”女警長補充道。

傳來一陣哭慟般的叫喊:“我怎麼可能殺死里昂大人!他是救我於苦難中的英雄!他如今橫死在我的眼前,你們卻捉住我問個不停?我一定會找律師起訴你們!”

瑞吉兒聽見猩猩警長的聲音:“那你如何解釋那筆工資和你的財產憑空消失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

“所以,你在自己有家庭的情況下和里昂先生發生外遇?”女警長望向一旁瑟瑟發抖的金髮女僕

“你們沒有證據指認我!”她幾乎咆哮着。

“我們在里昂的房間發現了你的內衣,除非他有女裝的愛好……換句話說,我們也可以過上面的指紋DNA來知道它的主人,畢竟,它不新鮮。”

而女警長沒有告訴金髮女僕的則是:內衣的藏身之處以及金髮女僕和里昂的關係,是由黑髮女僕指認的。

一陣長久的沉默。麥克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可能是在沉悶的客房呆久了的原因。

“麥克先生,瑞吉兒小姐,很抱歉浪費了你們的時間,現在是時候離開了。”猩猩警長衝著麥克微笑示意,與此同時,幾位警員進入客房,向管家和金髮女僕走來。

離開別墅時,已經是正午了。

刺眼的陽光讓瑞吉兒想起到插在里昂胸前的那把匕首。

“很抱歉讓你經歷這一切,瑞吉兒。”麥克低頭輕吻了一下瑞吉兒的額頭,“讓我們去到乾洗店把昨夜的衣服拿來吧。你還想在城裏逛嗎?如果你要回家冷靜一下,我會去旅館收拾好行李。”

瑞吉兒不再說話,她伴着麥克向乾洗店的方向走去。

到了乾洗店,熱情的店主看見麥克便上前打招呼,

“聽說你被警察審訊了,他們打電話問我昨晚有沒有見過你,我說我不會忘記一個忘拿衣服以致於淋成落湯雞重回我的店的冒頭鬼。”說罷他爽朗地笑了,麥克和他一起笑起來。

瑞吉兒望着正午明亮的街道,她的內心有什麼已經被照亮了,她大膽地完善那個看似不可能的推理,她扶穩偵探氈帽,分明是正午,她卻感到一股寒意直逼心頭。

回到了旅房,麥克坐在椅子上繼續着那份沒看完的報紙,瑞吉兒則在床頭翻閱那本推理小說集,她將書翻至最後一頁,輕輕扯下被膠布粘在書扉上的小刀,放在了伸手可以夠得着的位置。

隨後,她率先開口:

“你為什麼要殺里昂,麥克叔叔?”

瑞吉兒的眼裏閃着淚花,她的聲音悲傷而堅定。

“我一直在懷疑,為何當我問你“我們來看望他的目的”時你沒有作答,而是用皮卡車轉移了我的注意力。現在我明白了,你無法向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說出“我要去殺人”這番活。

在第一天我們回到旅館之後,你曾出門一遍乾洗衣物,當你拿我們的衣服時,你分明看見了我的短褂,但你只是瞄了一眼使出門了,後來才急匆匆回來拿短褂,我是這樣猜測的——為了找到適合的時機,你等到我放下偵探小說開始睡覺時才開始出門,先去了一趟乾洗店,特意讓老闆注意到了你,然後說有衣服忘記拿了,在回旅館的路上你通過梧桐樹相連的窗戶跳進了別墅內,摸索進了房間,殺死了里昂,但很不幸,你的衣服和褲子沾上了血,於是你回到旅館的衛生間洗了你的紅色短襯衫和黑色牛仔褲。所以我會在朦朧間聽見流水的聲音,隨後你帶上我的短褂又回到了乾洗店,並稱自己一路淋着雨來的,要求他們把你身上的衣服也一併洗掉,並在明天來取,這樣一來,既消滅了物征,又讓乾洗店店長為你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而在第二天警察檢查衣服時你也可以肆無忌憚了

你解釋那流水的聲音“你在回家的路上被雨澆透了,你在洗熱水澡。”哈哈,怎麼會有人願意洗完澡之後再去淋一遍雨呢?

而你之所以告訴警察管家的工資象徵著什麼,是因為的你在得殺里昂時偶然發現了管家的工資吧,那可是一筆重金呢,這樣一來,就可以讓管家成為的替罪羊了,但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會知道管家沒有自己的財產呢?

而麥克叔叔,你沒有預料到第二位女僕知道第一位女僕和里昂偷情的內幕,這樣一來,就有兩個嫌疑人了,不過也沒有什麼問題,畢竟要麼在兩人中有一位被捕,要麼被判為聯合作案吧。

當然,以上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測,如果要驗證猜測的真偽,把你的紅色短襯衫和黑色牛仔褲拿來做魯米諾反應就行了(可以通過化學物質判斷物體是否存在過血液),如果不幸的語,恐怕你的紅色短襯衫上還沾着凝固的暗紅色的血吧。

真相是不會被大雨沖走的。

此外,如果派人去檢查那棵梧桐樹,應該會在上面發現你的腳印吧。“

麥克呆動地盯着地板,面色鐵青。瑞吉兒帶着哭腔

“求你了,麥克叔叔,告訴我那是的假的,然後笑着說不給我買可麗餅吃了,就像從小到大的那樣,好嗎?”

麥克沉默着打開行李箱,拿出了那件紅色短襯衫,仔細分辨的話,可以發現衣服背面有幾小塊暗紅色的斑。

麥克扶着額頭嘆了氣,然後講起了一個十多年前的故事

“那時我和里昂很年輕,一起在農場裏工作,我們之間有許多共同的愛好,所以聊得很投機,我們是彼此的知已——直到你媽媽出現在了農場。

她是我們農場最美麗動人的女孩,那雙深邃神秘的眼睛,一襲金色的長發,笑起來簡直要把男孩的心都融化。

她徹底讓我陷入了愛河,然而,里昂也是。

從那時起,我和里昂便成了情敵,我們處處對着干,分道揚鑣。那傢伙很要強,沒多久便成了前農場主最看好的人物,前農場主去世前,安排他按任新農場主,在那之前,他是鐵匠鋪的一名治煉手。

“這個混蛋,在當上了新農場主之後,以征問農業財稅為由,在那個晚上把你的母親叫進了他的房間……”麥克不由主握緊拳頭,“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暴雨,你的母親全身都濕透了,她敲開了我家的門,瑟瑟發抖…………你的母親打算起訴里昂,讓他身敗名裂。誰曾想他竟早已留好了後手!里昂暗中得到了農莊的鑰匙,那個地方儲藏着農場所有的財產,即使是農場主也需要他人陪同才能進去。里昂闖入農莊將農場所有人的財產洗劫一空,然後連夜坐上了前往自由城的火車,搖身一變,成為了樂於慈善事業的大富豪。

可能是他僅存的一點良心發作了,在別墅生意發達之後,他打算給我們的農場寄回當年盜竊的金錢,但作為一名富豪,向小農場寄如此大數額的金錢,肯定會引起懷疑,於是他找到一個位為生計發愁的家庭,雇傭了一個男人,確保他的家庭維持下去,而代價,這是以管家的身份,以工資為扶手,以沒有家人的孤兒為身份,寄錢給農場。當然,寄出的地址是虛構的,也因此,管家沒有私人財產,他簡直是最適合的替罪羊!

有一次,我來到自由城郵局,準備給一位遠方的朋友寄信,意外看到了那個管家拿着沉甸甸的一個信封,上面的地址是我的農場。我暗中跟蹤管家,最終發現了里昂別墅的真實位置。

在里昂離開之後,我接手了農場主的職務,娶了你的媽媽。

沒多久她就懷孕了,但我心存疑心,於是便騙你說你的爸爸失蹤了,而你對我的稱呼則是“里昂叔叔”

“我多麼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看見你隨着長大,和我的容貌越長越像,然後親耳聽見你叫我一聲“爸爸”。可悲的事實則是,你那淺藍色的瞳孔,愈發和里昂的瞳孔相像;你撒歡奔跑的樣子樣子,讓我想起了十幾年前在田野間奔跑的里昂”

我清楚的明白,復仇的時間到了“

“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在你要求和我一起來城裏時,我想到你在鬧市中洋溢着美容,啃着可麗餅沖我喊“里昂叔”的模樣后,我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麥克苦笑了兩聲,“不論你是不是我的女兒,但我想,我永遠成為你的爸爸了。”

瑞吉兒踮着腳向前,隱蔽的用手將小刀滑回書的扉頁,一把抱住了里昂,嚎啕大哭。

第二天,瑞吉兒牽着麥克的手來到了警局,一路上彌滿了沉默。藍色的洒水車在她身邊呼嘯而過,帶起一陣清風吹過她的臉龐,瑞吉兒有預感,她將失去一個很重要的人。

到達警局,一進門便看見幾個警長坐在管家和女僕旁邊討論着結案的判定,麥克低下頭輕吻了下瑞吉兒的額頭,然後鬆開手,毫不猶豫地朝警長們走去。

瑞吉兒通紅的眼眶再次佈滿了眼淚,她透過淚水看見麥克的雙手被捆起來,兩位警長站起身帶着他走向審訊室。她再也沒忍住,邁開步子奔跑起來,清風吹拂過她紅撲撲的面頰。

“麥克!等等!麥克…………爸爸!”

前方的麥克聽見少女的叫喊聲,他愣了一會兒,隨即繼續邁開步向前走去。

十年後

“瑞吉兒,這裏有一封你的信!”昏暗的偵探事務所內,助手隨手遞過來一張信封。瑞吉兒苦悶的想着“這次是新案件還是騷擾信件?”她端起桌邊的熱咖啡抿了一口,拆開信封。看着紙上的字跡,瑞吉兒乾笑兩聲,將信封塞在抽屜里。

上面寫着

“看來福爾摩斯給你回了信”

——來自伊夫島監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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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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