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不可饒恕

第217章 不可饒恕

易冷是真練過的,他想起一年多前在船廠子弟中學的那個雪夜,他用兩根橡皮棍與大爺一根白蠟桿合作了一場雙刀進槍,打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彼時彼刻,正如此時此刻,只是對家變成了一堆土雞瓦狗,誠然這些保全人員都是經過街斗洗禮的職業打手,但也只是打工仔而已,不會太過於賣力,雙方都色厲內荏,大聲呼喝以壯聲威,外人看着激烈,其實表演性質居多。

雨下的不大不小正好,地上的積水不多不少正好,夜總會門口進進出出的客人們看到這精彩一幕,不禁拿出手機來拍攝,狠辣利索的動作,濺起的水花,猙獰的面目,剪輯好了,這就是一部大片,還是動作明星主演的那種。

客家人本來就有習武傳統,尤其是闖南洋的客家人,從清朝時期土客大亂斗時期就精於小股部隊的冷兵器近戰,發展到了熱兵器時代,一些傳統丟棄了,但械鬥這門技術在民間尤其是黑道還是有所傳承的。

打得實在是漂亮,尤其是穿蟒蛇皮西裝的中年混混,棍法明顯與本地武術有區別,好像是北派打法,大開大闔,行雲流水,一個旋風腿撂倒最後一名打手,瀟洒轉身,兩根甩棍插在腰后,一甩西裝下擺,就要走人。

晚了,不知道啥時候來了兩名巡邏警察,扎着馬步舉着手槍,瞄準西裝客,喝令他抱頭蹲下,不然開槍。

這裏是埭峴,不是國內,警察說開槍就是真會開槍,玩真格的,易冷看一眼旁邊,漁網襪女人就在不遠處,他緩緩從兜里拿出理查德米勒丟過去,女人倒也機靈,接了手錶撒腿就跑。

警察沒去追女人,上前將易冷按住上了手銬,但並沒有將他帶回警局,而是繞到後巷,交給了夜總會的保全經理。

在夜總會門口惹事,就該歸夜總會處置,而且這也不是客人之間的糾紛,是混混報復,社會事社會了,死個把中年流氓沒人在意,這也算正常操作。

“記得把手銬還我。”巡警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易冷悔之不及,壞就壞在這件蟒蛇皮西裝上,把他的人設打亂了,說啥人家都不會相信的。

保全經理也沒把他怎麼著,而是又交給了那名惡少。

事情就在後巷解決,這裏是荻港市中心最繁華的位置,也是最黑暗的地方,隔着十幾米就是光明大道,這裏卻充斥着污水和老鼠,還有見不得光的罪惡。

後巷出口,站着一個打手把風,防止不相干的人進來看見不該看見的事情。

易冷正在挨揍,他上的是背銬,坐在地上任人宰割,一頓拳腳下來,臉都腫了,眼角烏青,好久沒吃這麼大虧了。

惡少就在不遠處一邊抽煙一邊欣賞。

易冷沒說話,他忙着自救解手銬,很不巧荻港警局使用的手銬款式比較冷門,一時半會打不開。

打了一頓之後,一輛小貨車倒車進入後巷,車上放着大號黑色塑膠袋,看來處理這種事人家都形成流程了,估計下一步就是打死裝袋運走,往哪個魚塘里一扔完事。

他就更不敢暴露身份了,你說自己是吳德祖,是吳家大公子,人家信不信兩說,就算是真的,那你怎麼知道這個惡少是不是吳家的對立面?惡少之所以是惡少,就是沒有大局觀腦子不太清楚的貨色,他知道惹了不該惹的大人物,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殺人滅口,用最簡單的方法掩飾自己的錯誤。

而且自己身上沒啥證據,護照錢包手機都在律師那裏,所以還是自救靠譜。

運屍車來了,惡少也抽完了煙,走過來蹲下,手一伸,手下將一把芬蘭刀放在他手裏。

刀子很鋒利,冷冰冰貼在臉上,看來這惡少有給人破相的嗜好。

有點來不及了,這就是多管閑事的後果,這一刻易冷有一點後悔,大意了,在客場就不該託大。

一陣轟鳴由遠及近,是輛斜梁摩托車,那風塵女子竟然是個仗義人,不知道從哪兒偷了一輛摩托前來搭救自己,不得不說這是很勇敢的行為,狹窄的後巷是一條斷頭路,衝進來不但救不了人,還會把自己搭進去。

果然,摩托車撞到垃圾箱上倒下,女人下車,手裏一把雪亮的西瓜刀,撲過來亂砍亂劈,原來她不是來救人,而是來報仇。

但效果是一樣的,女人瘋狂的砍殺打亂了惡少的動作,為易冷脫困贏得了寶貴的幾秒鐘。

又是一場積水中的戰鬥,先前那場是表演性質,這次卻是真正的搏命,後巷的污水加上雨水,幾個人在黑暗中刀光劍影,如果從上面俯拍,一定非常精彩。

槍聲被雷聲掩蓋,惡少的保鏢動槍了,埭峴並不是嚴格控槍的國家,民間保鏢可以擁有合法槍支執照,黑槍就多了,子彈打中了女人,她軟綿綿倒下,下一秒槍就被易冷搶過來,砰砰幾槍,逃跑的黑影撲倒在積水中。

惡少轉身就跑,背後挨了一腳,摔倒在污水中,反轉回來,看到那煞神步步緊逼,他也坐在地上連連後退,最終還是被按住。

對這種傢伙沒必要仁慈,易冷以牙還牙,用芬蘭刀在他臉上劃了兩刀,刀口非常深,穿透腮幫子那種,喝紅酒都能當場漏出來那種。

幹完這個,雨又開始下,易冷整理一下衣襟,擦乾淨刀柄上的指紋,扔進垃圾桶,抱起女人,上了小貨車,發動離去。

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一咕嚕不拍個電影都白瞎了,《荻港風雲》啥的,多拉風。

子彈從女人的腹部外側穿過,一動就流血,但是傷的並不重,人也清醒着,她告訴易冷一個地址,得虧易冷研究過荻港的地圖,大致方位分得清,很快開到附近,把小貨車丟棄,抱着女人找到地方,這是一處老公寓,從防火梯上去,打開一扇門,屋裏兩個孩子,大的七八歲,小的三四歲,瞪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陌生人。

易冷把女人抱進來,解開臨時繃帶,從角落裏找到一個玩具熊撕開扯出裏面填充的棉花,點燃后將一團燃燒的火糊在傷口上,黑漆漆一團竟然真能止血。

女人躺在床上,易冷忙着找東西自製吊瓶想給她吊點葡萄糖,可是家徒四壁啥也沒有,問她錢呢,女人搖搖頭,說我根本沒有錢。

“那兩萬元呢?”

“那是假的,只有四張是真的,裏面都是冥鈔。”女人有氣無力,怪不得那錢用保鮮膜裹着,連殺手的費用都想忽悠,這女人也真是黑。

“你的孩子?”易冷從茶几上找到一盒煙,點了兩支,一支自己,一支塞女人嘴裏,看着角落裏兩個孩子問道。

“大的是我姐妹的遺腹子,小的是我的,那時候我覺得她好傻,可是自己還是走了她的老路。”女人說。

“養兩個孩子不容易。”易冷說。

“謝謝你。”女人說,“你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麼知道?”

“荻港沒有這樣的好漢。”女人說,“你坐進出租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我在網上找的刀手,那傢伙放我鴿子,不敢來了。”

“西裝怎麼回事?”易冷對這個問題很不解。

“網上談好的價錢,蛇皮西裝加兩萬,幫我報仇,我所有的積蓄都拿來買這件西裝了,雖然是當鋪的二手貨,也要三千元。”

易冷啞然失笑:“西裝我收下了,兩清。”

“這塊表。”女人拿出了理查德米勒,“賣了對半分,不過得等一段時間,現在風聲緊,警察會去當鋪調查,也沒人敢收這種限量版的表。”

這女人還挺懂的,易冷點頭:“不急。”

“我叫阿MAY,你呢?”女人問。

“你叫我阿祖好了。”易冷看看外面的雨,想着該走了。

女人沉沉睡去,倆孩子也睡著了,一直到天亮,阿祖再次出現,帶着一堆東西,葡萄糖吊瓶加消炎藥,乾淨的繃帶,牛奶和早餐,還有一個新的布偶玩具。

阿MAY感激道:“祖哥,我也沒什麼能報答你的,你過來,我幫你口一管吧。”

“下回吧。”祖哥像個正人君子一樣,給阿may打上吊瓶就走了。

這娘仨看不到的是,樓下停着一輛勞斯萊斯幻影。

昨晚吳德祖脫離律師視線失蹤,吳文芳大發雷霆,幸虧半夜阿祖自己回來,隨即吳文芳給兒子安排了保鏢,寸步不離,貼身保護,決不能再出現任何閃失。

保鏢兼司機叫麥克,前特種警察部隊的高級警員,肩膀上三道V的那種,年輕力壯頭腦靈活,對荻港的一切都很熟悉。

易冷就問麥克,昨晚上有沒有聽說什麼惡性案件。

“正規渠道沒有任何消息。”麥克說道,“但是小道消息有很多。”

易冷從後視鏡中看到麥克的臉,這是一張華裔和馬來混血的面孔,笑起來一口白牙,看着挺聰穎厚道的小夥子,穿的是司機的制式服裝,深色西裝配大檐帽和白手套,西裝外套腋下估計是快拔槍套。

“我想聽聽小道消息。”易冷說。

“JOJO夜總會門口發生械鬥,網上視頻都出來了,據說是一個武行單挑夜總會十幾個保全。”麥克也瞥一眼後視鏡,觀察着吳德祖的反應。

“還有呢?”易冷想着後巷的血戰,開了幾槍,不死也得重傷。

“還有別的么?”麥克反問。

“沒有么?”易冷質問。

麥克收起戲謔表情,正色道:“目前沒有,並不是每件事都會爆出來,大多數惡性治安案件會自己私下解決,警方沒有接到報案,網絡上也沒爆光的話,外界不太可能聽說。”

易冷也就沒再說什麼。

他的主要目的是來助選,吳文芳想當總統,就得表現的像個正常人,單身大齡女政客並不討喜,而她的繼子瑞克斯的口碑很差,私生活混亂,私生子一堆,沒有正經的能拿出來作秀的。

老實說大兒子也是私生子出身,名聲也不咋地,但總比瑞克斯強一點點,也就是一點點而已,阿祖的這一套老婆孩子,何嘗不是私生子,可這些都好掩飾,糊弄一下國民問題不大。

助選也很簡單,就是一家人站台,說點好聽的,展現各種氣質形象來討好大眾,埭峴不是大國,票倉都在荻港大城市,不需要像美國總統競選者那樣全國到處飛。

首先是家庭團圓,易冷帶着韋佳妮和巧稚見到了名義上的繼父阿卜杜勒.薩馬亞,這位混血前首相是埭峴資深政客,吳文芳的合作夥伴,六十多歲的人城府極深,完全挑不出毛病來。

瑞克斯也參加了家宴,父慈子孝,和睦一家人,但易冷能明確感受到瑞克斯嫉妒的目光,他本來才是家族的希望,下一代當家人,阿祖回來,這個位置怕是要拱手相讓,不恨才怪。

韋佳妮此時已經麻木了,她完全沉浸在角色里,聽到什麼前首相,議員、部長這些頭銜也不震驚了,埭峴嘛,國家還沒有近江大呢,首相也就相當於市委書記吧,部長就是局長,廳級處級幹部,在航司里連要客都排不上,姐不怵這個。

與此同時,新加坡濱海灣金沙酒店頂的無邊際泳池內,韋佳妮的爹媽正在感受夢幻般的美景。

紙面數據確實很夢幻,豪華酒店無邊際泳池拿着香檳酒俯瞰新加坡市容,可是到了實際地方一看就不是那麼回事了,遊客忒多了,穿着泳裝站在池子裏也不遊動,就干站着,摩肩接踵的,跟澡堂子差不多,還是混湯的。

韋大叔拿着一張新加坡報紙,他有看報紙的習慣,報上刊登着埭峴總統候選人流亡海外的兒子攜家人歸國的新聞,大叔掃了一眼就過去了。

家宴並不在家舉辦,而是在酒店裏,這樣方便記者們圍堵拍攝,增加曝光率,但有利就有弊,比如吃到一半的時候,警察當著記者的面來抓人。

荻港警察總局刑事部的便衣探員帶着十餘名制服警察來到餐廳,出示證件,要求帶吳德祖回去協助調查一樁鬥毆案件。

偵探說,昨晚JOJO門口的治安攝像頭拍攝到吳德祖與他人械鬥,這違反了埭峴治安法,而且吳德祖正處在假釋期間,證實的話,會是重罪。

鑒於嫌疑人身份特殊,偵探還當場出示了證據,用平板電腦展示一段雨中雙棍戰群狼的視頻,也不知道是從哪個網上下載的版本,反正不是治安攝像頭拍的原版,還帶慢動作鏡頭的,各種剪輯,雨點打在地上濺起的水花,路人的尖叫,被打者重重倒地時扭曲的嘴臉,簡直精彩如MV。

“阿祖,你告訴媽咪,那個人是不是你?”吳文芳痛心疾首,真是爛泥糊不上牆,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生的倆孩子都不省油,還有個過繼的兒子也是個渣渣,難道說只能靠自己撐起吳家了么?

“阿祖,我看不像你,你的衣品不是這種。”瑞克斯興奮起來。

記者們也都期待着阿祖的回答。

易冷站起身,走到記者們面前:“我要說的是,不管是不是我,作為公民都要配合司法調查,沒有人能凌駕於法律之上。”

然後面向偵探:“我跟你們走。”

別的先不說,人家這應對風度和態度沒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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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易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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