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在關口的最後一天（上））

「你拿的這是什麼，小格蕾修？」

我微笑着將手中的畫作遞給伽羅，伽羅好奇地接過它，細細打量着上面的景色：

繁星和雲霧分佈着的夜空之下，一大片的古代建築沐浴在柔和的燈光中，容易讓人引起無限的遐想。

建築之內，街道和兩旁的行人被繪畫的清清楚楚：有進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客人與賣家，有追逐打鬧的小孩子，有互相牽手、依偎在一起的情侶......

「這是我畫出來的長安城，伽羅姐姐。」

我伸手指了指畫作里長安城上方的夜空，進一步解釋道：「你看，我畫的是夜晚。我第一次去長安城就是在夜晚去的。」

「很厲害啊，格蕾修。」

伽羅輕撫着我的畫作，抬起頭對着我笑了笑，「如果讓你在白天去長安城，你是不是也能畫出來位於白晝的長安城？」

「嗯，是這樣沒錯。」我點頭應允。

「那小格蕾修真是厲害呢。」

伽羅伸出一隻手摸了摸我的頭，我感覺到不好意思，一張臉紅的像一顆半熟的蘋果。

「好了，天才小畫家格蕾修。我們該去工作了。」

伽羅領着我從二樓走廊來到工作崗位。落座前，我拿出離開房間時、順手抓過的一個紙袋，擔憂地抬起頭看向伽羅。

「可是伽羅姐姐，沈夢溪托我帶給你的早飯你還沒有吃完。」.

「沒事的，小格蕾修。」伽羅微笑着接過紙袋，將它放到自己的桌子上，「我可以在工作的時候吃它，不用擔心了。」

「那就好，伽羅姐姐，早飯可是很重要的。」

叮囑完伽羅要吃早飯後，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坐好。站在一旁的秦隱一如既往向我溫和地打招呼，又細心叮囑我注意自己的身體情況，不要被工作量壓垮。

「你也一樣，秦隱哥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我天真地仰起頭，貼心回應他。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我已經在關口度過六天了，而今天是第七天。

明天，我就能和秦隱一同回長城了。

和曾經在長城一樣，我在關口的這六天內，認識了不少人，見到了不少事物。

除去在工作時認識的伽羅、沈夢溪，和奉命守護我的秦隱外，還有一位來自異國他鄉的外國人——馬可波羅。

自從我在見到他的第一天夜晚去找他后，我和他的友誼在慢慢加深。見面的地方也從單獨的隔間變為他休息的房間，最後變為他在長安城入住的房子。

「小姐看來很喜歡我在旅途中搜集到的東西。」

我伸出一隻手把玩着小型號的望遠鏡。聽到馬可波羅的話后，我抬頭對上他的那雙藍色眼睛，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嗯！因為這些東西很有趣，而且馬可波羅哥哥講述的旅途見聞也一樣有趣！」

馬可波羅掏出一塊白布，低下頭耐心地擦拭從我身邊拿出的一把燧發槍，語氣輕鬆地笑道：「能夠得到小姐的誇獎和賞識，那真是我的幸運。」

回憶結束，我的臉上露出溫馨幸福的表情，隨後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

等今天的工作結束后，我快速離開桌子回到房間，將我放在床底下、曾經和沈夢溪裝裱的畫作拿出來，仔細挑選打算送給馬可波羅的心儀禮物。

「嗯……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

「就這個吧！」

我將一幅畫作抽出來，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塵。等它乾淨的能看清內容后，我才拿着它走出房間，和已經等候我多時的秦隱再次前往長安城。

「秦隱哥哥，今天我們能在長安城住嗎？」

在跑動的馬車車廂內，我將畫作放在座位旁邊，祈求地看向秦隱。秦隱臉上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沉聲問道：

「你是為了找那個馬可波羅，才這樣想的嗎？」

「不是的，秦隱哥哥。」我搖頭否認，「我們明天就回長城了，但是我們還從來沒有在長安城住過。」

「還有，我只是去給馬可波羅哥哥送一幅畫，因為我馬上就要離開關口了。」

「原來是這樣啊…」

秦隱皺起來的眉毛舒展開來，他向後靠在沙發上，偏過頭看向窗外，難得慵懶地打趣道：「我擔心我們習慣這裏后，回到長城又需要重新習慣以前的生活了。」

「應該不會的，秦隱哥哥。」我暖心地回應，「我們在長城待着的時間，比關口要多很多。」

馬車駛入長安城，在街道旁的一處空地里停下。秦隱照常付了車錢后，我憑藉著記憶，一路領着他來到馬可波羅居住的房屋。

但令我感到驚訝的是，前來開門的不是我所熟悉的褐色身影，而是長有一對巨大耳朵、身穿紅色衣服、留有一頭黑色短髮的小男孩。

我立即認出來，這是王者榮耀里的李元芳，大唐神探狄仁傑身邊的助手。

李元芳眨了幾下他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細細打量我后便扭過頭對着屋內喊道：「狄大人，有人來了。」

「先讓人家進來，元芳。」屋內傳來一個較為穩重的成熟男聲。

「是，狄大人。」

李元芳將兩扇門全部打開，並自覺地退到一旁，讓我和秦隱進來。

進入裝飾古典優雅的大廳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牆角上、叼着一根雪茄的馬可波羅。

而在離馬可波羅幾步遠的地方，則是站着神色嚴肅的狄仁傑。

他身穿深藍色內衣、褐色長袍和白色外套，腰部穿戴着深藍色腰帶，下身穿着褐色長褲和一雙布鞋。

在白色外套的右側，還有着深藍色的麻花結和一條細長的金鏈作為裝飾。

「啊，原來是小姐來了。」

馬可波羅抽了幾口嘴裏的雪茄，拿掉它后往旁邊的空氣中吐出一股煙霧。狄仁傑目光怪異地在我和馬可波羅之間遊盪，問：

「閣下和這位小姐認識？」

「當然，狄大人。這位小姐是我入境前，在關口認識的好朋友。還有她身邊的護衛先生也一樣。」

馬可波羅的嘴角彎了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說不定，這位小姐和她的護衛可以充當我的證人，證明我沒有嫌疑。」

「那個，發生什麼事了，馬可波羅哥哥？」

我的目光看向了狄仁傑，「還有…這個哥哥和站在門口那裏的小男孩，也和我一樣是你的朋友嗎？」

「算是吧，小姐。」

馬可波羅擺了擺手，側過身體將燃燒着的雪茄摁進煙灰缸里，煙灰缸立即升起一小縷煙。我靜靜地看着消散於空氣的煙，感覺大廳內的氣氛變得更為壓抑了。

「這位小姐，狄某能問你一些問題嗎？」

狄仁傑看了眼馬可波羅，隨後又將目光投到了我的身上。我對上狄仁傑那柔和但有着堅毅的目光，點點頭答應。

「這位名叫馬可波羅的先生，有沒有向你和身邊的士兵展示過槍械一類的東西？」

「啊...大哥哥你是說槍嗎？」我裝作無知，天真地問道。

「沒錯。」狄仁傑審視着我。

「嗯，沒有哦，大哥哥。」我笑了一下，隨後臉上擺出一副認真的神情，「馬可波羅哥哥是外國人，他跟我說過的，國外很危險，那裏的人是都能被允許自由攜帶槍支的。」

「我第一次見到馬可波羅哥哥的時候，馬可波羅哥哥的身上就帶着兩支手槍，但是他從來沒有將它們拿出過。」

「恕我打斷一下，狄大人。」

秦隱上前一步走到我的身邊，看了一眼馬可波羅後接着補充道：「我奉長城守衛軍的命令守護這個小女孩的安全，在她和這位馬可波羅先生交往時，我也在她的旁邊盯着他。」

「他沒有產生過任何威脅，即便是這個小女孩前來找他，看他的收藏品，他也不允許這個小女孩觸碰槍支。」

「......」狄仁傑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我明白了，感謝你們兩位提出的證詞。」

「那麼，狄大人，我的嫌疑能排除了嗎？」馬可波羅笑着問道。

「......可以了，元芳，我們走。」

「好的，狄大人。」

狄仁傑眼神複雜地看了幾眼馬可波羅，最後走出大廳，李元芳緊跟在他的身後。不一會兒，兩人就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中。

「讓你們今天見到不好的一面了，抱歉呢，小姐和護衛先生。」

馬可波羅大大地鬆了口氣，徑直走到一張椅子旁坐了下去。他靠在椅背上，順手拍了拍椅子旁的一張桌子，面帶笑意地問道：

「你們要在這裏坐一會兒嗎？桌上的盤子裏都是洗好了的水果，想吃的話拿就可以。」

「不了，馬可波羅哥哥。其實我是來給你送禮物的。」我搖頭拒絕。

「給我送禮物？」

馬可波羅的眼睛亮了一下，整個人坐直身子后，直直地盯着我看，「那我就多謝小姐的好意，這份禮物對我來說一定很珍貴。」

我向前走了幾步，將帶來的畫作遞到了馬可波羅的面前。馬可波羅接過後，仔細地打量起它：

一間沉浸在橘黃色溫馨燈光、裝飾較為高檔的隔間內，一位身穿外國服飾、抽着雪茄的金髮男人目光溫和地注視坐在自己對面、比自己矮上半截身子的女孩。女孩的旁邊，還站着一位年輕的士兵。

而且在男人和女孩面前的桌子上，分別擺放着一杯紅酒和一杯橙汁。

「小姐畫的是我和你初次見面的情景嗎？」馬可波羅抬起頭，微笑着問我。

「嗯，馬可波羅哥哥說的沒錯。」

看着一言不發的馬可波羅，我耐心地對他解釋起來：「我和秦隱哥哥明天就要離開關口，回到長城了。為了給馬可波羅哥哥留下一些回憶，我把我們在夜晚的第一次相遇給畫了下來。」

「這樣嗎，小姐.....」

馬可波羅的手顫抖了幾下，他從椅子上站起身，脫下帽子恭敬地向我行禮，感激地說道：「能遇上小姐這樣心善的人，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回憶。」

向馬可波羅道別後，我和秦隱離開大廳，走上長安城的主幹街道——朱雀大道，來到了一家環境不錯的客棧里。

趁着秦隱去和客棧老闆談話時，我回想起馬可波羅那句誇我心善的話，神色不由得惋惜起來。

可惜了，馬可波羅......

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敵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