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炮灰們在人性和家國之間的抉擇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在川軍團團長龍文章宣讀完東北挺進軍總司令郭振東親自簽發的電文後，偌大的南天門樹堡陣地中，只剩下四十七人的突擊隊變得鴉雀無聲，安靜得彷彿掉落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讓人清楚的聽見。
站在樹堡二層宣讀完總司令電令的龍文章也傻眼了，眼神複雜的看着下面的炮灰們。
弟兄們在這妖怪樹中浴血奮戰堅持了十幾天，不就是為了等待渡江部隊總攻的那一刻嗎？不就是為了加官進爵用命給自己和子孫後代博一個遠大前程嗎？不就是為了給犧牲在緬北密支、那原始森林野人山中的川軍團弟兄們正名嗎？
現在，總司令親自簽發的嘉獎令就在自己的手中，渡江總攻也將在幾個小時后正式打響，川軍團僅剩的這幾十號人已經用他們的行動為犧牲的川軍團弟兄們正名了，他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子，是錚錚鐵骨的軍人。
可真當大家曾經豁出命去追求，去想要證明的一切就這麼擺在眼前唾手可得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表現出狂喜、興奮和激動。
甚至，在那黯淡的眼神中，都不曾有過一絲光閃過。
龍文章很費解，卻也很理解。
身為川軍團團長，他自然很清楚麾下的弟兄們心中所想，趨利避害，是人類在幾百萬年的進化史中形成的條件反射，言簡意賅的說，就是人性。
換到現在川軍團突擊隊的處境之上，所有人都很清楚戰區司令部下發的這封電文中要求川軍團突擊隊配合大部隊渡江總攻意味着什麼。
按照前十幾天南天門對陣雙方的戰鬥激烈程度和武器彈藥消耗情況，這些兵渣子老油條們不難推算出眼下江對岸主力部隊的處境和現狀，僅憑停在禪達機場那十幾架空軍運輸機，恐怕就是發動機飛冒煙，一刻不停歇的向怒江前線運送彈藥，也支撐不起如此大規模的戰役消耗。
即便是總司令郭振東發來的電報中沒有明說，川軍團眾人也很清楚，仗打到這個份上，所謂的總攻，不過是用人命往上填罷了！
這一仗，九死一生。
想要活命，無異於是虎口拔牙，在刀尖上跳舞，在閻王爺的臉上薅鬍子。
再看看眼前這四十七名兵渣們，都是有着三年以上軍齡的老兵油子，能在劣勢的武器裝備之下和曾經武裝到牙齒的鬼子部隊交戰三年而不死，除了運氣之外，多多少少還和他們在戰場上的選擇有關。
龍文章不想去親手撕下弟兄們的最後一塊遮羞布，更不想下令讓副團長阿譯行使他督導隊長的權利，用手槍逼着麾下的弟兄們去打仗。
所以，他決定開門見山的和弟兄們說清楚。
至於他們該如何抉擇，那就把選擇權交還給他們每一個人吧！m.
咳咳！
龍文章乾咳兩聲，清了清嗓子道：“弟兄們，上將軍的電令我已經宣讀完畢了，總攻即將在六個小時后正式打響，在這之前，我有必要和大家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仗打到這個份上，想必大家都很清楚此時的渡江總攻意味着什麼！
“沒錯，在缺乏炮火支援和空中火力的情況下，接下來的總攻就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拿着人命往上填，到那時，怒江江面之上將浮屍遍野，鮮血更是會把整個怒江江水染紅。”
“這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戰鬥，想要在這種激烈的戰況下活下來難於登天，上將軍的命令中沒有強制要求我們川軍團要怎樣配合大部隊渡江作戰，我們可以繼續選擇龜縮在這個妖怪樹中固守待援，等待勝利渡江的弟兄部隊來接應我們。”
“這是一種選擇，一種最容易活下來的選擇！但是，我們還有另外一種選擇——”
說到這兒，龍文章刻意停頓了一下，語氣也在陡然間變得凌厲起來，繼續道：
“我們還可以選擇走出這顆妖怪樹，沿着地堡中的交通溝，去突襲鬼子的炮群陣地和重機槍陣地，減少這些藏在暗處的絞肉機用炮彈和子彈去絞殺我們正在渡江的兄弟部隊。”
“當然了，這種選擇和自殺沒什麼區別！”
接着，他笑着道：“我剛剛還在想，要不要讓林副團座行使他督導隊長的權利，把抗命不從的傢伙全部突突了，可我轉念一想，我龍文章還沒有到那種需要用槍管頂着讓我麾下的士兵去打仗的地步吧？”
“所以，我決心把選擇權交還給你們在座的每一個人，讓你們來選擇是繼續龜縮在這妖怪樹中等着渡江部隊的救援，還是願意和我龍文章一起去突襲小鬼子的炮群陣地和機槍陣地，減輕渡江部隊的傷亡，讓渡江作戰的同袍弟兄能少流血少犧牲！”
“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大家開始選擇吧！”
言畢，龍文章又一次恢復了那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像一桿標槍一樣直挺挺的杵在原地，等待着川軍團炮灰兵們的抉擇。
有那麼一瞬間，站在他身後的傳令兵孟凡了在恍惚間好像看見了他們的團座大人龍文章的身上閃着一簇金光，那平日裏弔兒郎當的一個傢伙，也變得高大偉岸起來。
“王八蓋子滴，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我不辣什麼時候都不能當縮頭烏龜，不能丟了咱湘西人的臉，去端小鬼子的炮群和機槍陣地，算我一個！”
第一個作出抉擇的，是不辣哥鄧寶，是那個曾經喊出了“華夏要滅亡，fu南人先死絕”的川軍團排頭兵鄧寶。
“也算我一個，還有我弟弟，他也算！”
緊接着，是川軍團炮灰中單兵武力值第一的董刀，他在說話的同時，還晃了晃手中的一個包裹，那是他犧牲在緬北戰場的遠征軍弟弟董劍的骨灰。
“團座，也算上我，如果不能追隨團座的步伐上陣殺敵，毋寧死乎！”
一直視龍文章為偶像和楷模的川軍團副團長阿譯長官也表明了他的態度，在遇到龍文章后，阿譯的人生目標就是能成為一個像龍文章那樣的人，此時明知是九死無生，他依然堅定的選擇和他的偶像站在一起。
“滾犢子的些，這種出風頭的事情怎麼能沒有我迷龍參與，再說了，要是沒有我的重機槍火力壓制，你們這群癟犢子玩意兒早讓小鬼子打死八百回了，我迷龍和我的副射手豆餅報名！”
機槍手迷龍也不甘落於人后，都是在禪達傷病員一起吃豬肉燉粉條子的生死弟兄，這幫癟犢子玩意兒想把老子丟下，門兒都沒有！
當然了，迷龍之所以選擇參與此次突襲鬼子炮群和機槍陣地，還有一個自己的小心思，那就是他希望自己能活下來，能成為戰鬥英雄后活下來。
這樣，等着他凱旋迴歸禪達的時候，他那便宜兒子說不定就能心甘情願的叫他一聲爹了！
“我張立憲報名參加!”
“我何書光報名參加！”
“我馬大志報名參加！”
“我報名參加！”
“也算我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