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咒靈傑(16)
先有肉.體,再有靈魂。
肉.體生長至一定程度后,生出了靈魂。肉.體加上靈魂,組成了人類。
他們的記憶是與此世的羈絆,是將他們與此世牢牢束縛着的風箏線,是一個人的最重要也是最不可替代的組成部分。
人類的死亡經歷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生理性死亡。
第二階段,社會性死亡。
第三階段,從所有人的記憶里消失。
同理,當把一個人的記憶塞到沒有記憶、沒有意識、與他自己的身體完全一致的空殼裏,就相當於變相的死而復生。
這也是祝飛遙沒有直接看夏油傑的記憶的直接原因,也是他把那些從舊時修復的、牽扯因果且與其結緣的人類靈魂中提取的記憶完全封印的原因。
但是。
也有意外。
那根看不見的金色因果線輕而緩地延長,順着右臂的血肉骨髓纏繞而上。
直到觸及神識所在,末端碰到神識邊際形成的牆壁時,如沒入水中,消失在牆壁外。
與此同時,本想僅僅只觸及情緒層面的祝飛遙腦海中響起了忽遠忽近的聲音,伴隨着一閃而過的模糊畫面。
就在那因果線穿透神識邊際的牆壁準備更進一步觸及核心時,一柄漆黑如墨的長劍從牆壁外將其斬斷,漆黑的火焰燃遍了整個神識所在之地。
“嘁……”
隱約間,一雙漆黑的眸子在識海深處睜開。
“啥玩意兒啊就想直接連接神識啊?!”一道清越卻暴躁的聲音在整個識海回蕩着,“這是老子的儲備糧!!!”
“守好你的識海啊混蛋!別一萬年還沒到你TM就先把這具身體造沒了嗷!等會兒………好像就剩個一兩年了……別告訴老子你TM是故意的嗷?!”
即將迷失的神念被這道暴躁的聲音強行扯回后,陷入沉默。
“……你還沒死呢?”
“廢話!你都沒死老子怎麼可能死啊!而且……咋回事兒啊這是?老子不就睡了個幾十幾百年嗎這世界咋變化這麼大?”
“咱們換了個世界。”
“……蛤?”
“這不重要,儘快回去,遲則生變。沒你事兒,繼續睡吧。”
“嘖。”
默默看着識海中某位與自己共生的大魔頭重新陷入休眠,祝飛遙輕輕道了句,“多謝。”
“不客氣~”
氣息徹底銷聲匿跡。
……行吧。
習慣了。
祝飛遙左眼眯着一條縫,瞥着另一邊坐着的特級咒靈。
夏油傑似乎已經意識到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不由嘴角微揚。
那麼……
被遮了眼的少年啊。
試試再開闢一個全新的選項吧。
然後就是……
祝飛遙順着那道難以忽視的目光回頭看去——
一頭白毛的、正值夏季本該很忙的某最強先生正毫不掩飾地盤膝坐在後方遠處木製樓閣頂上的瓦片上。
行了行了。
那些老梆……臭老頭們肯定嘰.嘰.歪歪一大堆了。
馬上就走。
順便在走之前給他們送點東西。
至於送多少嘛……
就看他們是蒲公英還是黑煤球了。
祝飛遙為了方便,也為了不溢散靈力供右臂的黑色霧氣成長,直接抬手撕裂了剛到這個世界時布在眼睛上一道簡易封印。
那是當初為了不牽扯不必要的因果,祝飛遙還在[特級咒靈夏油傑]身體裏時,就給自己的眼睛佈下的一層遮蔽因果線、一次性充能、可維持一年的結界。
耳邊響起一道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微不可聞的玻璃碎裂聲,視線短暫模糊后,整個世界的因果線呈現在祝飛遙眼前。
……好TM密。
是因為咒靈太多了嗎?
隨後,祝飛遙視線掃向咒術高專內部,勉強從密密麻麻的因果線里剝離出和裏面的人有關且對他們有惡意的因果線,記住氣息和大致方向後,在風衣口袋中開了個芥子空間的小口子,從裏面掏出一小沓摺疊着的A4紙和一支黑色圓珠筆。
一邊起身控制着腳步聲往屋頂上那團蒲公英狀的、柔軟溫涼的白色因果線集結點那邊靠近,一邊發散神念循着因果線一個個掃過去,手裏首先寫下幾個參與了「少年院事件」的人名后,繼續記着人名、地址和主要罪行。
結果基本上全是插滿了被惡意填塞得硬梆梆的黑色因果線的黑煤球啊。
而且基本上頭頂都環繞着直接或間接殺過生的血氣。
嚯,這個為了獨攬一個技術直接屠了人家好幾個姓的滿門。
嘖嘖,那個為了保持美貌抽干好幾十個貌美少女的血。
喲,這個更絕。
暗中培養自家天賦絕佳的幼子,每天又是洗.腦又是放咒靈進去讓他祓除的,等他估摸着成了特級又讓人偽裝成他親媽,嘰里咕嚕一陣嘴遁喚醒神智后把他殺瞭然后在還沒死透的時候自殺讓他咒靈化。
……這是什麼操作?
好好的特級咒術師不要你去弄個能控制的特級咒靈出來……圖啥?
因為咒靈沒有情感杜絕了反水的風險?
而且培養這麼個傢伙圖啥?
反悟?
不過這個特級咒靈有點意思哈,在它領域裏能屏蔽任意組合,還能讓任意幾個人共感甚至轉移、疊。
啊哈哈……還有更離譜的。
有個老太太把她孫子和一塊屍骸帶着到處跑。
那塊屍骸還TM是伏黑甚爾的。
……
祝飛遙下筆動作驀地停滯。
抬頭看向南邊對應因果線的方向。
那個用降靈術意外復活伏黑甚爾的尾神.婆婆?
……這根因果線誰的?
對伏黑惠有惡意的禪院家某個高層啊。
難怪能找到伏黑甚爾身上。
發現他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察覺不對悟扯下眼罩,看着他左手呈爪破壞了蒙在眼睛上的一層屏障,原本像矇著一層薄霧的眸子撥去了霧靄,呈現出藏着紅霧的暗灰色。
接着,從口袋裏掏出了之前絕對沒有的紙筆,右手縮在風衣袖子裏隔着風衣袖子抓着紙,左手在紙上留下一道道書寫的痕迹。
看着他慢悠悠地走到自己所在屋子的迴廊下坐定,一路走來,已經寫滿了好幾張白紙。
看了眼不遠處透過開着的窗子看見的站在窗邊的高大身影悟從盤坐的屋頂上跳下,悄無聲息地蹲在祝飛遙身旁,探頭試圖讓視線越過他的左臂看向他拿着筆的左手壓着的、寫滿字的紙。
在祝飛遙轉頭看向南方再回過頭時,視線已經被側面那團柔軟的白色因果線糊滿了。
默默把筆放下,抬起空餘的左手,反手抵住那顆白毛腦袋往後推了推。
“等會兒,還沒寫完。”估摸悟已經看到了一星半點,祝飛遙想了想,道,“訂下束縛,惡人送官,拿錢來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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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洋洒洒的紫光柔和地投射在夏油傑背後,在地面映照出兩個人影。
夏油傑回頭看去——
另一個人影,是站在黎明的紫金色光芒下,向自己伸出手的,有着晴空般清澈眸子的摯友。
從前,你是我的道標。
現在,我是你的盲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