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六、心有怨
甄玉樓顫抖着雙手從懷裏掏出一張遣神拘魂符,抬眼看了身後的元濤一眼。元濤會意,急忙施法“游神御氣”,將楚大娘子的神魂引入遣神拘魂符中。
甄玉樓將符籙收進懷中,站起來對大師兄風真道:“師兄,這裏你安排吧,我去追…”
風真愣在當地,一動不動,好像根本沒聽到甄玉樓的話。元濤上前一步道:“大師兄,你看好家,我和玉樓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不!”甄玉樓的聲音像寒冰一般讓人痛徹心扉:“你們都留下,我一個人去。”
“師兄…”石頭哽咽着上前一步。
“都別跟着!”甄玉樓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石頭嘶吼:“我一定要自己問個清楚。”說完,不等其他人再說話,騰身而起朝着西面下去了。
元濤不管旁人,自己跟在甄玉樓後面也朝西面下去了。這是甄玉樓無法拒絕的——楚大娘子是他的,可元雵是天一道的人。
二人剛飛下主峰不遠,就見小湖哭着從山下往上跑。看見甄玉樓,小湖大叫道:“師兄,你快救救我父親吧!大師伯他瘋了!”
聽她提到越鳴,甄玉樓和元濤對視一眼,二人按落雲頭。“掌教在你們峰上?”甄玉樓問道:“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小湖哭道:“就大師伯一人上了山。我父親見到他還問主峰不是正在降魔嗎,他怎麼有功夫過來?我們三門那幾個去降魔的弟子沒見回來呀?”
“他讓我父親安心養傷,不用擔心主峰上的事情。然後說,有點兒事情要和我父親商量,兩個人說著就進了內堂。沒說兩句話,我就聽見裏面‘咣當’一聲,好像是條案翻倒了。我就急忙進去一看…”說到這裏,小湖又開始抽搭。
“怎麼啦?”甄玉樓急道:“快說呀!”
“我父親倒在地上昏了過去,”小湖哭着說:“大師伯不見了蹤跡。”
“到底怎麼回事兒?”元濤被小湖這種說評書的敘事方式快要折磨死了。
“我救起我父親后,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讓我立刻來找你。”小湖終於說到正題了:“他有要緊事兒要跟你說,晚了他可能就…”
甄玉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也不再聽小湖啰嗦,和元濤二人騰身而起,朝着越河他們所在的霞潤峰飛去。
玄南道主峰的正堂名曰“跨虎堂”,乃是因為玄南道祖師爺成道之時養着一隻老虎,也就比虎爺隨風稍微差一點兒。霞潤峰頂的正堂名為棲鶴堂,純是越河附庸風雅的癖好而已。
不過,此刻甄玉樓已經顧不上給元濤解釋了,急急闖入內堂來見越河。
越河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地上站了一地的三門弟子。見甄玉樓和元濤進來,越河揮揮手道:“都到外面等候。元濤,你就留下來聽聽吧。此事,還要你多多幫忙呀!”
甄玉樓急忙上前就要施法“九息服氣”,卻被越河抬手攔住了。他搖搖頭道:“你師父在我身上下了陰神符,你若出手定會壞了你的神思,還是留些力氣去追越鳴吧!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
元濤不明所以,看向甄玉樓。甄玉樓沉聲道:“以我師父的修為,隱身符會寄生在經脈的某個位置。如果不能確定這個穴位就冒然出手救治的話,陰神符就會在救治者的神思略過這個穴位的時候直接攻擊救治者的神魂。除非救治者的修為遠遠高過我師父,否則非常危險。”
越河道:“趁着我還有點兒精神,趕緊說正事兒吧!你師父搶走了我的乾坤造化符。”
“乾坤造化符?”甄玉樓和元濤齊聲驚呼道。甄玉樓急忙:“師叔,你會畫乾坤造化符?”
越河搖搖頭道:“這是祖師爺留下的三道神符之一。當年你師爺羽化前,將這三道神符分別給了我們三兄弟。你師父手裏的是乾坤一氣符,你二師叔手裏的是陰陽五行符,而交給我的就是乾坤造化符。”
甄玉樓二人沒有插話,只是靜靜地聽着。越河又接着道:“你二師叔走的突然,並沒有交待他那張符放在何處。不過,依我看來,你師父應該已經找到了那張陰陽五行符。乾坤一氣符為天下至強之盾,可擋萬般攻擊,而陰陽五行符則為天下至銳之矛,所向無不披靡。至於傳到我手裏的乾坤造化符嗎…”
越河頓了一下,緩緩說道:“那就是天罡道法中的‘斡旋造化’啊!”
聽到這裏,甄玉樓和元濤二人“騰”的一下全都站了起來,盯着越河說不出話來。越河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接着道:“不用急,想要發揮出乾坤造化符的威力,還要依靠施法者自身的修為。以你師父的道行,最多能發揮出一成的功效。”
“可是…”元濤不安的問道:“他要是把這張符籙帶去魔界,十大神魔的道行可就深了,保不齊…”
“不會。”越河搖搖頭道:“這張符籙只有我玄南道的修行才能讓它發揮作用。別說是十大神魔,即便是你天一道的祖師爺也不會用這張符籙。”
“那我師父為什麼要搶您這張符籙呢?”甄玉樓不解的問道。
“這還用說嗎?”越河緊咬后槽牙:“他是要拿着這幾張符籙去魔界獻媚。無恥之徒,我玄南道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師叔,”甄玉樓皺眉道:“我師父他…真的會降魔嗎?”
越河眼神複雜的看着甄玉樓道:“玉樓啊,我知道你們其他兩峰的人都不大看得上我這個師叔。但是,你們也不想想師叔為什麼跟你師父不和?為什麼將乾坤造化符出給了我而不是你師父?”
“為什麼?”甄玉樓迷惘的問道。
“你師父一直心有不甘啊!”越河恨恨道:“他和初二真人的事兒,你們應該有所耳聞。當初你師父是和初二真人一起上中行山投的天一道,但是除夕老真人認為你師父心思不純、功利心太重,便只收了初二真人,卻將他拒之門外。他這才在一怒之下投到咱們玄南道門下。你師爺後來也看出他極有野心,奈何當時他的大道已成,在我們師兄弟中修為最高,便是想將他逐出門外亦不可得。無奈之下,才將乾坤造化符傳給我,讓我來牽制一下你師父。”
說到這裏,越河長長嘆了一口氣:“唉,總是你這個三師叔自己不爭氣,無論如何在修為上也難以再進一步。於是便只好在其他事情上給他找些麻煩。可是,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在這人間,他不但得不到初二真人的承諾,更是永遠被天一道壓着,你想,他還能怎麼樣?”
甄玉樓在這一刻真是痛徹心扉——他最信任的人殺死了他最愛的人,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無可辯駁的理由。
“為什麼越鳴要讓楚大娘子帶着驚雷破煞符去守西方?他不光要搶走驚雷破煞符,還要連楚大娘子一起殺死!他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徒弟得到?”甄玉樓的腦海中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在嘲笑着自己:“甄玉樓,你可真是個好孩子,到現在了,還不相信你那個師父不是個東西嗎?自己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自己過得不好,別人也別想好過…越鳴不但要殺了楚大娘子,還要剜了你的心。哈哈哈…”
“不…”甄玉樓猛然“騰”的站起,緊握雙拳,一字一頓的說道:“阿濤,咱們走。我必須問問他,到底是為什麼?”說罷,不等越河的后話,轉身朝屋外走去。
元濤根本不在乎越河丟了什麼,心裏就一個念想——給元雵報仇——“我不管什麼掌教不掌教,神符不神符,殺了我的姐妹就要血債血償!”站起身來,跟着甄玉樓便往外走,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身後傳來越河的喊聲:“我不是要攔着你們,是要提醒你們小心,越鳴手裏現在有神符,你們一定小心。他往西去了。”
甄玉樓和元濤自然知道越鳴往西去了。二人並不回話,一出屋門便騰空而起,又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