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川地急報
邁進十月下旬,京城是愈發的冷了。
內閣方從哲、葉向高几人,兵部崔景榮、袁應泰幾人,靜靜的侯在乾清宮殿前,手腳有些冰涼。
從天子傳召他們,到站在這裏靜候,都快過去兩刻鐘了,可處理朝政的天子,卻未下旨召見。
東暖閣內。
朱由校盤腿坐在羅漢床上,批閱着幾封奏疏,無一例外,都是涉及開封、歸德兩地水患的奏疏。
從大名府呈遞開封府水患,到現在這個時候,左光斗所領的治河巡撫衙門,就一直奮戰在黃河大堤,直到最兇險的汛期結束。
“……陛下,治理黃河河政一事,不能只依靠糧餉調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應當健全各處的建制,修築黃河大堤,增擴護堤河工規模,應在黃河沿岸,明確一支支巡河船隊,而陛下先前所言,在黃河兩岸栽種樹木之事,臣以為可取,不過應以各地府州縣為主,治河巡撫衙門,每年規定所栽樹木數量,不定期暗查地方所栽樹木情況……”
朱由校神情嚴肅,認真翻閱着左光斗所呈奏疏,儘管說這一次,歸德府境內水患一事,沒有出現潰堤、管涌的情況。
但是針對大明治下河政之事,必須要狠下決心去抓,去整飭,並且要有組織,有計劃的在地方整修水利設施。
不然此後數十年間,頻繁出現的諸多災情,會叫大明各地折騰慘。
這是朱由校所不願看到的。
“皇爺,兩刻鐘的時辰到了。”
服侍在旁的魏忠賢,低首上前道。
“宣吧。”
朱由校頭也沒抬,拿着御筆,便在這封奏疏上,開始批閱起來,隨口對魏忠賢說道。
“卿家所呈治河條陳,朕已御覽,所想皆是良策,可逐步明確推行,涉及治河衙門官吏不足一事,可在各地遴選生員、讀書人,編進治河衙門,從底層吏員做起,若是表現不錯,有治河才能者,可酌情簡拔,對陽奉陰違者,必須嚴懲,治河乃是國政,尤其是黃河……”
朱由校全神貫注的寫着,以至方從哲、葉向高一行,走進東暖閣內,都沒有注意到。
“魏伴伴,將這封奏疏,着司禮監譴派人手,八百里加急,送抵黃河治河巡撫。”朱由校放下御筆,對魏忠賢說道。
“奴婢遵旨。”
魏忠賢忙上前道。
瞧見方從哲、葉向高一行,臉龐微紅的站着,朱由校雙眼微眯起來。
“臣等拜見陛下。”
“諸卿,你們冷嗎?”
朱由校看着方從哲他們,詢問道。
天子這般詢問,叫方從哲一行愣住了。
“看來一個個還是不冷,在京城養尊處優慣了,眼睛都盯在朕身上,盯在那些仕途和人情世故上。”
朱由校一拍桌案,眼神冷厲,盯着方從哲他們,“看看現在都幾月了,內閣和兵部,是否關心過戍邊將士?
一個錢法諸事,在朝引起爭議,在野形成輿情,多少雙眼睛盯在這上面,張口社稷,閉口祖制。
要朕來看啊,就是大明太安定了,各地邊疆沒了外部威脅,叫爾等全都忘了,現在的建虜之患,當初是怎樣形成的了吧。”
“臣等惶恐。”
方從哲、葉向高等一眾人,心下一緊,紛紛跪倒在地上。
朱由校想整頓錢法,朝中的文官群體不想叫整頓,一直蹦躂個不停,在生出這些輿情風潮后,朱由校就一直在冷處理。
該忙着處理朝政,就忙着處理朝政。
該忙着謀划部署,就忙着謀划部署。
朱由校恨不能一天當兩天用,畢竟大明的弊政和毒瘤,實在是太多了,且多數都隱藏的極深。
想將它們逐步的連根拔起,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句簡單的惶恐,就完了?”
朱由校劍眉倒張,斥責道:“九邊重鎮的戍邊將士,靠一句惶恐,就能硬扛着度過寒冬了?
是不是在你們的心裏,就從沒想過北疆邊陲安定之事啊?
若非兵部尚書崔景榮,前幾日給朕遞了奏疏,朕還不知道,內閣和兵部有司,至今沒提及過此事。
那些戍邊隊伍,要增發戰襖,那些戍邊隊伍,要更換戰襖,你們一個個都是怎麼當的差!”
人群之中,崔景榮懸着的心,算落了下來。
這段時間朝中風波不斷,尤其是錢法一事鬧出后,那朝中有司的大臣,特別是諸派的官員,就像是逮住什麼機會般,不斷向通政司呈遞奏疏,還提出反對和質疑的聲音。
只是朝野間的這些情況,並非影響到兼領錢法侍郎的畢自嚴,主抓內政部的孫承宗,錢法革新之事,正有條不紊的推進中。
甚至內帑已調撥一批銀子,移交到西山那邊沖制新制錢,為之後逐步更替錢法諸事,做着前期準備。
“袁應泰,你是兵部左侍郎,朕問問你。”
朱由校眉頭緊皺,盯向袁應泰的背影,沉聲道:“國朝在九邊重鎮,合計有多少戰兵?多少衛所兵?其中存有多少缺額?這次朝廷調撥禦寒糧餉,又該調撥多少?”
“臣……”
袁應泰心裏一緊,生出冷汗,開始結巴起來。
天子所詢問的這些情況,他多數都是不知情的,從萬曆中後期開始,朝廷對這些實際數額,了解就不是很清楚了。
在朱由校的內心深處,被文官所把持的兵部,並不具備後續軍改的條件。
大明軍隊能糜爛成這副德行,很大程度上,就跟朝廷不重視兵政有關。
五軍都督府被架空。
兵部獨掌兵政職權。
該管的事情不管,不該管的事情瞎管。
儘管樞密院設立起來了,可現階段的樞密院,只具備平叛的職權,至於其他的職權並不具備。
按着朱由校的構想。
想叫大明軍隊建設徹底改變,樞密院、兵部、五軍都督府,將合掌大明兵政,各自管一攤子,以確保大明軍隊的健康運轉。
“皇爺!雄威軍呈遞急報!!”
乾清宮外,響起王體乾的聲響,叫本打算繼續質問的朱由校,愣住了。
川地出現情況了。
奢崇明他們還是造反了。
朱由校眉頭緊鎖起來,眼神變得冷厲起來。
跪着的方從哲、葉向高一行,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心裏莫名開始緊張。
“皇爺,川地土司奢崇明蓄意謀反,於川東造反!”
喘着粗氣的王體乾,跑進東暖閣的那一刻,就跪倒在地上,雙手捧着急報,面色緊張的稟明。
“!!!”
方從哲、葉向高這幫閣臣和廷臣,無不是臉色大變,相互間看了起來,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川地竟有土司造反,這對大明來講,那無疑是一件大事啊。
尤其是方從哲、葉向高二人,下意識就聯想到楊應龍造反之事,那一戰對大明財政來講,可謂是平添不少重壓啊。
在眾人驚疑之際,王承恩已跑着接過奏疏,後轉身跑到御前。
朱由校眉頭緊鎖,心情有些複雜,接過那封奏疏,並非直接打開,神情有些凝重。
秦良玉、秦邦屏他們,肯定能遏制住初期叛亂勢頭的。
帶着這種想法,朱由校打開了奏疏。
“臣雄威軍指揮使秦邦屏,臣秦良玉,於巴縣呈報:四川巡撫徐可求,未尊樞密院所下公函,妄加揣摩,徵調川兵援遼……”
一份洋洋洒洒的奏報,講明了永寧土司兵在樊龍、張彤他們的帶領下,在巴縣蓄意造反的事實,陳述了巴縣境內平叛的全過程,亦講明巡撫徐可求等軍政官員20餘人,在叛亂中被殺的事實。
朱由校最牽挂的川地造反,現在終於有了定論,重慶府這處要地,並沒有被奢崇明所領永寧宣撫司攻陷。
那川地土司造反的勢頭,就在可控範疇之內,以此介入川地的謀划,增強樞密院職權的謀划,都能如期開展了。
“宣樞密院諸大臣,進宮覲見!”
朱由校冷厲的眼神,看向方從哲他們,“永寧宣撫司奢崇明心懷賊心,於重慶府巴縣治所,殺巡撫徐可求等軍政官員20餘人,發動叛亂!”
“!!!”
方從哲、葉向高等一眾人,在焦急中聽聞天子所講,無不是臉色大變,事情超出了他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