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想跟我走嗎?”
少年紅着眼,搖着頭,不願鬆手,殷紅的薄唇被自己咬的通紅。
唐柔擦掉了自少年眼尾墜落的晶瑩淚珠,在11號依依不捨的哭泣聲中抽開手關上了培育箱的蓋子。
這樣柔弱哭泣的男孩,如果被基地里那些色慾熏心的研究員看到,會泛起洶湧的施虐欲。
但她不會。
唐柔擦乾淨手,在17號寫滿期盼的凝望下,目不斜視的徑直路過了他。
可憐的章魚巴巴地望着她越走越遠,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為什麼不看看他?
為什麼理都不理他?
他本以為飼主與海兔子少年親近過後會來摸摸他的頭,對他露出笑容,又或是和他說幾句話,甚至碰觸他的觸手。所以他可以忍耐,即便飼主忽視了他,先去與海兔子親近,他也可以忍耐。
他一直安靜而又隱忍地期待着飼主在離開前能夠看他一眼。
然而沒有一眼都沒有。
是他做錯了什麼嗎?
是他惹她生氣了嗎?
無數條吸盤貼在玻璃箱上,從一開始的喜悅到無助頹然的耷拉下來,危險可怖的生物垂着頭,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他熄滅了眼中的光芒,在漂亮海兔子染着薄紅得,愉悅的意麵色中越來越憤怒。
然而,在最絕望的時刻,他心心念念的飼主又回來了。
她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
半章青年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討好她,他以為她更喜歡那些柔弱漂亮的生物,所以變得自卑,變得更加溫順,小心翼翼地貼上那片玻璃。
眷戀又克制地望着她。
唐柔並不像平時那樣抬手和他互動,靜立着,對他的討好和思念不為所動。
終於,在他越來越慌張無措的眼神中,輕聲問,“想來找我嗎?”
他愣住。
“想跟我走嗎?”她又問。
那道聲音像是蠱惑,帶有令他瘋魔的魔力。
冷艷的青年眼中是與皮囊截然不同的狂熱,觸角難以抑制地貼上玻璃,想從培育缸中鑽出來,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囂着要撞破一切和她在一起,想依偎在她的腳旁,想被她撫摸,然後再被她捏開嘴唇喂進一顆糖果。
着魔一樣想。
而她從始至終是那麼冷靜,微笑地看着玻璃后越發失控的俊美生物。
一字一頓,說得格外清晰,“四級分裂實驗,活下來,你就可以重新見到我。”
落地有聲。
跟她走,成了半章青年的魔障。
慾望會激發這種生物的無限潛能。
他被慾望填滿,眼中滿是深沉可怖的執念。
去找她。
活下來,就可以去找她。
他要去找她。
唐柔轉身,將痴痴凝望她的青年留在身後,頭也不回地走向S區。
她在看到17號近乎瘋狂的眼神後有了一些把握,揪緊的心落回的原處。
他大概會拼盡全力扛下所有折磨,捱過這一次可怕的實驗。
冷靜的面容下,唐柔的手心裏因為緊張,而滲出了薄汗。
她是基地最優秀的飼養員。
她是基地,最懂得如何掌控他們的飼養員。
.
作為分裂等級最高的測驗,四級分裂試驗將在防禦與安全係數最高的S區進行。
半章魚實驗體被層層疊疊的金屬壁封閉在水箱當中,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鎖鏈,在持着激光武器的龐大押運隊伍下,被送入了神秘危險的S區。
一進入測試空間,所有的人員都迅速撤離,封閉箱在自動化設備的控制下,緩慢打開。屏幕後,嚴陣以待的生物工程師們一眨不眨地注視着水箱的動靜。
很快,寬大濡濕的觸角緩慢地探出箱體的邊緣,一根,兩根,無數根觸角探了出來,詭異的墨藍色觸角中,他們窺見了一絲與眾不同的白。
如同亂石間嶄露潤澤光芒的美玉,格外清晰。
那是一個有着俊美青年外形的半章魚生物。
他的頭髮是泛着漆黑的墨綠,乍一看像極了黑到一定程度而泛出了隱隱綠光的墨藻,微微捲曲,濕潤,幾縷落下來,遮住了蒼白的臉。
他的輪廓優美,像古希臘藝術家雕刻出的神祗塑像。
他的動作緩慢,在那詭異又擁有恐怖摧毀力的觸手下,竟顯露出了一絲優雅的氣息,像個擁有古老歷史的貴族世家精心教養出的少爺。
他有條不紊地從水箱中走出,清晰而又緊實的肌肉紋理覆蓋著年輕蒼白的軀體,在骨骼上蜿蜒出深刻優美的形狀。
所有人都屏息關注着他,一瞬不瞬。
徹底走出水箱后,無機質琉璃一樣的眼眸緩慢地轉了轉,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他在找什麼?”有人問。
“不知道,或許是在觀察。“
另一個人否認了他的觀點,“他看起來不像是觀察,更像是尋找。”
這明明是危險指數最高的生物之一,為什麼次此刻看來毫無攻擊性?甚至有些……詭異的乖。
這種不符合常理的情況在第一次攻擊中被打破。
他的兇猛震懾住了觀測室的工程師們,他們驚嘆於造物主的偉大,俊美的半章青年帶有狠辣的血性,他的攻擊能力遠超出他們的想像,第一次釋放的危險生物幾乎在瞬間被他廝殺,而在這種兇殘的進攻下,他俊逸俊美的臉龐上竟然沒有沾到一滴血液。
“真是太完美了。”有人感嘆。
“好了,準備開始分裂。”
隨後實驗員按下按鈕。
在可怖密集的物理攻擊中,有人推了推眼鏡,說,“他……好像還在尋找。”
一邊抵抗殘忍的攻擊,一邊分神用視線搜尋。
究竟在找什麼呢?
同一時間,唐柔也來到了測試區,只不過她被關在測試場的門外,正與嚴密防守的武裝人員進行交涉。
她想進去,有她在旁邊刺激,17號更容易挺過這次測試。
然而武裝人員面無表情,他們見慣了生死,不存在所謂的同情心,更不會因為她的祈求無視規則將人放行。
與此同時,走廊盡頭來了一隊人。
他們穿着更高級別的制服,為首的那個男人眼尾佈滿皺紋,仍然精神矍鑠,鼻樑上架着薄薄的金絲框眼鏡,正垂頭看着光屏,低頭與身旁助理模樣的人交流着什麼。
右邊的袖子空蕩蕩的,缺失了一條手臂。
這是S區的高級教授之一,唐柔記得他姓許,前不久曾親眼看到他捂着血液噴涌的斷肢被人送出S區。
沒想過17號的晉級竟然會驚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