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安魂鈴
我雖然沒法看見貴人的臉,但可以通過那女人的表情看出來,她一定被嚇着了。
因為她原本想要喊出聲兒的話,全被嚇得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王意站在門口停了一會兒,嘴裏念到:
“貴人歸家,毒婦叩首謝罪!”
王話音剛落,我耳邊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鈴聲,這女人雙腿一軟,竟然真的就跪下了!
“叮鈴鈴…叮鈴鈴…”
“幽幽明明、靜靜平平、滾滾紛紛、淡淡嗔嗔……”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奶奶的手裏多了把鈴杵,木把、灰銅搖鈴,我還是頭一回見這種樣式的鈴鐺。
王入房門的一瞬間,奶奶遞給了我一個眼神,示意我跟上,然後繼續站在房門口搖着鈴鐺。
陰風吹拂,陣陣湧入房內,我和王往裏走七步,奶奶的鈴聲就會傳入耳朵里。
“叮鈴鈴…叮鈴鈴…”
“魂靈易安、人心難安,縱若彼此、殊途同歸……”
我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咒,但光是聽着就覺得心裏沒那麼害怕了。
王在前面,我看着貴人的背影,發現她身上冒起了一股淡淡地青煙。
上一回送陰沒怎麼好好觀察過,這回仔細一看,房子一共上下兩層,左右各有一條供上下的木樓梯。
之前從外面觀察,房子應該還有間閣樓,屋子的浴室開着燈,一個勁兒地往外冒着熱氣。.
火盆和花圈都被人撤走了,房子裏還充斥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兒。
這麼大的房子,我別說住了,見都沒有見過,心想這男人得多有錢才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
可房子大歸大,要真佈置成靈堂的話,還真需要花點兒時間。
之前老兩口之所以為難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房子太大。
但轉念一想,好像也沒必要把整間房子都粉飾成靈堂,搭個靈棚也行啊。
我跟着王樓上樓下的繞了一大圈,王沒回頭,就問了我一句:
“小酒……貴人的壽材去哪了?”
他這問題…正好也是我想要問他的,送陰要沒有棺材的話,怎麼送?
與此同時,貴人身上的青煙消失,一團黑影忽然膨脹了起來!
王雙腿被壓得顫了顫,我看不到他的臉,但憑聲音判斷,他現在應該很着急。
“貴…貴人,且先小…小憩片刻,由我們…我們來幫您搭設…香案靈堂!”
但這話似乎沒用,黑影越發膨脹!
不僅如此,我手裏的硃砂罐也跟着躁動了起來。
雖說是城裏,但大小不過是個縣城,不少人家都養了雞。
“喔喔喔~!”
幾聲雞叫,把我的魂都給叫沒了,時間到底是沒能趕上……天亮了!
我心裏多少有些埋怨喪家,我們貼着命,覺都沒睡,上山下山地幫貴人處理後事。
這家人倒好,竟然把棺材都給抬走了,這和那女人是不是小三沒關係,純粹是這一家子人都不知輕重!
王然轉過身,把我給嚇了一大跳,心想他這是怎麼了?
送陰不回頭,這是規矩,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我看了一眼貴人,她手上的指甲,竟然又繼續緩緩變長了起來!
“小酒!現在規矩沒用了,時辰已經過了,快去…叫你奶奶來!”
王完,“噗通”一聲,雙膝重重跪地,他滿頭大汗,額頭青筋暴起,用盡全力托住了貴人。
因為貴人的雙腳,無論如何都不能沾地,要是接了地氣,那我們今天都得把命搭這兒!
我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拖沓,回頭大喊了一聲:“奶奶!”
剛一回頭,我就看見從硃砂罐的裂紋里,冒出了一縷縷黑氣,最終凝聚成了一個腦袋大小的黑影!
這母子倆,化煞都要趕前後腳!
“叮鈴鈴…叮鈴鈴…”
“明鏡止水、無塵無風,魂棲歸息、淡然止意……”
奶奶拽着那女人快步走進了屋裏,一遍遍地重複着咒語,鈴聲也開始變得急促。
“叮鈴鈴!叮鈴鈴!”
“惶惶不讓、蒼蒼彷徨,茫茫不慌、冥冥悠康!”
有沒有震住貴人和陰胎我不清楚,但我卻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
那個女人更奇怪,竟然閉上眼睛睡著了?!
奶奶取出一張黃符,貼在了我手裏的硃砂罐上。
硃砂罐輕輕地晃了晃,我眼前的黑影也瞬間潰散,罐子又輕了不少。
耳邊鈴聲不斷,我一隻手抱着罐子,另一隻手用力拍了拍臉頰,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轉身一看!
不止是指甲,就連牙也開始翻了出來!
奶奶將杵鈴舉到貴人眼前,聲音由低變高,一邊搖鈴一邊念道:
“叮鈴!”
“欲還三千法願,號黃泉之奈何,諸魂寂靜,敕!”
貴人的嘴巴微微張開,可奶奶卻不慌不忙,忽然閉上了眼,聲音又由高轉低,似是一聲嘆息般地伴着鈴聲念到:
“叮鈴鈴…叮鈴鈴…”
“苦命娃兒,恢復真我…”
“叮鈴鈴…叮鈴鈴…”
“安魂唱畢,莫再怨恨…莫再怨恨…”
奶奶手中悠揚地鈴聲和咒文,回蕩在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
貴人緩緩閉上了眼睛,這一回……是完全閉上了。
王了鼓腮幫子,顫着雙腿,艱難的站了起來對奶奶說:
“陳婆婆,多虧了您的安魂鈴和安魂咒,否則貴人一旦化煞,那這一世也太冤了些……”
原來這就是安魂鈴,奶奶只是簡單的說過,縫屍匠不單要懂怎麼縫屍,更要懂得怎麼安魂。
安魂鈴和安魂咒,就是為了以防逝者化煞的最後手段。
使用安魂咒的代價很大,奶奶的皮膚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似的。
她的眼神略顯獃滯,呼吸開始越發急促,可唯獨手中的安魂鈴卻並未停歇。
我跟着王樓,奶奶一言不發,在身後專心搖着安魂鈴。
他應該清楚這裏頭的門道,於是邊走邊對我說:
“小酒,現在就看咱倆的了,咱必須趕在你奶奶撐不住之前,將靈堂搭出來,好給貴人送陰!”
說是送陰,那就是入棺,可現在沒有棺材,又該怎麼辦?
“嗯,,我明白了……可棺材怎麼辦?咱總不能現打一口出來吧?你當過木匠?”
此時正好來到二樓,王了口氣,但並沒有回答我。
他背着貴人,將二樓的房門一間間打開。
我沒明白,他這究竟是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