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心跳

【心臟，

是由肌肉、血管、神經等器官和組織組成

心跳，

是由生物電驅動，據說

那生物電，

是由什麼動力發動起第一次顫抖？

是造物主？

是神？

是偶然？

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在午夜到來之前，秦玥完全沒有睡着，或者說，她一直保持着坐在床邊地上的姿勢，面朝著窗戶，靠着床，靜靜地發獃。發獃的，只是她的身體，她的心和腦子卻一刻都沒有停過。

“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是在做夢嗎？還是因為藥物的關係又被困在了荒唐的世界裏？”

“好像不是，我當時是下定決心要......怎麼會一下子出現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是還活着嗎？”

“還是，我已經死了？”

“琪和姨媽她們咋么樣了？”

“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

......

想的頭很痛，這時候，蕭藍敲了門，秦玥跟着使勁敲敲自己的頭，站起來走出房間和蕭藍一起去看寧宇。

寧宇躺在床上，看起來真的是沒有什麼變化，就和他上午來時被蕭藍放在床上的樣子一樣，甚至，連頭髮的位置都沒有改變過。秦玥默默的走到床靠窗的一側，跪在地上，雙肘撐着床，卻沒有探過身體，與寧宇保持着距離，一臉凝重。蕭藍則是平靜的給寧宇整理了一下被子，又出門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寧宇旁邊的床頭柜上。

房間裏的時鐘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彷彿在倒數着，在寧靜的空氣里。

“當、當、當”，12點的鐘聲從樓下的落地鍾傳來。空氣依然寧靜，因為沒有人動，好像沉寂了十幾秒，蕭藍坐在寧宇旁邊用手握着那隻冰冷的手，同時摸索着脈搏。又是幾秒鐘，蕭藍放下寧宇的手，伸手去摸他的脖頸。還是幾秒鐘，蕭藍有點兒慌的把手伸進寧宇的被子裏按壓着他的胸口。前前後後可能只有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秦玥卻覺得僵坐了好幾個鐘頭一樣，渾身僵硬、寒冷，忍不住抖了一下。她一直獃獃的坐着看着面前的蕭藍一點點變得慌張、更慌張。蕭藍嘗試了各種方式想探測到寧宇的心跳，甚至同一種方法會反反覆復好多遍，直到時間讓自己相信那個事實：沒有心跳。

蕭藍停下動作，依然坐在寧宇的床邊看着寧宇，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像想到了什麼，他沒有移開看向寧宇的目光而對秦玥說：

“你不是剛出生的人對嗎？”

秦玥依然呆坐着，沒有回答。

“你到底是誰？”

“你究竟從哪裏來？”

“他，”秦玥發出乾澀的聲音“他是死了嗎？”

“他的心跳確實沒有恢復，這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蕭藍並沒有回答秦玥的問題。

“你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在和我仔細說一次。”

“我不知道，不知道要從哪裏說”秦玥的情緒開始着急。

“從你記得的部分開始！”蕭藍也有些着急。

他走過來到秦玥身邊跪下，抓着她的肩膀，穩定着她的情緒。秦玥閉上眼睛平靜了一下，也努力控制自己可以穩定一些。

“我記得，下雨了，我站在我的卧室的窗口，看着妹妹在外面的雨棚下玩，忽然間我覺得頭很痛，像整個頭炸開一樣的痛。”說著，秦玥閉上眼睛用手抓着頭，好像又開始了難忍的頭痛。

蕭藍默默的把秦玥攬入懷中，像是吸收着她的失控的疼痛一樣努力着讓她平靜一些。

“然後，我整個人就掉進了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洞裏，不，是不是洞我不知道，總之身邊都是黑色的，我只能感受到空氣，沒有其他，甚至沒有大地。”秦玥歪着頭閉着眼睛，很努力的回憶着。

“後來，我被人搖醒了，睜開眼睛我就看着他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秦玥緩緩睜開眼睛，看着寧宇。

“他的目光充滿着擔心，還有一絲激動，我很恍惚，隱約聽見他在說話：

‘真的，原來這是真的。‘

’我真的把你帶來了，我的天啊！‘

’不對，他說了種子小時候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並且找到這裏，不對，現在很危險。而且，而且一會我......‘

’對了，我沒有時間了，你快聽我說，你可以相信一會進來的那個叫蕭藍的人，你放心跟他走，他是可信的。‘”

秦玥說著抬頭看着蕭藍的臉，確實是一張看起來真誠可信的面孔。

“然後，他就倒了，然後，你就進來了。我能想起來的就這些了。”可能是因為精神緊張，或者是回憶很辛苦，秦玥又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

“種子？”蕭藍重複了這個詞語，“可能，不，我還不能確定。”這句話是他在心裏默默的想的。

秦玥說完后，感覺越來越不好，頭痛的厲害，像是記憶中那樣的痛，她劇烈的顫抖着，緊接着，就暈了過去。

蕭藍把秦玥抱到她的房間，放在她的床上，給她蓋好被子，這女孩今天經歷的確實是很消耗精力的，希望她能好好睡一覺。離開房間之前，蕭藍點上一根含有精油的蠟燭放在秦玥床邊，然後關上門默默離開。

回到自己房間，蕭藍站在窗邊又喝了一杯咖啡。

“種子？”“果子？”“就是秦玥？”

思考了一會，他坐回書桌邊，從抽屜里拿出離開寧宇家之前隨手拿走的一個墨綠色日記本，緩緩打開。

秦玥在床上睡的很不安穩，側身躺着，身體蜷縮在一起，甚至偶爾會發抖。

光線非常刺眼，那是醫院病房裏常見的日光燈的顏色，照度並不是很高，秦玥覺得刺眼是因為她好像睡了很久似的眼睛很難睜開，掙扎着睜開后眼睛對光線就會非常敏感。她想用手揉揉眼睛，但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胳膊還是被交叉捆在床上的，這是秦玥很熟悉的姿勢，所以並沒有感覺不適。病房的室內是軟包的裝修，整個房間都沒有硬物，這裏一看就是典型的精神科病房。

自己怎麼又回到醫院了？現在是什麼時候？

病房的門開了，進來一個醫生和幾個護士，秦玥聽不清他們說的什麼，好像和他們之間隔了一個什麼隔聲的屏障。但從護士們的動作上就能看出，她們要給自己打針了。秦玥非常不想打針，-不管什麼時候，她想呼叫，但是嘴裏吐不出聲音。內心的抗拒讓她非常努力並且強烈的扭動着身體，可是，完全沒有用。胳膊被控制，腿被控制，所有的掙扎被控制。秦玥就像一個害怕打針的小孩子一樣，抗拒，但無力，秦玥的內心在嘶吼。

但下個瞬間，病房消失了，醫生和護士也消失了，秦玥坐在草坪上一棵大樹的陰影里。遠處是放學后在草坪外玩耍的孩子們，看護着的成年人，還有曬太陽的老人，有狗，有聲音，依然不是很清楚，但能聽見孩子們的笑聲，追鬧聲。秦玥揉了揉臉，抬頭看着天空，依然有些刺眼，隨即看向遠方，稀疏而精緻的高檔住宅，通透的落地窗，沉靜色彩的各家的窗帘。這是哪裏？有這麼大片綠化的小區，這是哪裏呢？

“玥玥，玥......”恍惚間，秦玥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但聲音又是那麼的不真切。她站起身來，想走出大樹的陰影，走向那個真實的有着人群的空間裏去尋找呼喚自己的人。但走了兩步，她一下踩空，來不及眩暈，所有的光線就此消失，伴隨着消失的還有可以看見的一切，樹、孩子、建築、窗帘，最後是天空，一切，就這麼不見了。

秦玥努力的睜着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她伸着手在四周摸索着，卻什麼也摸不到。她覺得自己很輕，腳下並沒有大地，而且感知很確定的是她並不在水裏，也沒有被什麼依託着，她好像就在空氣里，靜止着。

是洞嗎？不是，好像周遭的環境以及所有感覺只能用一個名詞來形容，那就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