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霉米
因為範金義走的是陸路。
在方家運糧的大船到了廣金縣后,範金義的糧隊才慢悠悠地進入廣金縣。
“現在離水災都過去兩個多月了,糧隊現在才慢悠悠進來,要是災民真等着這點米來救命,怕早都餓是了。”
“嗯,小石頭說得對,我同意。”
二兩今日想吃城門口麵攤做的清湯麵。
一早和小石頭來了這裏,正巧看到範金義的糧隊慢悠悠地進了城。
“小石頭,走吧。”
二兩和小石頭經過糧車身邊,慢悠悠地走,竟然比糧車還快進了縣衙。
“趙羽,糧隊來了。”
“好,知道了。”
趙羽換了身衣服,然後領着人等在縣衙門口。
範金義早就聽聞這個廣金縣凶山惡水,到處是刁民。
但進城來,他看到的卻是一片和睦,欣欣向榮,百姓安居樂業的景象。
這裏?
難道難得被那個趙羽治理得那麼好?
範金義陷入回憶。
他是新科狀元,趙羽為新科榜眼。
但是人人都說,是皇上覺得趙羽年幼,想挫挫他的銳氣,這才提了他當狀元郎的。
不然以他的能力,只能居於榜眼。
後來司徒淼淼榜下捉婿,一開始選的也是趙羽。
為了趙羽,多次大鬧金玉茶樓。
這事情京中人人皆知。
後來聽聞是這個趙羽寧死不屈,這才選了他。
這個趙羽,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大家都是選他?
他一定要證明,自己的能力比趙羽強,自己比趙羽優秀。
所以,這次,讓他來送趙羽下地獄吧!
範金義遠遠看見縣衙時,挺直了胸膛,高傲地騎着馬走過去,停在趙羽的面前。
居高臨下,俯視着趙羽。
“下官廣金縣縣令趙羽見過范大人。”
範金義抬頭放空,過了好一會才冷聲道:“起來吧。”
趙羽挺直腰,抬頭與範金義對上。
範金義掃視了一圈,道:“窮山惡水出刁民,你治理的廣金縣就這樣?”
“下官能力有限,愧對皇上所望。”
“雖然廣金縣不似京中繁華,但下官認為,沒有窮山惡水出刁民這一說。”
“趙羽,本官講話,輪得到你來說?”
範金義看趙羽竟然敢反駁,厲聲斥責道。
“下官只是在告訴范大人事實而已。”
“趙羽,你知道對上官不敬,該當什麼罪?”
“下官不認為自己有對范大人不敬之處。”
“當朝御史大夫,尚且會諫言皇上,但皇上可有說過御史大夫犯了不敬之罪?”
“下官只是把廣金縣的現貌告知給范大人,難道這就是不敬了?”
趙羽這是拿皇上對御史大夫的態度來比對剛才的事,要是他說了不敬,豈不是打皇上的臉。
範金義被趙羽懟得臉色鐵青,但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自己咽下悶氣。
“行了,我不與你廢話,賑災糧我送到了,就這樣吧。”
範金義讓黃三直接把糧食扔下,準備帶着人離開。
“范大人,請慢。”
“這賑災糧可是朝廷發來廣金縣的,為避免後面的誤會,還請范大人留下來與下官一起核對入庫。”
“趙羽,我事務繁忙,沒這個閑功夫在這裏看你入庫。”
“黃三,走。”
範金義現在就想着趕緊走。
只要能證明這個賑災糧確確實實送到廣金縣。
後面出了什麼事,都與自己沒有干係。
等廣金縣因為沒有糧食,災民反抗生亂時,這一切都是趙羽的責任。
“范大人,你走得如此着急,難道這糧食不對?”
趙羽一句話指出了問題的所在,讓範金義的心裏不由生出恐懼來。
“趙羽,糧食已經送到,你別在這裏胡攪蠻纏。”
“要是因你耽擱了本官的要事,我定要向皇上參你一本,治你的不敬之罪。”
趙羽勾唇,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的笑。
這個範金義真是沉不住氣,幾句話就跟個刺蝟一樣急着要扎人。
“范大人,朝廷也有律法,交接賑災糧時藝清點數量的。”
“趙羽,難道你看着這個數量不夠?”
“范大人,數量看着是夠了,但是下官這個人辦事素來較真,這些糧食我得用米斗來量。”
範金義的額頭上開始滲出細汗,他沒想到這個趙羽這麼麻煩。
“趙羽,你難道是質疑朝廷派下來的糧食有問題?”
“這個,下官不敢。”
“但凡是講究眼見為實。”
範金義不想與趙羽再糾纏下去,怕等會真被趙羽發現了端倪。
“既然你不相信本官,那就驗吧。”
“黃三,開給他看。”
黃三拿了個尖嘴竹筒上前,一把戳進麻袋中,從麻袋裏頭漏出白花花的大米,灑落在地上,如白雪。
“趙羽,這總行了吧。”
“你再胡攪蠻纏,本官也不是個好脾氣的。”
趙羽淺淺一笑,道:“范大人,賑災糧又不是過家家,豈能如此兒戲呢。”
“來人,量米。”
趙羽一聲令下,從縣衙里湧出來一群人,有的搬來大木桶,有的拿着量斗。
“皇上心繫蒼生,特意讓新科狀元郎范大人來給我們廣金縣的百姓送賑災糧,縣衙人手不足,大家有空的就過來搭把手吧。”
趙羽一句話,擺攤子的攤主,過路的路人,旁邊喝茶吃飯都人全都放下手中的東西涌過來跪在地上,高呼着“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接着這些人站起來,往糧車走去。
二兩躲在縣衙院子裏頭的大樹上,看得是津津有味。
這些人,都是她和趙羽提前安排好的,就為了給皇上戴高帽子,然後讓範金義下不來台。
這樣,才有“大戲”看嘛。
“哼!一群刁民,本官不屑與你們共事。”
範金義見趙羽執着要量米,心裏害怕,想趕緊逃離這裏。
說罷便調轉馬頭,準備離開廣金縣。
然而,一群衙役直接把範金義離去的路給堵了。
“趙羽,你這是什麼意思?”
“范大人,我們廣金縣的百姓向來好客,讓客人餓着肚子走,可不是我們的待客之道。”
“等下官量完米,便帶着大人好好品嘗我們廣金縣的美食。”
“范大人請放心,我們人多,不會耽擱很久的。”
“下米!”
隨着趙羽發令。
靠近糧車的百姓便從車上把米袋扛下來,然後一個傳一個,送到趙羽面前。
接着有人上前打開米袋,把米倒進面前的大桶。
再跟着有人拿着量斗開始量米。
量好的米放入後面的大桶。
桶裝滿后蓋上蓋子封存。
範金義鐵青着臉,他心裏發虛道不行,沒想到這個趙羽這般難纏。
按照他這樣量下去,霉米的事情定要被發現的。
他想逃,但身後全是拿着刀劍的衙役。
“趙羽,你再如此鬧下去,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範金義沒有別的辦法,打算先一步把趙羽拿下,再把罪名扣在他的頭上。
“黃三,拿下這個以下犯上的趙羽。”
黃三要上前,被張虎張豹攔住了腳步。
趙羽輕輕一笑,道:“范大人何必這麼著急呢?”
“只是想留范大人吃頓便飯罷了,這都不給下官面子?”
趙羽淺淺的笑,刺痛範金義的臉。
就是他,自己什麼都輸一頭的他,看着真讓人可氣。
“啊!這是霉米。”
量米的衙役驚呼起來,惹得廣金縣的百姓團團圍過來看個究竟。
“真是霉米啊,要吃死人的。”
“朝廷竟然給我們吃霉米,是不顧我們廣金縣百姓的死活嗎?”
“難道我們廣金縣的百姓不是人,就不配吃朝廷的好米!”
一人一句。
範金義沒有剛才的意氣風發,此時低垂着頭。
“范大人,這怎麼是霉米啊?”
範金義狠狠地盯着趙羽。
他懷疑這個趙羽一早就知道糧車上的是霉米,才整這麼一出來讓廣金縣的百姓看好戲的。
“天氣潮濕,運送途中經常細雨綿綿,保存不當所致的。”
趙羽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從米桶里抓起一把霉米,道:“但這看着也不像是新米發霉啊?”
“反倒是像放了許久的陳年霉米。”
“加上每輛運糧車上可是捆綁着油紙的,那點綿綿細雨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還不至於讓好米霉成這樣。”
範金義此時沒了法子,只是嘴巴上硬咬,說這就是朝廷下來的賑災糧。
“那如此,我只好修書一封去問問皇上,是否能讓別的大人再送一批賑災糧過來了。”
範金義急了,這事要是上到皇上那裏,自己將人頭不保。
“趙羽,你究竟想到怎樣?”
範金義的語氣軟上了許多。
現在能保證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正巧要上京述職,我就想問問皇上,這米到底是怎麼霉了的?”
“是他讓霉的?還是……”
趙羽的話很清楚,意思就是上奏皇上徹查此事。
“趙羽,你覺得你能活着到京?”
“范大人,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我這人啊,特別倔,只要是認定的理,就一定會去探究一番。”
“趙羽,你真的不怕死,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縣令,得罪了上面的人,你還指望能往上爬嗎?”
範金義此時站在趙羽的身旁。
這些秘事,當然是少些人知道才好。
趙羽也知道,因此,當範金義的心理防線崩潰,一步步朝着趙羽走來時,趙羽便揮手遣退了廣金縣的百姓。
這些事,知道太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