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罐子裏的少年
「果然……」
蘭波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這個實驗室還在繼續研究荒神基因,甚至已經製造出了這麼多的複製品,而且看來每一次都在接近完成品。
他轉過頭,再次看了一眼身後那些奇形怪狀的失敗品,眼中似悲似憫。
「牧神,你當初製造出了保羅,有想過自己到底開啟了怎樣的地獄嗎?」
如果他當初的實驗沒有成功也就罷了,最糟糕的就是有了完成品。
有一就有二,無論要付出多少的犧牲,只要看到了成功的希望,就有人會不惜代價的也要將其變成可以量化的東西,中也的誕生,這個實驗室的誕生,皆是因此。
這個長相酷似中也的孩子是他們的第三次嘗試,一旦這次實驗也成功,就再也抑制不住這樣的趨勢了。
但是,好像有些不一樣。
蘭波觀察了一下,這裏所有的複製品中,只有這一個少年是活着的且有完整的人形態,如果他是一個成功品,沒有理由會被那些逃走的研究員放棄。jj.br>
也就是說,還是有缺陷是嗎?
培養槽的最下方貼着實驗代號和數據記錄,由於這個房間裏的實驗品基本上是被放棄了的,因此倒也沒有人想過來摧毀這裏的所有東西,所以有關這些複製品的記錄還完整的保留着。
「複製品代號2987,意識植入成功,身體契合度55%,迄今為止意識與身體的契合度最高的成品,異能實驗失敗,肉體完整但無法誕生能量,是失敗品。」
「雖然形態已經無比接近荒霸吐,在缺少龐大能量的情況下,無法復刻實驗品001號的誕生過程,推測與當時入侵荒神實驗室的異能者有關。」
「記錄者————安藤純一。」
實驗品001,應該就是當時的中也,他是第一個成功接受荒神能量的,但……並非是第一個被用來做實驗的。
意識,身體……他們在試圖將普通人的意識植入通過荒神基因克隆出來的胚胎?
安藤……純一,蘭波若有所思,如果這個名為安藤的實驗員是作為這些克隆實驗的記錄者,他應該會知道更多關於這個罐中少年的事。
「嗯,該怎麼帶回去呢?」
既然這個少年還是活着的,當然不能就這樣把他放在這裏,蘭波自認做不到放任一個跟中也這麼相像的孩子自生自滅。
「記錄在案的研究員總計共有六十八人,已經全部落網,還有一些非編製的工作人員和勤雜工,記錄員,守衛等,還在逃離中。」
宮田芙美子再次混入了酒吧的隊伍中進行彙報,這次的行動,其實也是鴆和野上八重的一次合作,所以她這個中間人必不可少。
「掛上通緝令,我想想,就以重大危險事故分子的名義吧。」
野上八重懶懶的說道,她這次的行動也是沒有瞞着種田山頭火的,異能特務科跟軍方可沒有表面上的關係那麼和諧,彼此之間看不順眼才是正常的事。
異能特務科說是官方管理橫濱的機構,卻跟政府的馬仔沒兩樣,真正受到政府高層器重的一直都是管理城防和軍隊的軍方,但他們是真沒幹過人事兒,看橫濱數年如一日的混亂就知道了。
本該保護民眾的軍隊卻比當管理政務機構還要腐爛,甚至東京總部每次下發的資源,軍方要吞掉三分之二還多,剩下的殘羹剩飯才留給異能特務科和更下方的警衛系統,美其名曰為了發育戰力。
結果還不是都用在了那幾個見不得人的實驗室里。
「明白,還有軍方那邊要求異能特務科立刻對接海關,查明是誰把那位大人放進橫濱的,這方面是都否要回復?」
蘭波可不是偷渡到橫濱來的,是通過正常途徑,經過海關核驗入境,就算他們想用偷渡的理由把人遣返都做不到。
「哈?開什麼玩笑,誰敢把一個超越者拒之門外?」
野上八重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看起來很無辜的模樣。
「如果那傢伙有膽子拒絕的話,就讓他們去跟東京總部質問,我記得很多年前總部不是發了關於超越者的入境以及招攬待遇嗎?」
是的,戰爭時期,日本由於沒有誕生自己的超越者,就萌發了從外面挖一個的想法,因此對超越者入境來者不拒,甚至說出了如果哪個城市能讓超越者主動改國籍的話,可以永久免稅這種政策。
就算她是野上八重的下屬,宮田芙美子也很想吐槽一句,她是真筍啊。
這種多少年前的漏洞也能找到,不管是高層還是軍方估計都得氣瘋了吧……
「但是抓回來的那些傢伙,可不能帶回異能特務科呢,否則要不了半個小時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你沒問題吧?真君?」
野上八重轉過頭,看向了另一邊大搖大擺坐着的某人。
「說了很多次不準用那個名字稱呼我————芙美子,跟下面吩咐一聲,都帶回老地方。」
「是。」
深綠頭髮的女性深諳下屬之道,從不多言多問,兩個上司都對她信任有加,能把雙面間諜做到這個程度,是非常少見的。
畢竟她的前輩還在港口黑手黨戰戰兢兢的當社畜。
「但是沒想到那位閣下也會找你幫忙呢,看來你在歐洲那些年沒白乾啊,真君~」
不讓她叫她偏要叫,野上八重可不是會因為影響到別人心情就改變自己的女人。
「哪裏哪裏,比不上八重小姐能讓人在眼皮子底下越獄的本事。」
不就是互相傷害嗎,誰怕誰啊?
但他還是低估了女人。
「是呢,沒想到魔人這麼有本事,連我的屬下都能滲透——所以你不如就把小芙讓給我吧?」
野上八重立刻伸手捂住了眼睛,做出哭泣的樣子,最後一句話卻暴露了她真實的想法。
「……休想。」
他小看了這個女人的臉皮厚度了。
再怎麼說,芙美子也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才,要不是剛入橫濱的時候需要異能特務科的支持,他才不會捨得把自己好用的下屬送出去。
這女人想的挺美,想半路摘桃子,做夢。
被當做貨物爭奪的當事人異常淡定,她低着頭整理剛才的新數據,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聽到。
作為一個優秀的下屬,上司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需要思考原因,只要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到完美就好了,除非上司主動要求,否則絕對不擅自開口。
在兩人像小孩子一樣的吵架的時候,鴆的手機響起來了,他不用多想都知道,八成是蘭波那邊結束了。
「嗯,已經全抓到了,一些小嘍啰還在追查,不會讓他們跑掉的。」
「找一個叫安藤純一的?好,我會找人拷問。」
掛掉電話后,他直接翻臉。
「你可以滾了。」
有事沒事就來他這看熱鬧,這女人是閑着沒事幹了是吧?不行他馬上就找點事讓她忙起來。
「不要這麼無情嘛,真君。」
野上八重把玩着頭髮,似笑非笑。
「你也知道這次協助你們,異能特務科背負了多大的壓力,總要有些收穫才行,否則我該怎麼跟種田科長交代呢?」
雖然她可以把鍋甩出去,但是能多要點好處是一點不是?掌握的信息越多,跟軍方爭奪權利的時候異能特務科的優勢就越大。
雖然她也看不慣一些高層的蠢貨,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在種田山頭火的帶領下,異能特務科確實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他是一個難得真正為這座城市考慮的官員。
也許是唯一一個盼着橫濱走回正道的政府高層了。
哦,她老師不算,已經退休了。
其他人?呵,如今這三足鼎立的形式他們就已經滿足了,反正好處一分不少的落兜里了就行。
「我會將得到的信息傳給芙美子,你要怎麼跟你的長官交代,不關我的事。」
鴆不為所動的說道,說到底他還是屬於灰色地帶的,不可能真正站在官方那邊,他不信任任何一個日本政府的高層,包括野上八重。
「是~那就多謝真君了。」
得到了答案的野上八重心滿意足的起身離開,反正這次活動異能特務科只是開放了部分權限然後動動嘴皮子,能得到軍方一直隱藏的秘密實驗室情報已經是賺大了。
通緝令?她只是把橫空進入城市的不明人物掛了上去,以免他們對一般居民造成危害而已,有什麼問題嗎?
一直在鴆這裏躲着的野上八重還不知道,異能特務科的防火牆再次被入侵的事情。
「所以這個孩子是你從那個實驗室帶出來的嗎?蘭波先生。」
淺川和鳴看着這個跟自己弟弟基本上一模一樣的少年,也有些心緒不寧,他知道那群研究員變態,沒想到實驗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孩子雖然看起來身體完好,但身體內部的荒神基因還是很不穩定,一旦脫離了營養液,隨時都可能會崩潰死亡。
可他已經被蘭波從實驗室裏帶出來了,如果這個培養槽中的營養液用完,這個孩子……
「是的,他是活着的,我不能把他跟那些肉團一樣進行銷毀。」
蘭波揉着額頭,也覺得有些頭痛,他還是低估了那些喪心病狂的傢伙,看這個培養槽下面的記錄就知道,已經有將近三千多個複製品誕生了,這個孩子八成還是身體最完整的那一個。
而且他們的實驗還不止這一種,獵犬那幾個身體能量不太穩定的異能者就是證據,改造到那種程度,又不知道是用了多少異能者做實驗素材。
「關於這個孩子,還有更多的記錄嗎?」
他不能主動說出,這個孩子的身體情況,但既然是克隆實驗品,實驗室里一定會有相關記錄。
「鴆幫忙拷問了那個數據記錄員,他說這個孩子是成功也是失敗的,他是迄今為止身體形態最完整的一個,但誕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身體。」
荒神的基因,卻誕生了一個普通人類,沒有任何異能和能量,甚至身體非常孱弱,弱到一旦脫離營養液,他的身體就會面臨崩潰。
何其諷刺。
「和鳴,你認為……」
這孩子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無法脫離營養液活動,身體孱弱,壽命短暫,隨時可能會面臨生死危機,這樣生不如死的活着,倒不如直接了當的死去。
「……這個問題,就交給中也來做決定吧。」
淺川和鳴看着那個閉上眼睛,眉眼與弟弟非常相似的少年,這樣安靜懵懂的樣子,讓他想起了最初撿到中也的時候。
他們同樣誕生於人類對神秘的探索和無知無畏的自大。
不出所料,中原中也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臉上的震驚收都收不住。
他是知道自己的出生過程的,也沒有因此遷怒怨恨過什麼,明明是源自非人,他卻有着比人類還要高尚的道德和三觀,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看到了,人類的惡。
「蘭波你的意思是說,他現在是個活着的人是嗎?」
沉默的看着少年許久,中原中也才開口,聲音輕的不得了,彷彿在做夢一樣。
「大概率是的,根據那個研究員的說法,這個少年曾經也是蘇醒過的,雖然像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懵懂無知,但他確實是有着屬於人類的智慧本能。」
蘭波點點頭,作為培養槽的數據記錄員,對每一個實驗品都是瞭然於心的,不可能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因為哪怕是失敗了的成品,也依然有借鑒和記錄的價值。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有權利決定他人的生死。」
中原中也果斷的說道,表明了他的態度。
「既然他已經變成了「人」,就應該以人的態度對待,他不是荒神的複製品,也不是我的克隆人,他是一個已經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有資格活下去的「人」。」
中原中也將雙手貼在玻璃上,正好對準了少年那張與他有八分相似,卻還稚嫩的臉龐。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會讓他活下去。」
「像一個正常的人類一樣,感受風,感受雨,感受天地,海洋,植物,花草,去認清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一切。」
「世界如此的廣闊,他此前見到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塵埃。」
我們不是正常誕生的「人」,但我們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本該感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