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縱奇才
身上的痛潮水一般沖刷着她的意志,她好想放棄,她恨這個世界……
夜幕終於籠罩了將軍府。
楚夏被放了下來,幾雙手將她拖進了柴房,扔在一堆柴草上。
楚夏昏昏沉沉的,不知過了多久,柴房的門被打開了,爾畫紅着眼眶,端着兩個罐子,跑到楚夏身邊。
「楚夏,你醒醒!」
聽到爾畫的呼喚,楚夏睜開眼,看見爾畫焦急的臉,乾裂的唇動了動:「我沒事……」
本來舒緩清冽的嗓音變得乾澀沙啞,爾畫的眼淚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你別說話了,快喝點水吧。」
就着爾畫的手,楚夏喝了些灌中的水。冰水入喉,感覺並不好受,卻緩解了乾渴,讓楚夏覺得稍微好過了一些。
楚夏恢復了些力氣,坐起身子。
爾畫拿起另一個罐子,送到楚夏手中。罐中有半罐飯,和着剩菜,賣相一點都不好,看着和豬食一樣。楚夏卻拿過筷子,大口吞咽。
飢餓到極點的感覺,只要嘗過後就再也忘不了。胃部的疼痛叫囂着,力氣一點點的流逝。
無論什麼東西,都要吃下去。
吃下去,才能活。
如果幾年前的楚夏看到這半罐飯,她絕對會冷漠的走開,不會多看一眼。可如今的楚夏卻不得不為了活下去,用力吞咽着。
且不知……下一頓,還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楚夏吃完后,爾畫便拿着罐子離開了,爾畫非常想陪楚夏一起在柴房,可她不能呆太久,送飯還好,可若留下相伴,被梁媽媽發現,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端來。
楚夏一個人,帶着滿身傷痕和不為人知的往事前塵,靠在一堆柴草上,獨自熬過冰冷的夜晚。
如今的都城中,早已沒有人提起楚夏的名字了,哪怕這個名字幾年前還那麼的膾炙人口,說是全城人的驕傲也絲毫不為過。
更無人知曉,那個曾經背負着眾人艷羨目光的天才少女,此刻正無力的承受着凌虐,連反抗一下都做不到。
第二日,楚夏又被吊在了院中。
日光漸漸東升西移,可這次,還沒過半日,就有人將楚夏放了下來。
楚夏意識昏沉間,聽到爾畫的聲音說道:「蘇丞相家的三小姐來了,楚夏,聽說,她是來找你的……」
蘇家……三小姐……
溪曲,你終於出關了。
「為何不讓我見楚夏?」
大將軍府前院,有一相貌清雅大方的妙齡少女,看模樣年紀不過二八,衣着秀麗華貴,單手仗劍,正與大將軍府大少爺楚景說話。
「楚夏妹妹身體欠佳,怕衝撞了蘇小姐。」
楚景笑着答道,看他眉眼間一點謅媚討好的神色,便知這蘇小姐的身份極高。
蘇溪曲聞言秀眉一顰:「楚夏身體欠佳,我更應去探望照付才是。」
說罷,蘇溪曲極有禮貌家教的對楚景一禮,便繞過楚景,徑直往後院中去了。
楚夏昏昏沉沉被好一通折騰,梳洗換衣,扶上床躺好,屋內點起濃濃熏香,掩蓋住血腥氣與藥味。
蘇溪曲敲門進來,見楚夏虛弱的躺在床上,忙焦急的過去,坐在床邊:「這是怎麼了?我僅閉月,你怎的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般模樣?」
楚夏虛弱一笑:「我身子一直不好,你又不是不曉得。」
「我早和你說,靈力失了便失了,人在才是最重要的,你的筋脈……我一直在為你尋找名醫,相信終有一日你會好起來的!」蘇溪曲已經紅了眼眶,看到從小便在一起的至交姐妹筋脈盡斷,靈力盡失,變成了這般模樣,她心裏十分痛苦。
「蘇小姐!求你救救楚夏吧!」
此時,屋中一道屏風后響起了一個聲音,蘇溪曲一驚,「誰!」
爾畫從屏風后跑出來,撲在蘇溪曲腳邊,哭道:「蘇小姐,您救救楚夏吧,她要被那幫畜生凌虐而死了!」
楚夏掙扎着起身:「爾畫,你怎麼在這裏,你快出去。」
蘇溪曲輕柔按住楚夏,看着滿臉淚痕的爾畫,問:「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爾畫將楚夏在將軍府所遭受的虐待都說了一遍,在聽到楚夏因洗壞了楚薇的衣服,半個時辰前還被吊在院中的時候,蘇溪曲忍不住一拍床板:「欺人太甚!」
「溪曲,我……」楚夏斟酌着詞句,她生性不善言辭,不知應如何勸說蘇溪曲不要管她。
「楚夏你莫要勸我,我原以為楚家算是有良心的,你失了靈力他們也不會苛待與你。卻是我識人不淑,看錯了。早知如此,我閉關前就應將你一併帶回蘇家!」
楚夏搖頭:「你也很難,我不想拖累於你。我出了事後,天道祭一事便臨時全落在你身上,你閉關已是逼不得已,我……反正已是個廢人……」
「你怎能這般想,你怎會是拖累!」蘇溪曲激動的握緊楚夏的手臂,楚夏悶哼一聲,袖子的布料里滲出血跡來。
蘇溪曲急忙掀開楚夏衣袖,只見一道猙獰鞭痕橫在細白藕臂上,正滲出血來。正是梁媽媽打的那道。
蘇溪曲氣的拎起劍,奪門而出。
楚夏掙扎着起身,大喊等等,卻沒攔住盛怒的蘇溪曲。
「小女楚夏犯下大錯,靈力盡失,我楚家自有處置,不勞蘇小姐費心。」護國大將軍楚南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蘇溪曲,蘇溪曲氣的仗劍的手都在隱隱發抖。
「楚家,欺人太甚!」
「蘇小姐難道不知,別人的家務事最好莫要插手的道理?不知蘇相平日是如何教導蘇小姐的。時候不早,蘇小姐還是請回吧。」
楚南川端得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拿起茶杯,啜飲一口。
蘇溪曲只得被帶出府去。
不過新當上掌祭使,便要來插手這不平事?世間不平事千千萬萬,也不知這蘇家小娘兒能不能插手得過來。.
自己護國大將軍,還收拾不了這十六七歲的小娃子?
要說這軍國大事,還是得交由爺們處理,這小娘皮一個個兒的,能耐半點沒有,閑事管的倒多,不如趁早找個婆家嫁了省心。
至於楚夏那丫頭……
楚南川心念一轉,微微笑了,我這般處置,量那蘇家丫頭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接下來幾天,楚夏的日子過得稍舒坦了些。
傷口都上了葯,衣服吃食也沒少了,好像楚家人突然良心發現了一般。
楚夏深知,就算太陽西起東落,楚家人也不會有半分改變,定是有陰謀在裏面。
果然,等了幾日,梁媽媽扭着肥胖臃腫的身子擠進了門來,吊著嗓子笑道:「楚夏,你的好消息來了。」
楚夏淡淡問:「什麼好消息?」
梁媽媽笑的臉上肥肉擠作一團,臉上塗的三斤粉能顫下兩斤半:「有媒人給你說了一樁好親事呢,與那定南王家的小世子做貴妾,別的女子求都求不來的。」
楚夏淡淡笑道:「定南王家世子?那不是前些日子去妓院,給他爹派去的人抓個正着,被丟出來,褲子都沒穿上的那位么?」
「看你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個安分樣子,卻這般不檢點,連這種消息也亂打聽,姑娘家家,當真不害臊。」梁媽媽臉皮厚的過城牆,被楚夏一懟,顛倒黑白,變本加厲的懟了回去。
「您也知道我是個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就讓我這樣嫁給整日勾欄里混的人作妾?楚家好門風啊。」
「男女有別,男人三妻四妾,沒事去花樓賞賞鮮花艷朵的,都是正常事兒。可這女人需得恪守婦道,不然走在街上都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梁媽媽甩甩手帕,「總之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你早做準備便是。」
說罷,梁媽媽扭着肥胖的身子,出了門。
楚夏無力的靠在床上,痛苦的將臉埋進雙手中。
真的……要嫁給那樣一個人……作妾么?
她這一輩子,真就這樣毀了?
不,她不甘心……
之前諸多凌虐欺辱,她都忍了下來,可這回,她再也不想忍了!
時人都以為我經脈盡斷靈力盡失,此生便廢了?
呵。
楚夏抬起頭,一直淡淡無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明艷,詭譎的笑意。
當夜,護國大將軍府被一道天雷劈中,天火焚宅,損失慘重。
楚夏推開房間的門,看着一夜陰沉的天幕撥雲見日,明媚陽光下將軍府一片狼藉,勾起唇角,笑了。
動動手腕,身上的傷一夜間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筋脈緩緩重塑,竟隱隱有超過從前的趨勢。體內一股強勁靈力四處遊走,修復着殘破的身軀。
這,是楚夏修鍊生涯中,必須要經過的一道坎兒。
楚夏體質生來特殊,她的修鍊方法與常人大有不同。乃天縱奇才,遠超同齡人數倍,小小年紀便被定為天道祭的掌祭使。
可在她十四歲那年,突生變故。楚夏的修鍊突然停滯不前,再一次天道祭上,甚至出現了靈力迅速衰竭的徵兆。雖然楚夏拚命想保證天道祭的正常進行,可卻自身筋脈盡斷,天道祭被毀。
楚夏一下便從萬眾矚目的天才跌落神壇,成為了整個國家的罪人。天道祭被毀,神明可能震怒,這些一切的罪過,都是楚夏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