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強把兜袍束幻軀
徐文元一個人靜靜的躺在船艙之內，他並沒有去水晶天宮遊玩。跟天魔一戰之後，遺留的傷勢讓他夜不能寐，當他閉上眼睛，總能浮現出那個天魔的面孔。
是的，他確實逃出了生天，但這並不完全。他的內心還是在遭受着煎熬，聆聽着天魔的低語。那些天魔留存在他身上的傷口，依舊如夢魘般折磨着他。
他與船上的幾位仙人進行過溝通，也嘗試向宸衛都的郎中尋求過幫助，但最終，還是要自己來面對一切。
每當他進入夢境，元嬰的陣痛都會讓他難以忍受。光怪陸離的夢裏滿是天魔的低語，說著些不着邊際的話語，講了些奇談怪論的痴言。他已經稍微聽得懂六欲天的語言，這大概能算他這幾年裏唯一的收穫。這一次，他又在迷迷糊間沉入了夢境，身體似乎失去了控制，手腳也慢慢無法使喚。
一陣又一陣的陣痛襲擾着他的神志，他猛的一鼓作氣，從無力的沉睡中蘇醒。
視線又朦朧變作清晰，抬眼望去，眼前的艙壁已經不見了蹤影。徐文元從一個被窩裏起身，眼前目光所及，是沙石材質的牆壁，與昏暗的燈光和古樸的石椅石桌。他知道自己回到了雲昭界的那個遺迹。
徐文元熟練的從壁櫥里摸出一個侍僧的帶帽長袍，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就在幾個呼吸之後，滋啦一聲，房間的大門被由外而內的推開。一個無面的長袍飄了進來，彷彿在對徐文元說著什麼話語。
徐文元也不動聲色，在之前的嘗試里，他已經知道了很多。如若他把長袍褪去。這無面的長袍就會化作畸變的怪物，撲上來撕咬。若是他藏身於長袍之內，對方倒是會把他認作同類，似乎是要交代什麼事情。
「呼嚕烏拉......莫若拖密.......」
全然聽不懂的言語在他耳邊響起，這種生澀的語言似乎有一種魔力，想要引導他，沉迷在某種慾望之中。徐文元倒也不會沉迷，甚至有些想笑。若不是跟天魔當面做過一場，倒也有些未知的恐懼。但事已如今，回想起來，只能想起李傑大副以德服人，打出幾個基數的盛景。
無面長袍與徐文元對視，似乎在等待什麼回應。兩者對視良久，無事發生。那袍子無風自動，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從來路離去。
徐文元也不做聲，跟着長袍離開了房間。
轉過了幾處長廊，又走過些幽暗的管路，隨着台階逐步升高。出現在徐文元面前的，是一座熙熙攘攘的小城。原先的殘垣斷壁變作了百丈高的塔樓，被風沙與塵土掩埋的道路如今行人來來往往。只不過這些人啊，妖啊，都披着袍子，帶着兜帽。若是把他們的兜帽掀開。喏，又是些無面的幽靈。
徐文元曾嘗試過在城市裏大開殺戒，他用了挺多功夫清空了城市。但畸變體彷彿無情無盡，總是會從各種看不見的地方鑽出來，想要把他淹沒。這樣的戰鬥持續了很久，直到他的元嬰撐不住龜裂，才會用更嚴重的疼痛，把他從換夢裏拖出。
若是順了無面長袍的意思，跟着他穿越城市，去一個充滿着石像與浮雕的祭壇，完成莫名的儀式。倒是會從夢裏醒來，還能修復些許元嬰的裂痕。但一些三界之外的邪惡力量也會順着某些冥冥中的規則，逐步滲入到元嬰之中。
不聽，不說，不去理會。這便是徐文元探索出的規則。
他是走不出這城市的，城市的邊緣，有一個巨大的陣法，從星球的金、之力中抽取着力量，然後維持着小城的生態。徐文元曾嘗試過穿透這層法陣的，鑽入外面的塵沙，但在塵沙里走了許久，最終還是回到了陣內。所以，他倒是索性，有些津津有味的觀察着小城的百態。
他旁若無人的穿街走巷，在這個山間的小城裏旅行。這個曾被他探索的遺迹，如今向他展示着自己的另一種相貌。獨特的實質建築搭建起百米高的塔樓，深入地下的部分，更是勾勒出一個複雜的街景。諸天萬族形制的長袍在相互交談，買賣貿易。
有着學校與寺廟，不分族類的學子在其中學習着詭秘的儀式與不怎麼正經的知識。一些巨大的魔像被運用在工程領域，建造着眾多建築。這樣的場景在其他的仙凡世界並不常見，諸族之間，也難有如此和諧。
天魔大概是不挑食的，生靈血肉，一視同仁，倒也促成個萬族和諧的奇景。
這裏曾經存在的生靈，都是某個教派或者是宗門的信眾。他們生活在這個秘密的小城之中，又通過陣法與飛船，與外面的世界聯絡。在天門脈路之外的星宇里，這個勢力應該掌握着一些秘密的航線。徐文元也知道航線上剿不盡的匪盜，多半是有着類似的秘密基地。
如果一切都這樣運轉下去，這大概是個歲月靜好的故事。可惜呀，當恆星的光芒再度透過厚厚的墨雲，灑落在大地上時，一位註定的客人，就要登門造訪。
徐文元已經不止一次的經歷了這個場景，也試圖阻止這個命定的末日。當滿城的長袍跪在地上誦經。當陽光輕撫過山岩與峭壁。當樓宇沐浴在晨光里。一個熟悉的天魔在遙遠的虛空裏聆聽到了信眾的呢喃。
徐文元看着這些長袍下的陰影發生着詭異的畸變，無數觸鬚與膿皰在長袍下浮起。他們依舊狂熱的高歌，頌唱着天魔，漸漸的失去的自我的神志與肉身。天魔肆意妄為的在這個小城裏大快朵頤。..
沒有人逃走，也沒有人反抗。信眾們飛蛾撲火般侍奉着天魔。
「這天上這麼多神仙，拜點啥不好？」
徐文元不禁想起了何萱當初的評價。他就這樣看着天魔飽餐一頓，並最終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這個巨大的魔物，直視着徐文元。
敬酒，罰酒，皆不吃。
徐文元藏在長袍下的雙目也直視着天魔，全然不懼天魔的滔天魔威。在這瞪眼算啥子本事，有本事你再肉身入次三界，大夥用道理好好掰扯掰扯。
不敢進來？
那就熬鷹，熬着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