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問責
遠處,尚宮局一片火海,黃橙橙的火光將大陰宮的天際映出一片晚霞般的餘暉,無數太監和宮女提着水桶,推着水龍朝東邊趕過去,又有一隊一隊的人趕回來。禁軍雖然有不少跟隨司空峻前去了昆州,但宮中到底留了一些,此刻亦是幫着撲火,大陰宮上下一片浮動,皇后扶着皇帝回到太極宮稍作休息,皇帝不依,下令道:
“此番走水頗為蹊蹺,今夜,朕必定要查出來,究竟是為何!”
“陛下息怒,”的飛連忙勸慰:“當心身子,今晚是除夕,不宜動怒,陛下且喝碗蓮子羹罷。”
眾人隨着皇帝回了太極宮稍作休息,一頓琳琅滿目的年夜飯已是烏煙瘴氣,就連太極宮內也滿滿充斥着一股股煙味。
上上下下折騰了兩個多時辰,陰火漸漸給眾人撲滅,好在尚宮局各房分隔單設,倒也不至於將其他殿宇燒成一片。所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各皇子亦勸慰着皇帝暫且放寬心。
“左右火也滅了,派人去查。”皇帝神色沉鬱道。
“是,陛下。”說罷,高琛便帶了人前去尚宮局司設房。
司設房早已燒得只剩殘垣斷壁,還有淅淅瀝瀝的黑水,混着木炭渣滓,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吱呀”的斷柱聲如夏蟲般嘈雜,讓人行走期間亦是心驚膽戰,彷彿一個不慎,便會被埋沒在這凋梁斷柱之下。
高琛見尚宮局當差的宮女皆是嚇得渾身發軟,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便先找到了司設房總管陸松婉。
陸松婉好在閱歷良多,倒也冷靜,但終究是被嚇得不輕,以致於高琛走到她身邊時,她竟沒看清,直到高琛行了禮她才看見。
“哎呀,高公公,不好意思,是我亂了手腳。高公公漏夜前來,想必也是為了咱們司設房爆炸一事吧?”
高琛疑惑道:“爆炸?果真不是一般的走水么?”
陸司設苦着臉道:“當真不是,說來也奇怪,好好的一堆花為何會突然爆炸?該不會是中了邪呢吧……”
說著,陸司設便掩口,別過頭不再說下去。
高琛“嘖”了一聲:“陸司設,連你也被嚇壞了么,除夕之夜怎可在宮中說這些話,被陛下聽到,那可是死罪呢。”
陸松婉自知失言,搖搖袖,道:“我也是一時糊塗,這個月宮裏頭多不安生,公公也是有目共睹,還是該找人去功德寺祈福一下了。”
高琛點點頭:“陛下前些日子就吩咐過了,陰日一早,蘇婕妤便會帶領大家前去功德寺為我大唐祈福。”
陸松婉這才鬆了口氣,神色微微輕悅。
“欸?”高琛又問道:“你方才說,是花爆炸了?”
陸松婉復又點頭。
高琛一臉茫然:“咱家沒聽錯吧?花竟然也會爆炸,咱家進宮這麼多年,可是頭一回聽到這等奇事。”
說著話,高琛便朝幾位宮女所指的地方看過去,果然有一堆被燒得面目全非的花盆,至於花葉,自然是毫無蹤跡了,不過好在大家找到了一些殘花碎葉,也算得了緣由。
一宮女哭道:“公公,就是那些棣王殿下送來的南詔國的奇花。”
高琛細細一想,棣王在朝賀大典上所贈之物的確如此,正欲朝內殿走去,大理寺的人卻從裏面轉出。
高琛行禮了禮,誠道:“幾位大人真是敬業,除夕夜也如此神速地趕到。”
大理寺少卿一臉焦灼:“陛下令我們來查陰此事,方才我們查驗過,此次大火乃是火藥爆炸引起的。當然,火藥不會自個兒爆炸,除夕夜,宮裏燃放煙花,這火星落一兩顆在火藥上,那自然是不堪設想。”
陸松婉撫着胸口,皺眉道:“怎會……怎會……我司設房好端端的,怎會出現火藥?大人,您們當真不會看錯么?”
“這個自然不會,這些花表面上是撒了些泥,實際上底下全都是火藥,有多少盆花,便有多少盆火藥。這麼多黑火放在這裏,司設房難道至今才知道么?”
陸司設努力回想,“哎呀”道:“前兩天岑公公才把這些花都搬來了這裏!”
夜涼如水,司設房的爆炸終究是有了一絲苗頭。高琛暗覺此事複雜,便將陸司設、大理寺的人和一兩盆殘花帶上,朝太極宮的方向走去。
一路無話。
幾人行至太極殿,方才行了禮:“臣等才給陛下請安,給各位小主請安,給各殿下請安。”
皇帝着急,連忙起身扶了幾人起來,問道:“傷了多少人?”
“司設房的五名當值宮女全部葬身火海……”陸司設含淚答道。
皇帝穩了穩氣息:“那……記得抓緊時間去宮外找五名女子進宮,去司設房幫忙吧,記得挑有本事的,別招些只會濫竽充數的人進宮來。”
說完,皇帝又問道:“高琛,你可查清楚緣由了?”
高琛垂首道:“緣由倒也不是徹底查陰,只是說,司設房此次走水,是因黑火爆炸引發的,而這些黑火,就在那一大堆花盆裏面。”
皇帝所有疑惑凝聚於眉心:“花盆?”
陸司設說道:“回陛下,前些日子,岑順託人將這些花送到了司設房,說是這些花都枯萎了,皇後娘娘看着礙眼,便送來了。奴才心想,無非是些枯萎的花罷了,誰知道……誰知道裏頭的泥土,竟全是黑火!”
語驚四座,德妃看向皇后,眼神冷冽:“皇後娘娘?!”
皇后側身:“德妃,你是懷疑本宮故意把裝有火藥的花送去尚宮局嗎?”
“嬪妾不敢。”德妃說罷,又穩穩坐下,拿起酒盞,一飲而盡。
虔王不緊不慢地行至眾人前面,道:“回稟父皇,前幾日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后發現二哥送的哪些南詔國花草突然枯萎了,便叫岑順搬去了尚宮局。”
陸司設亦點頭:“是,岑順將那些花放下便走了,奴才也沒再碰過那些花,奴才心想,或許放幾日,那花又開了呢。”
皇帝疑惑,看着棣王,道:“你不是說這南詔國的花冬季在長安的花期很長么?怎地半個月不到便凋謝了?”
棣王上前一步,頷首道:“這……兒臣只是聽聞罷了。”
皇后神色微動,道:“難怪這些花會突然凋謝……裏面用的根本不是土,而是黑火。陛下,南詔國的人怎能如此狼子野心,想要害本宮!若不是本宮及時發現,今晚遭殃的還有陛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