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鄧文娟篇(二)

第13章 鄧文娟篇(二)

看着馬景城空空如也的帳篷,鄧文娟心中百感交集,淚水奪眶而出,如瀑布一般狂流不止。

她在帳篷周圍尋找了好幾遍,但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剛剛留下的腳印,不一會兒的功夫,便被緩緩而下的雪花覆蓋了。

鄧文娟小酌了幾口紅酒,她覺得紅酒給她帶來的不僅僅只有暖意,還能填補她內心的空虛。

“有人在嗎?”

鄧文娟懶懶的回答了一句,“什麼事?”

“有些疑問想問您。”

鄧文娟輕輕的打了一個哈提,不知是尋找馬景城太累的緣故,還是醉酒的癥狀。“進來說話吧。”

兩位警官互看了一眼后,邁着緩慢的步子走進了帳篷。馬警官邊掃視周圍邊說:“打擾了。”

“可是有我老公的下落了?”

他用略有些歉意的口吻說:“目前還沒有。”

鄧文娟的語氣聽上去很悲傷,“是不是找不到了?”

“如果你們願意將所知道的事情如實相告,我想很快會找到的……馬景城與孫教授有什麼恩怨嗎?”

“我不太清楚。”

“那與劉少東呢?”

鄧文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嚇,“我不知道。”

“你最後一次進入你先生的帳篷,是否看到了睡袋?”

“我不太記得了,我只是掃了一眼就出去了。”

“他消失的這段時間,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響,或者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景象?”

鄧文娟偏着頭想了想后,回答說:“沒有。”

有那麼一瞬間,她希望他會永遠的消失不見。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和馬口繼續在黑暗中相愛,所以,她放棄了現在的婚姻。

她從不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後悔,所以她在面對馬景城時,總是理直氣壯、毫無愧疚。

“晚飯結束之後,你一直待在帳篷裏面嗎?”

“對。因為一直在下雪,所以還是待在帳篷里比較暖和兒。”

“為什麼你們不在同一個帳篷里?”

鄧文娟長嘆了一口氣,好像那是她一段不願意提起的事情。“私人原因。”

“是感情不和的原因嗎?”

她用沉默來代替回答。回想起與他相識的那段時間,她是快樂的。馬景城看上去蠻橫霸道、不易相處,卻幽默感十足,跟他在一起,她總是捧腹大笑、毫無憂愁。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萬分感動,然而這些浪漫的事情,馬口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你覺得他突然消失的原因是什麼?”

“這是什麼意思?”她的雙眼突然流露出疑惑的目光。

馬警官提高了音量,試探性的說道:“會不會被人殺害了?”

“怎麼可能。”

“你為什麼覺得不可能。”

“難道你不覺得這件事情聽起來很荒唐嗎?”

馬警官用在平常不過的語氣說:“不會。”

鄧文娟垂着眼睛,不予回應,對他無端的猜測表示反感。

“是這樣的,我們在馬景城的帳篷內發現了血跡,所以需要採集一下你的指紋,還要對鞋印做一下對比。”

“啊?”鄧文娟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只能配合年輕人的工作,她一直想聽到更為具體的調查內容,所以視線未曾從馬警官的身上離開過。

“據我所知,你昨天晚上曾經與馬景城見過面。”

她雙手交叉位於胸前,那是表示拒絕和不安的動作。

“當時討論了什麼?”

鄧文娟舔了舔嘴唇,

手指在酒杯上來回移動。

“那杯紅酒是你送過去的吧,上面有你的指紋。”

鄧文娟無法反駁,“對,是我送過去的。”

“那好像不是簡簡單單的紅酒,裏面摻了可以致人死亡的安眠藥藥量啊。”

鄧文娟捋了捋額頭前的碎發,其實碎發還不至於擋住視線,但此動作她重複了三次。

“他並沒有喝。”

“你怎麼知道?”

鄧文娟猶豫了一下后,解釋說:“他當天胃痛發作,所以並未飲酒。”

“所以你臨時改變了計劃?”

鄧文娟瞪了他一眼,“警察現在都是這樣調查案件的嗎?沒有證據,就給人隨便安個罪名,怎麼,要屈打成招嗎?”

馬景城面露微笑,“夫人說笑了。如果我說錯話了,還請夫人不要介意。”

“你們還有其它的問題嗎?”

“對了,保暖器一直都在你先生的帳內,對嗎?”

“對,他很怕冷。”

“我想夫人應該更怕冷才對啊。”

“我還好。”

“夫人會同他們一起出去考察嗎?”

鄧文娟搖了搖頭,回答說:“有時會,有時不會。”

“這是他房間內的所有物品,你看一下,有沒有丟失的東西。”

“除了睡袋,應該沒有了。”

“謝謝你的配合。在找到馬景城之前,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忙。”馬警官點頭示好。

鄧文娟並無回興,一雙眼睛在他身上來回打轉。

警察離開后不久,她身體向前傾,右半邊側臉重重的壓着手臂,另一隻空着的手搖晃着擺在桌面上的酒杯,杯中的液體隨着她晃動的頻率忽起忽落,如同左右搖擺的海盜船一樣。

她心想,如果馬景城就這樣消失了,我和馬口便可相伴餘生了。婚姻是我們相愛的障礙,所以後半生的我絕不會再婚,就當做我對馬景城痴心不二好了。

帳篷外很大很吵的聲音,令她回過神來。她穿上厚厚的長款外套,走出了帳篷。這時,劉昊來到了她的身旁。

“你應該很高興吧?”

鄧文娟將圍巾裹緊了一些,面無表情的看着最前方的帳篷。

“如果我是你,做夢都會笑出聲音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鄧文娟的語氣很不耐煩,有一種想立刻拍死他的衝動。

劉昊輕哼了一聲后,便不再說話了。不知他又想到了什麼,竟再一次開口了。“那個人叫尚傑森吧!確實長了一張“喜歡吃軟飯”的臉!”

馬景城很信任劉昊,是鄧文娟唯一知道的馬氏能源的員工名字。馬景城在家辦公時,他偶爾會送來一些文件,因此打過幾次照面。

在她的印象中,劉昊是一個對馬景城唯命是從的男人,唯唯諾諾的性格深得馬景城的喜愛,不知他從馬景城那裏得到了什麼恩惠,以至於馬景城得到了如同把中了他命脈一般的忠心。但此刻,他卻完全變成了另一張面孔,話中有話,且帶有威脅的言語,使得她必須重新認識這個男人了。

鄧文娟不知他為什麼知道尚傑森這個名字,也許是按照馬景城的命令行事,跟蹤她得到的情報,不過這個人可並非真正與她暗通款曲之人。

鄧駟原本讓她從國外留學回來后,進入公司工作,但她不喜歡有壓力的工作,便拒絕了。從父親那借了一筆錢后,她做了一些投資,所以即使不上班,她也有資金入賬,根本不用擔心日常的花銷。她將管理自己資金業務的工作交給了一個叫尚傑森的男人,有時會見上幾面,隨着所投資的項目越來越多,他們兩人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起來。

“那就假裝是這個人好了。”她心中想到了一個偷天換日的計劃,但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是,還是有人察覺到馬口的存在了……

“看來,應該找不到了吧!”劉昊冷冷的說道。

他的話如同冷空氣一樣,她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情感,這些年他與馬景城的陪伴都是虛情假意吧!她不禁這樣想着。

鄧文娟抬頭看向了最遠處的山峰,除了白色,什麼都沒有。沒有生機的白色令她感到恐懼,身上的每一個毛孔也不禁顫慄了起來,她的腦海里回蕩着劉昊剛剛脫口而出的話,“看來,應該找不到了吧……應該找不到了吧……找不到了吧……”

接着,一張印有馬景城清晰面孔的黑白相片浮現在眼前。

第一次見到遺像是鄧文娟剛剛搬進鄧駟的公寓,那是他亡妻的黑白照片。鄧駟將她接回家時,他正經歷一件很悲傷的事情——他的妻子幾天前因癌症去世了。她只是瞥了一眼,所以對女人的模樣十分模糊,無法描繪。

“不知道每天會有多少人因為癌症去世?”他感嘆道。

從那之後,鄧駟經常坐在沙發上翻看相簿,儘管相簿很厚,但珍藏下來的照片卻極少。他看過一遍之後,又看一遍,如此反覆,這成了他飯後必須做的事情。

然而他的心情,鄧文娟無法感同身受。

她心中有很多疑問,但與他疲倦的雙眼相對時,便放棄了詢問答案的機會。直到鄧駟主動提出聊一聊的請求。

“我們聊一聊吧。”

“以什麼樣的身份?”

鄧駟拿出一張舊照片,那是鄧文娟父母的合照。他看到這張照片后,才確定她就是他失蹤多年的女兒。之後,那張照片就由他仔細保管了。

他長嘆了一口氣后,指着照片上的女人說:“她叫焦艷艷,是我打工時認識的女孩。你的眼睛跟她很像……她很欣賞我的才華,也很肯定我的能力,不過,那個時候沒有人會對一個打工仔所說的話感興趣,所以我總是壯志難酬。如果沒有遇到她,可能就沒有現在的我……後來,我們相愛了,並且住到了一起,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了我。有了她的支持和鼓勵,我的事業也越來越好了……可是我也擺脫不了俗套的劇情,我對她的關愛越來越少,我們之間的話題也越來越少了……不久后,一個大公司看中了我的能力,總是約我見面。一次醉酒後,不知怎麼回事,那個經理的女兒就睡在了我的身旁……”

“然後你就拋棄了她,就像拋棄我一樣?”

“不是的,我本來打算帶她離開這個城市,我並不想接受經理女兒的好意,但是你的母親突然消失了,我尋找了很久很久,一無所獲……後來,在搬家時,我看到了藏在床墊下面醫院的體檢報告,我才知道她懷孕了……後來,那個女人找到了我,告訴我,如果我有能力一定會找到她,於是,我拚命的工作……久而久之,我好像忘記了她,並與那個女人結婚了。許多年過去了,我們一直未有孩子,所以那個女人就想到了你,我們便開始找尋你……但令我無法預料的事情是,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若是早些知道,也許……”他右手掩面,五官扭曲,如同一個被恐懼折磨的啞巴,無法再次開口了。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贖罪吧。”這是鄧駟的妻子離開人世時說的一句話。他曾經懷疑過焦艷艷的離開與妻子有直接的關係,但這種猜測只停留了幾秒鐘,便消失不見了。

“至於這個男人,我從來沒有見過。”

鄧文娟心想,也許,母親自始至終愛的男人只有父親一個,她找了一個相同姓氏的男人,就是為了最好的證明,也許也是為了今後的父女相認吧!

“父親”這兩個字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所以在得知鄧駟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后,她沒有一絲的喜悅之情,反倒覺得很痛苦。

鄧文娟第二次看到遺像,是在馬口的家中,遺像左邊的花瓶中插滿了鮮花,好像是他妻子生前最喜歡的蘭花。她同樣不記得女人的長相,更不想知道他們之間的愛情故事。

馬口的妻子去世后,他很痛苦和自責,那種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懊悔深深的折磨着他。尤其當他得知,她是山峰器材董事長鄧駟的女兒后,他痛不欲生的感覺更深層了許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句話成了他的口頭禪,好像令他悲痛、憂愁的事情還有很多,所以他拒絕與她見面,確切的是,他不想以情人的身份繼續與她見面。

她沒有糾纏,很爽快的答應了。

可是“重新開始”這四個字從嘴裏說出來很容易,做起來卻相當困難。

她和馬口如同站在懸崖峭壁之上,稍稍扭動身體,便會墜入死亡的深淵。於是,她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沒錯,馬景城就是他們兩人的救命稻草。

“我該怎麼辦?你想讓我怎麼做?”鄧文娟問馬口。

他一邊轉動着右手無名指上的黃金戒指,一邊用略有些不安和難過的語氣說:“對不起,以後請好好生活吧。”

從那以後,她便跟馬景城交往了。她嘗試着讓自己的精神和肉體,都在表達自己喜歡馬景城的想法,然而入戲太深的那個人是馬景城,因為每次與他魚水之歡的時候,她腦海中浮現的是馬口的面孔,所以想抓住馬口的她十分瘋狂。

不久后,馬景城向她求婚了。

“他跟我求婚了。”

“祝你幸福。”

她不知道馬口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表達祝福,所以她依然面無表情。

“可否以戀人的身份陪我最後一個晚上。”話畢,她整個人癱坐在了沙發上。這句話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和力氣。

酒精將她的情感放大了許多倍,馬口的拒絕讓她的吻更深情了一些,然後便是激情如火的一夜。從他的眼中,她看到了無法自拔的喜愛,以及深不見底的悲痛。第二天,她早早離開了馬口的家,臨走前,將背扣在桌上的他亡妻的照片,擺放到原來的位置上。

他們剛剛準備關閉禁忌之門,然而雙腳卻停在了門口,之後,誰都沒有勇氣再向前一步了。

警方的尋找工作還在進行,馬景城的帳篷禁止其他人入內,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就代表他已經死了,已經與白雪融為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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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定義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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