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凡塵初予世
相傳共工怒觸不周山後，弱水藉機從銀河滑落人間。女媧鍊石補天，銀河水患已遏，然弱水卻依舊在人間霍亂不止，大禹攜應龍、黃龍、白龍、蒼龍四得力手下，共同疏導黃河至東海，並將弱水囚禁與深海之中。至此，天上天下的水患均以停止。
“共工已死，水患已平，你接下來什麼打算？”一蒙面女子捻杯輕問
“人間現在這般模樣，我還需一些時日”男子轉身走進內室，捧出一個木盒，
“這是當日共工怒撞不周山後，斷山精元所化之物，殊不知是善是惡，還是由你帶去。”
“我與他倒有幾分薄緣，也罷，我帶去便是。”女子揮袖收下盒子，化作一道金光離去。
幾息之間，女子落在一仙霧繚繞的山上，將精元置於一菩提葉下
“本是天地氣化而成，既已出世，便是你的機緣造化。”
日月瞬息萬變，春秋流轉不止，轉眼百年已過。精元吸取了天地精華，逐漸修鍊成形，化為一個少年。
許久之後，少年終於睜開了眼睛，眼裏的神色蒼茫，與面容絲毫不匹。
原來，精元本是與天地共生的一抹靈氣，藏於不周山中，殊不知千萬年間，便開了靈智。
那日，共工怒急攻心，一頭撞向了不周山，豈料不周山竟被攔腰折斷，共工也爆體而亡，魂飛魄散。然他殘缺靈識卻被突然暴漲的洪水順勢拍進不周山的斷崖，瞬息便被精元所吸。好在這共工靈識也殘缺不全，雖不會讓他一舉成魔，但也像個火種，幽幽不滅。
少年自開智之日起，常用山中萬物為伴，奇花異草、飛鳥走獸、日月星斗。他時常思考，卻時常茫茫。直至一日，偶遇山中一閑散道人。道人自稱靈寶真人，來山中歷練。
道人擅長掐訣推演，一番操作下來便要收他為徒。
“貧道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百年前偶窺天機，一直不得其解，直到今日，倒是才算明了。你本該出於不周山，然共工與祝融大戰之後，卻不知其所蹤，原來在此修行。也罷，天意如此，你可願意跟着我，拜我為師？”
“我自是願意，自開智以來，每日與山中萬物，日月星辰為伴，卻不知為何而生，也不知向何而去。”
話罷，少年望向靈寶真人，目光清澈。
“以後你便喚作洛祈罷，隨我修行。”
自此，少年便有了姓名。
而後兩人下山一路向東，不出幾日便到了其修行道場，崆峒山元陽洞。
靈寶真人凡事講究緣分，追求法道自然，遇洛祈之前，也並未有其他徒弟，隨身佩一寶劍，名曰巫位。真人擅長推演，其悟性、根行、法力均在其師兄弟中佔據上乘。
崆峒山的修行與之前大不相同，洛祈在靈寶真人的引導下，逐步開始修行推演、劍術、篆術，至於在法力的修行上，也快於其他修士，十餘年後在靈寶真人的師門中，也是小有名氣。
一日靈寶真人的師弟，玉鼎真人來崆峒山看望靈寶，話頭自然聊到了洛祈身上。
“那年師傅閉關前，曾為我推演一卦，直到遇見了洛祈這小子，我才明了，原來是這般如此。”
“怎不說這也是師兄的機緣，這小子天地共生，自是會有一番不俗的造化，師兄你可就偷着樂吧，待他學成，這天地間誰不曉得你靈寶真人的大名”
靈寶微微一笑，眼角卻帶着一抹擔憂“我自是想要他名揚天地，但道法講究因果機緣，
他也不知是這天地的劫還是難。”
“嗐，師兄你這說的就太過於擔憂了，自天地讓他生，那便是有天地的道理，我看你喲還不如多收幾個徒弟，好好教導一番。”
“徒弟這一個就夠了，我追求的也不過是個順心順意，不願強求，不願強求。”
“那也該讓他出去歷練一番了，眼下這天上天下一片順和，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現在出去宜早不宜遲。”
“正有此意，他跟我上着崆峒山也有數十載了，以他當前的資質，該教的該學的，也都差不多了，該讓他去悟了。”
“可不是，師兄莫過於擔心。”
“就是這個性子，太過於冷漠，與其說是一個修道者，不如說更像一個死物。”
“修道之人自是要斬斷情緣，這不也如了那邊的意思。”玉鼎嗤嗤一笑，用手中的蒲扇直指雲端。
“...他是我的徒弟，自是不願讓他捲入這些是非。”靈寶低眉垂目，像是有些失神。
聽到這話，玉鼎也不在說什麼，兩人沉默的對坐，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弟子拜見師傅、拜見師叔。”院門口響起洛祈的聲音
“進來罷。”
玉鼎見洛祈來了，忽從榻上起身，煽着蒲扇笑眯眯道：“來來來，叫師叔好好看看，”
玉鼎這道人生性豁達，雖然同為元始天尊座下弟子，但因為仙術道法不深，經常讓人拿出來當下酒談資。不過這傢伙卻是全天下最會讀書的人，肚子裏裝的東西可不少。別人笑他沒本事，他也不氣不惱，仗着學識倒也是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
“拜見師叔，弟子剛剛在後山修行，聽聞師叔來了，就連忙趕來。”洛祈連忙行禮，臉上帶着不少喜悅
“好好好。”玉鼎圍着洛祈轉了兩圈，止不住的打量一番，連連說好。十多年前聽說師兄居然收了個徒弟，自是好奇的不得了過來看看，少年周身瀰漫著天地靈氣，繞是讀盡天下書的他，也忍不住咂舌，羨慕師兄的緣法。此番一見，果真是越發...羨慕。
“剛剛我們還聊到你，該學的也學的差不多了，更多的是悟道，近來有沒有悟出什麼呀？”玉鼎用蒲扇拍拍洛祈的腦袋笑道。
“弟子愚鈍，道是至今未悟出來，近來倒是有一些不解，剛好可以請教師傅和師叔。”
“來來來，坐下說。”玉鼎順勢拉着洛祈坐下。
“謝師傅、師叔。”靈寶輕輕一點，桌上又多了只茶盞。
“山下最近搬來一家獵戶，獵戶生的孔武有力，技藝高超，養活的一家老小綽綽有餘，獵戶有一個兒子，十五歲有餘，獵戶想要教兒子繼承衣缽，繼續以打獵為生，然兒子卻想做個農戶，以侍田為生。二人爭執不下，獵戶娘子也不知如何是好。若以師傅師叔可見，該當如何？”
靈寶抿了口茶，道“依我之見，獵戶自是想前人鋪路，減少兒子的困苦，往後就算遇上問題，也可指點一二。不過兒子的天性也是需要正視，如若真的無法繼承狩獵本領，不若種田。”
玉鼎搖着蒲扇“獵戶的需求不外是想要個傳承，兒子則是有其他選擇。所以依我看來，不如讓兒子試試看能不能種田，只有親身體驗了才能知道這是否合適，至於獵戶娘子，為娘為妻倒是左右為難。”
“那為何不能分家而居？”洛祈微微皺眉“師傅常說，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有分歧，何不就此分開。獵戶繼續打獵，兒子侍田而生。至於獵戶娘子，她二選一罷了，也不至於左右為難。”
玉鼎停下煽動繼續發問：“那依你之見，獵戶娘子在左右為難什麼？如若直接分家，她該如何選擇？”
“她只是為難兩個人的爭論罷了，如若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明確知道自己想要種田還是想要打獵不就好了。如若分家，按心中所想，直接選擇其一即可。”
“如若有一日，你我師徒二人產生分歧，該當如何是好？”靈寶看向洛祈
“...如若我與師傅產生分歧，那自當遵循本心，我們既要追求大道，何必在於方式。就像獵戶和獵戶兒子，目的既然都是維持生計，那隻要能正常生活，是打獵還是種田又有什麼關係。再說，我認可師傅的大道，又如何會產生分歧？”
“你和你師傅之間，除了求學傳道之外，還有什麼？”玉鼎眉頭微起。
“還有...還有...弟子不知...”
“那這樣罷，倘若我現在告訴你，你即可下山，莫要再回崆峒，也莫要認我為師，你做如何感受？”靈寶真人似是有些動怒。
“弟子...？”洛祈聽聞師傅這般說，周身一冷，彷彿回到在不周山開智時的茫然。似乎天地一切又只剩下自己，雙眼逐漸失神。
“你本是天地的一抹靈氣，藏匿於不周山之中，雖自天地而生，修行速度也是一日千里，但你卻缺少了情，修道之人從紅塵中來，因紅塵所頓悟，才可逍遙於世，這也是你一直無法頓悟的道理。”靈寶輕嘆一口氣，“但是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出世，而你是從未入世，沒有任何經歷，更無任何頓悟，往日你只修身不修心，反而會讓你變得偏執，這是我的疏忽。”
“你既是追求大道，那師叔問你，你所謂的大道是什麼？”玉鼎直直看向洛祈的眼睛。
“....弟子..師傅追求什麼，我便追求什麼..”
玉鼎聽聞微微搖頭，“此言差矣，獵戶父子以血脈為傳承，也會追求不一，更何況是你和你師傅。這些許年間，他只是帶你入了法門，但並未悟道。所以你師傅的道，並不是你的道。再說說這獵戶娘子，她左右為難即是為情所困，一邊是丈夫，一邊是兒子，既是無法割捨，因為這是家人，是親情。所以無法做到讓丈夫兒子一刀兩斷如此冷漠。就像是你和你師傅，我和你師傅，其實都存在各種各樣的情在內，你再來說說，你是如何看待你和你師傅之間所謂的情。”
“師傅他是我化形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也是教導我辨別萬物，修仙、修術、修身的人，對我而言如同孕育我的不周山。倘若真的像師傅剛剛說的那樣，讓我下山，不要叫他師傅，我...我只覺心神不寧，無法靜心。”
“哈哈哈哈。”玉鼎忽然大笑起來，蒲扇也不住的拍着大腿。“我說師兄，你這徒兒還是個嬰孩啊，他不是無情，是不懂情哈哈哈，你這老傢伙可是把人教好哦。”
“是我的疏忽，第一個徒弟，自然無法面面俱到，倒是忽略的孩子的本心。也罷，徒兒，過幾日為師要閉關了，你也下山去看看罷。”
洛祈一聽，周身僵硬，手腳犯冷，喉嚨發緊“師傅、師傅您是不要我了？”雙目緊盯靈寶真人。
“瞧把你嚇得，為師只是讓你下山去看看凡塵，經歷一番，就像你師叔說的，你不是無情，而是不懂情。這也是你多年來無法修心的緣故。”靈寶看向緊張的徒弟，心中不乏有些感慨。這個徒弟自天地而生，自是不懂善惡是非，再聯想到多年以來的疏忽，也是心疼不已。
“小洛祈，以你的年紀對凡人而言也只是幼童時期，不懂是很正常的，別擔心別擔心。這山上清苦，常年也見不到一兩個人，你師傅既要閉關，不若跟師叔下山去看看。也去這紅塵中逍遙一番。”
洛祈自是不懂，他自化形而來，似乎也沒有什麼需求，餓了就吃，渴了就喝，困了就打坐調息，師傅的要求也都可以照做。所以他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異樣。“一直以來，我和師傅都是想做什麼做什麼，難道這不是應該的么？”
“這自是無錯，但這隻能稱為你的本能，除此之外這世界還有很多元素，比如選擇，比如判斷，也比如割捨。”玉鼎晃晃腦袋“跟師叔下山，山下什麼都有。”
“..弟子.”
“好了，過兩日你就隨你師叔下山吧，現在去收拾收拾，看看要帶什麼。”靈寶打斷洛祈，催促他離開。
“徒兒告退。”洛祈起身行禮告退。
洛祈走後，玉鼎收起笑臉，“師兄，如若你在如此教導，他只會成為一個物件，被人擺佈。”
“...莫慌...哈哈哈幸好是我徒弟，要是當日被他們帶走，可不就是多了個孽障。”
“你倒是會自我安慰...”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