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嫁妝機關
爾察非常擔心姜情,在二選一的抉擇之下,毫不猶豫地鬆開手,選擇去查看姜情的情況。
那人看到爾察去查看姜情的情況,逮到時機立刻就逃。..
然而,還沒等那人跑到門口,爾察就感覺一個人從自己身邊躥過,帶來一陣陰冷的香風。
忽然一陣白光閃過,瞬間那人身首異處。
爾察點亮燭火,發現站在屍體旁邊一身是血的姜情手裏拿着劍,猶如修羅鬼魅一般站在那裏。
爾察跑過去,抬手剛想抱抱她,但又想起自己每次觸碰姜情的時候,她那因為不高興而撅起的小嘴,便收回手,小心翼翼地說:“對不起,弄髒你了。”
姜情搖搖頭,木然得扭頭望着爾察:“你會覺得我這樣可怖么?”
爾察搖搖頭,掏出自己的手帕給姜情擦拭:“我只會心疼,這件事原本應該是由我來做的。”
“為什麼?”姜情的眼神很空洞,彷彿一尊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
爾察沒察覺出姜情真正想要問的是什麼,一邊笑着想讓自己的笑容讓姜情放鬆,一邊對着姜情深情地說:“你是我的額和妮爾,我為你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姜情握着爾察的手腕,也是在阻止他繼續為自己擦拭。
爾察看着姜情,不明所以:“怎麼了嗎?如果你不喜歡,你自己來。”
姜情直勾勾地看着爾察,讓爾察有點毛毛的:“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每次都無條件地站在我這邊?”
“我以為什麼事呢,原來就這個問題啊?”爾察繼續抽出手,繼續為姜情擦,“我說了,你是我的額和妮爾,我保護我的女人,有問題嗎?這是一個丈夫應該做的啊!”
姜情的眼中湧起氤氳的霧氣。
爾察有點慌,他手忙腳亂,想用手為姜情去擦眼淚,卻又不敢,只好苦着一張臉求:“我最不會的就是安慰人了,我只能看着你哭,你別哭,好不好?”
姜情哭得嘴巴往下一撇,落下兩顆玲瓏剔透的小珍珠:“謝謝。”
爾察往前湊了湊:“需要肩膀嗎?”
姜情抬起小粉拳往爾察的肩頭一捶:“才不要咧!”
爾察笑着。
他倒是不強求現在就和姜情有什麼親密接觸,畢竟中原女子害羞,而姜情還沒真的愛上他。
不過,嘴上該占的便宜他還是會佔的~
爾察看着地上的屍體問姜情:“你準備怎麼處理?”
姜情聳聳肩,十分無所謂:“喊侍衛來處理就好了,不過——要把霧寰的屍體掛在府內三天,以儆效尤。”
爾察點點頭,贊同姜情的做法:“府內肯定還藏有想殺你的人,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看看,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姜情喚了晨蘭進來,讓她給自己倒水洗澡。
晨蘭看到霧寰的屍體,頓時嚇得臉色慘白,手腳都不利索了,水撒了一屋子。
姜情趁機發火:“你這笨手笨腳的東西,本宮要你何用?!”
“來人!”姜情將門口的侍衛喊進來。
晨蘭嚇得跪下,不斷磕頭:“殿下饒命,奴婢知錯了!請殿下再給奴婢一個機會,奴婢一定能做好。求殿下看在奴婢從小跟着殿下的份兒上,不要將奴婢趕走……”
“從小到大,本宮給過你多少次機會了?”姜情冷眼看着晨蘭,“你犯多大的錯兒,本宮都能原諒,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胳膊肘往外拐。”
姜情是在詐晨蘭,其實她也不知道晨蘭究竟有沒有背叛自己。
可惜,姜情這逢賭必輸的魔咒沒被打破,運氣衰到晨蘭連掩飾都不會,直接在臉上閃過了驚慌。
姜情搖搖頭。
跟着自己這麼多年,見證了那麼多的腥風血雨,卻仍然一點城府都沒有。
沒有城府還要跟着人使壞,真不知道她哪兒來的勇氣。
晨蘭哭得梨花帶雨,她膝行到姜情腳邊,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姜情的裙擺乞求:“殿下,奴婢知道錯了,您就是把奴婢打折一條腿,也別把奴婢趕出去。”
晨蘭是無依無靠的孤兒,這麼多年,沒有在公主府攢下任何大富大貴的錢財——因為她都花掉了——也沒有獲得賜婚有個好夫婿,更沒有學到任何本事,就這麼出去,她只有死路一條!
姜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看着哭得渾身顫抖的晨蘭,嘆了一口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本宮不會再護着你。”
姜情抽回裙擺,不再看晨蘭,語氣十分冰冷:“是你自己走,還是本宮讓人送你走?”
晨蘭抬起哭花了妝的臉看着姜情,縱然眼淚讓她根本看不清姜情的輪廓。
晨蘭獃獃地問:“殿下,您真的不要奴婢了嗎?”
姜情沒有回答。
這是姜情給晨蘭最後的憐憫。
晨蘭看着不回答的姜情的面龐沉默了一會兒,磕頭謝恩:“奴婢多謝殿下大恩大德,奴婢告退。”
晨蘭緩緩地走了出去。
在晨蘭走出去半柱香,姜情忽然起身追出去,但只追到門口,就抱着走廊上的柱子,似哭非哭。
一起長大的,終歸還是有點捨不得。
她姜情,不是薄情寡義之人。
爾察站在姜情身後,眼睛擔憂地看着她,想安慰,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正在爾察覺得尷尬的時候,侍衛走過來彙報:“殿下,宮裏給您的嫁妝抬來了。”
姜情警覺了起來,方才那點子不舍之情,瞬間煙消雲散。
上一次自己去清點嫁妝的時候,當時爾察的暗衛都在附近,是什麼人能躲開爾察的暗衛,在窗外悄無聲息地射進箭來呢?
侍衛詢問姜情:“殿下,您要先過一眼再放入庫房么?”
原本按照姜情的性子,肯定看都不看,就直接存入庫房。
雖然齊王給的東西不會差,畢竟姜情是要和親的,東西太差,瑟國瞧不起姜情事小,若是看不起齊國那才叫丟臉!但是,負責這件事的邵夫人,可不會一點便宜都不佔——說不定還往裏面放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好東西,沾一點都會對未來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侍衛也是按照禮數,習慣性地問一句,並沒有真的打算給姜情看。
然而,姜情今日卻一反常態,直接說:“開起來,本宮要看看。”
侍衛趕緊組織人開箱。
在開啟之前,姜情又說話了:“你們都小心點,別被暗傷了。”
姜情想的是:如果當時那箭是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射出的,那麼肯定會有一些關聯或者機關。
侍衛們沒把姜情的話當回事。
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平時閑着沒事只知道吃喝玩樂看話本,誰知道是不是又看了什麼話本搞這麼一出?
侍衛隨手開起一個箱子,沒事。
又一個,還是沒事。
開到最後,侍衛們十分渙散,根本沒有任何防備之心。
而就在此時,箱子開起的一瞬間,有什麼東西發射了出來。
爾察一下子就把姜情護在身後。
那東西射穿了離得最近的侍衛的咽喉,釘在了姜情剛剛抱着的柱子上。
看着還在微微顫抖的箭,侍衛們這才警備起來,仔細查看了一番,發現只有這個箱子上有機關,而且已經沒有第二支箭了。
姜情小心翼翼地喘着粗氣從爾察背後出來。
爾察輕聲對姜情道:“沒事了。”
姜情這才放心走出來,來到箱子面前仔細查看。
姜情招呼站在自己身後的爾察過來,指着那機關對爾察說:“你看,又是你們瑟國的機關佈置。”
爾察無語:“如果是我想殺你,我至於用我們瑟國的東西?這不是不打自招?!”
“我想你也沒這麼蠢。”姜情一笑。
她就是單純壞,想看爾察着急解釋的樣子。
姜情收起笑容,繼續說:“看材料,應該也是齊國製造,和當初在河邊想殺我的人是同樣的手法。”
爾察補充道:“而且這機關安得不牢靠,否則怎麼樣都能傷到你。只能說明,這機關安得很倉促。”
姜情十分惋惜:“只可惜,護送這批東西的不是我的人,否則還能知道半路有沒有發生什麼。”
姜情起身,吩咐道:“都收到庫房裏去吧,仔細看管着,若是少了一絲一毫,我要你們的皮。”
姜情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已經毫無生氣的侍衛的屍體,又添了一句兒:“給他家裏人一點錢,厚葬。”
姜情回到房間,爾察也跟了過去。
看着姜情發獃的樣子,爾察不忿:“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要替你出氣!”
“好啊。”姜情欣然應允。
自己最近一次的死亡,就是爾察一舉端了瑟國的左右賢王,想要提前定下和自己的婚約,自己在入宮的路上遭遇了追擊,死在了死了無數次的河水裏。
爾察對着姜情點點頭,算是表決心,便離開了。
姜情也沒閑着,立刻來到了姜珉的府邸。
姜珉正坐在亭子裏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姜情微微一笑。
沒了姚煒那個礙眼的傢伙,心裏果然暢快多了。
姜情蹦蹦跳跳地來到姜珉對面,隨手拾起一子,落在了棋盤上。
原本還呈包圍之勢的黑子一下子就沒了退路。
姜珉挑挑眉,面上露出驚訝和讚歎的神情:“沒想到我妹妹的棋藝,居然悄悄進步了這麼多。”
“我們都好久不下棋了,王兄怎麼能還以舊的眼光看人呢?”姜情含笑。
如果王兄真的對自己也有防備,那麼自己也該告訴他: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自己也是有底線的,如果王兄還是防備着自己,甚至於想殺了自己,那自己肯定會反擊的!
姜珉抬手摸了摸姜情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你能有保護自己的本事,王兄很高興。是王兄無能,現在不可以出手保護你。”
姜情用臉蹭着姜珉的手:“我都明白的。”
姜珉收着棋子,姜情也跟着幫忙。
姜珉跟姜情說話,語氣平常,就像尋常人家的兄妹在聊天嘮家常:“因為姚煒在你府內出事,我已經跟父王提請,不要他了。”
姜情很好奇:“他現在沒了官職,在家釣魚么?”
姜珉的臉上浮現出報復得逞的笑:“本來就是無名小卒,靠着女人才混到今天。現在失去了女人的支持,只能從頭再來,還得兵行險着——他們家裏人覺得丟人,讓他去外地經商避一避,他不甘心,自己去從軍了,如今派去的就是西北方,那裏戎族正在騷亂呢。”
姜情十分開心:“戎族殘忍無比,喜歡生吃戰俘,希望他還能全乎地回來。”
姜情又問:“那惠雅妍呢?禍害誰去了?”
姜珉拿着小刷子清理着棋盤:“丞相汪弋的庶幼子剛因為他的儒學獲得了官職,可謂是新星,但是出身不太好,所以他們算是各取所需。”
“怎麼這個女人沒有得到什麼報應……”姜情十分不滿。
姜珉笑道:“你呀,真是一點兒虧都不肯吃!”
“王兄喜歡看自己親妹妹吃虧嘛?”姜情撒着嬌反問。
姜珉無奈:“汪小公子風流,家裏有好多妾室,庶子兩個,還有一個剛出生的庶女。”
姜情笑開了,像一朵盛開的牡丹:“那就好。”
還沒過門就有那麼多的妾室和庶齣子女,這對於未來的正妻來說,是極大的侮辱。而且能生出孩子的妾室,豈是等閑之輩?
姜情就等着看惠雅妍以後自討苦吃,雞飛狗跳!
姜珉問:“你今天來,可不是單單過來跟我聊天這麼簡單吧?”
姜情點點頭:“嗯,王兄果然了解我。”
“說罷,想要什麼?”姜珉期待地看着姜情。
果然,是個男人都喜歡女人向自己示弱。
姜情雙手托腮看着姜珉,說出了自己的請求:“王兄,你好久沒有陪我出去玩兒了,能不能陪我出去啊?”
姜珉故意裝出不解的樣子,但又不想顯得自己很白痴,於是還是暴露出了自己狡黠的目光,讓姜情知道他是在戲弄她:“前兩天不是才陪你去河邊嗎?”
姜情道:“那上次不是有突發情況,我沒有玩盡興嗎?”
姜珉看着姜情,一副瞭然的神情,但卻沒有直說,只是反問:“你又有什麼鬼主意了?”
姜情笑道:“我覺得我再去一次河邊,肯定能有收穫。”
“是嗎?”姜珉不信。
他怎麼覺得這個妹妹想一出是一出,十分不靠譜呢?
姜情沒有管姜珉的想法,只是問:“王兄,你願不願意捨命陪你唯一的親妹妹?”
姜珉無語地笑了:“你都這麼說了,我能不願意嗎?”
姜珉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去?”
“就一會兒,等兩個人來宣佈兩個消息以後,”姜情豎起兩根手指,“不過,王兄可能要先去河邊部署等我,我得晚點到。”
“還要部署?”姜珉明顯不想這麼做,“不就是去散個心,不至於那麼大張旗鼓吧?就算有壞人,你這麼大的陣仗,他也跑了。”
“王兄,你就聽我的,我保證這回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姜情豎起三指,做出發誓狀。
其實姜情也沒把握,但這麼做,可以讓她活得比上一次久一點。
就算最後什麼都沒撈着,哥哥也不會說她什麼,頂多彈她兩下腦瓜崩。
姜珉出於對妹妹無條件的信任和寵愛,點頭答應:“好吧。”
姜珉話音剛落,就傳來吵鬧的聲音。
姜珉眉頭一皺:“因何吵鬧?”
外面的小廝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和人說話着進來了。
小廝跪在姜珉面前:“公子,奴才該死,吵到公子了。可是,是少汗他不請自來,又不願意等奴才通報……”
姜珉的臉色緩和了:“我知道了,不怪你,下去做事吧。”
“諾。”小廝鬆了口氣,下去了。
姜情很奇怪:“明明王兄很寬厚,為何府內的奴才還一個個如此懼怕呢?”
反觀自己,明明凶得要命,可是那些奴才一個個狗膽包天,都不把自己當回事!
爾察自來熟地坐下,拿起一個桌子上的梨子就開始啃:“因為你是女子,又生得好看,天生就沒有威懾力。而且你雖然嘴巴上凶,可是做的都是體恤人的事兒,所以沒有威嚴。”
爾察三口兩口啃完一個梨,大加讚歎:“真好吃!”
姜情看着爾察因為一個好吃的梨子就露出像傻子一樣的表情,有點沒眼看地轉過頭。
“所以我心善還有錯咯?”姜情聳聳肩,“你是來跟我說什麼好消息的?”
雖然已經知道了是什麼事情,但裝還是要裝一裝的。
爾察把自己除掉左右賢王的豐功偉績又說了一遍,一臉期待地看着姜情,像一隻等待誇獎的小狗。
姜情倒是很冷淡,給爾察澆了一盆冷水:“知道了。”
姜珉想打破這略微尷尬的氣氛,便問:“你剛剛說有兩個人要來,還有一個呢?”
姜情還沒回答,小廝便又走了進來。
姜情抬起下巴一挑,看着小廝來的方向說:“吶~”
姜珉這回是真疑惑了:難道這個小廝還有什麼作用?
小廝來報:“公子,宮裏祁宦人來了。”
“快快有請!”姜珉連忙起身。
反觀姜情則懶洋洋地坐在那裏沒動。
別的兄弟姐妹怕祁大人,無非是因為他是父王身邊的紅人兒,得罪了他,就算是父王後宮中的夫人,都要自損八百!
但是,對於自幼生活在福雲殿的姜情來說,就不存在這個威脅。
父王當初之所以親自教養姜情,並非是喜愛姜情,而是祭司說姜情命好,能旺國運,所以父王才把她帶在身邊,那幾年也的確齊國風調雨順,國力大增。
但是後來,邵夫人來了,坊間開始流傳邵夫人能旺夫,而姜情以後出嫁會旺別人,父王對姜情便沒有以前那麼好了,最近幾年,甚至態度都很不好,尤其是在姜情確定要嫁給爾察以後。
其實當初不僅姜情不願意,齊王也是不願意姜情和親的,畢竟比起姜情去旺瑟國,齊王寧願姜情在自己身邊一輩子當個老閨女,用一輩子來旺齊國。
但是面對實力強厚的瑟國,齊王不得不屈服,只能寄希望於女兒自己拒絕——畢竟人家少汗說了,不強求,如果姜情不答應,他也會結盟,只不過換個方法罷了。
可惜,那時候的姜情頭腦不清楚,姜情居然答應了!齊王自然是氣了個半死……
雖說齊王從小養育姜情,但實際上的撫養人,是祁宦人。
可以說,沒有祁宦人,姜情沒被後宮的女人算計死,也被齊王餓死了……
祁宦人慢悠悠地走進來,無視了姜珉的行禮——對於這種沒有什麼地位的王之子,祁宦人不屑於做臉面功夫,只是礙於他是姜情的親哥哥,才勉強給了一分笑臉。
但面對姜情,祁宦人就不一樣了,跟看見自己親女兒似的,笑地那是像一朵盛放的老菊花:“殿下~”
這聲音,別說爾察了,姜珉都得抖三抖。
姜情坐在椅子上則懶洋洋的看着祁宦人:“老祁,什麼風兒竟然把你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