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火鍋飄香

朱元璋微微一愣，道：「你是說……標兒？」

徐達道：「不是他，還能是誰？說到底，這土地問題中最棘手的職分田，就是世子搞出來的。不是有那麼句話嗎？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土地的事兒。上位是不是問問世子的意見？」

常遇春也附和道：「上位現在遇到的問題，如果引經據典能解決，那些大儒早解決了。現在，最重要的是開出一條新路來。那宋秀才不是說了嗎？世子有‘半聖之姿，這發前人所未發，可不正是聖人的活嗎？」

「那小子今年才多大啊？能解決這麼棘手的問題？不靠譜！不靠譜！」

朱元璋連連搖頭，嘴裏說著不靠譜，心中卻有些意動。

他轉移話題，道：「自從開府建牙，咱那臭小子就失了管束，也不知道整天胡混些什麼。反正今日有空，不如咱們幾個，一起去給那臭小子，來個突然襲擊，檢查檢查？」

「好啊！俺確實也有些日子，沒督促過世子的武藝了！」常遇春道。

「同去！同去！」

「正想拜見世子！」

……

徐達、湯和、鄧愈也隨聲附和，站起身來。

事實上，這也正是朱元璋的目的。

與歷朝歷代其他的君王不同，朱元璋不但不絲毫忌憚長子朱標結交諸將，還經常創造機會，加深朱標和諸將之間的聯繫。

在朱元璋看來，自己的班底就是朱標的班底，早晚是要交給朱標的，晚交就不如早交。免得自己出了什麼意外，朱標控制不住局勢。

「對了，邵大哥！」

幾個人正要往外走，朱元璋突然站住了，看向正在旁邊裝模作樣低頭處理公文的邵榮，道：「邵大哥，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走吧！跟咱一起去看看那臭小子，就當休息休息！」

邵榮頭也不抬，道：「不了，不了，俺還有幾件公務要辦。」

「哎！走了！走了！」朱元璋不由分說，把邵榮架了起來，道：「公文是看不完的，該休息就休息！」

「邵大哥，走吧！」

「勞逸結合嘛。」

「上位都親自請了，還不給個面子？」

……

徐達、常遇春等人紛紛相勸。

邵榮執拗不過，也就允了。

邵榮此人，其實是朱元璋的「老兄弟」。但是，此「老兄弟」，並不是彼「老兄弟」。

像是徐達、鄧愈、湯和等人，有比朱元璋年紀大的，有比朱元璋年紀小的，有原來官位在朱元璋之上的，有原來官位在朱元璋之下的，但是，不過年紀和官位如何，私下裏一直就是以朱元璋為主，一直對朱元璋不稱名姓，而尊稱「上位」。

但是，邵榮這個人，就和其他人不同了。

他是郭子興的嫡系，雖然早就和朱元璋認識，私交也算不錯。但是，兩個人就是單純的同僚關係，基本上平起平坐。後來，郭子興去世，朱元璋控制了整支紅巾軍，邵榮才成了朱元璋的下屬。

甚至於，直到現在，在韓林兒的韓宋小朝廷序列里，朱元璋不是「吳國公」，而是「儀同三司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左丞相」。邵榮呢？是「江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邵榮和朱元璋的官位，基本上還是差不多。

好死不死的是，邵榮能力絕不在徐達、常遇春之下，實力也相當可觀！

舉個例子就顯而易見了，在歷史記載中，陳友諒軍攻諸暨，守將謝再興向李文忠求救。李文忠派了他的一個部下支援，謝再興對這樣的支援，非常不滿意。無奈之下，李文忠只好讓那支部隊，冒充是邵榮的部隊。邵榮的部隊啊？那還行！謝再興立刻就有了信心。陳友諒的部隊見是邵榮的部隊，也不攻打了，直接撤軍。

邵榮沒來，他的部隊來了，都如此威風。邵榮在當時名望，可見一斑。

如果可能的話，朱元璋當然希望，邵榮能真心效忠自己了。

現在邵榮的兵權，還非常完整，沒有絲毫動搖。邵榮的表弟燕乾為應天府指揮使，不僅位高權重，還身處腹心之地，體現了朱元璋對邵榮的信任。吳***中諸將排名也以邵榮為首，位還在徐達、湯和、鄧愈、常遇春之上。

邵榮也對得起朱元璋，處理公務非常盡職盡責。在前不久的龍灣之戰中，邵榮還指揮兵馬立下大功。

但是，朱元璋和邵榮之間，始終有一層說不清楚道不明白，卻確實存在的隔閡。

朱元璋現在經常做的，就是找各種機會，盡量消除這種隔閡。假如實在消除不了，那也只能殺了。

一顆君王心，兩手準備。

……

……

且說朱元璋帶着邵榮、徐達、鄧愈、湯和、常遇春，以及幾十名甲士，往吳國公世子府而來。

「參見……」朱元璋等人又沒穿便裝，守門的軍士見了，趕緊見禮。

「免了！站在原地！不許走動，不許通報！」

既然名義上是突擊檢查，自然不能提前走露了消息。

簡短截說，朱元璋等人快步向世子府內部走去。一路之上的軍士、丫鬟、僕役，都盡皆被勒令站在原地。

功夫不大，已經接近朱標的書房。

不過，也正是在這時，一陣誘人的食物香味傳到了眾人的鼻孔。

香！

香！

太香了！

怎麼這麼香呢？

這世子府裏面，到底在吃什麼好東西，怎麼自己從沒聞過呢？

朱元璋等人不禁加快了腳步。

不消一會兒，又聽到一陣清秀悅耳的小曲傳來：「?十年不識君王面，始信嬋娟解誤人.花落水流紅，閑愁萬種，無語怨東風。雪浪拍長空，天際秋雲卷……」

朱元璋的臉當時就沉下來了。

必須說明的是，他倒不是反對兒子們奢侈享受。沒錯，朱元璋本身的生活，是堪稱儉樸的。但那是為了防止上行下效，全國上下奢侈成風。對於兒子奢靡享受，朱元璋則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問題不是在於，這不是有個「外人」邵榮在嗎？

現在朱元璋還真感覺不怎麼長臉。

不消一會兒，他們已經到了後院。

「這……這是……」

眾人舉目望去，但見兩個身着荷葉裙的小美人，一個吹着橫笛，一個且歌且舞，舞姿輕盈，語調婉轉。

欣賞這美人歌舞的，是一個坐在火鍋前的少年。

他的前面，一名身着紫衣的少女正在削羊肉，一片片薄如蟬翼的羊肉堆疊在玉盤中，彷彿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他的身邊是一名身着紅衫的少女，正熟練的取了鍋里的食材，蘸了醬料，放入那少年的口中。

當然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個少年郎。

他面如冠玉，鼻直口闊，形容俊美。身着月白色長袍，纖塵不染。微閉着雙目，右手在輕輕打者拍子，越發顯得，風流個儻，卓爾不群。

少年，美人，歌舞……

高貴、淡定，從容、優雅……、

朱元璋、邵榮、徐達、湯和、鄧愈、常遇春都是粗人，欣賞不來風花雪月。但是，此時此刻，他們雖然說不上哪裏好來，但都感覺相當不錯。

到底是哪不錯呢？

吃火鍋？沒什麼稀奇的。

美人跳舞？自己家裏也有啊！

左右服侍？那也尋常！

怎麼自己做起來，就完全是花天酒地奢靡浪費腐化墮落的感覺。但是，這少年做起來，就那麼賞心悅目，令人感覺高貴優雅了呢？似乎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都該給他享用？

難道，這世上，真的就有人天生高貴一些？

一時間，徐達、常遇春、湯和、鄧愈閉口不語，似乎不願意打斷這美好的感覺。

一時間，邵榮目光迷離，若有所思。

終於，朱元璋緊走幾步上前，咳嗽一聲，道：「標兒好興緻啊！咱們在中書省憂國憂民，你卻在這裏悠哉玩樂！」

「婢子拜見吳國公！」如意、凝秀、溫香、暖玉趕緊慌亂地給朱元璋行禮。

「見過父親大人！」

朱標趕緊起身行禮，面上卻不見多少慌亂神色。事實上，有了姚廣孝的加盟，即便朱元璋也不可能在不驚動朱標的情況下，直入后宅。朱標已經提前得了消息。

朱標微微一笑，道：「定遠軍已經成軍，兒子的確放鬆了些。但是，這些悠哉玩樂，並沒有耽誤兒子憂國憂民啊！」

「嗯？這話怎麼說？」

朱標親自取了一副新的碗筷來，道：「父親大人嘗嘗兒子的新火鍋就明白了。」

「嘗嘗就嘗嘗。但咱吃東西，一向用不着別人伺候！」

事實上，朱元璋早就對那火鍋的香味垂涎欲滴了。

他大馬金刀地坐下來，夾了一大筷子羊肉，又胡亂蘸了些醬料，放入自己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