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從新定義

人老了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讓人無法理解的行為癥狀，就像是人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一樣。

在長廊下攙扶這老婆婆的何望着和小世早已習以為常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只當做是老婆婆的日常行為之一，於是就輕輕地把老婆婆向上伸着的手又給壓下下來。

何望着看向小世，對她道：“走吧。”說完便鬆開了手，只留小世一人獨自攙扶。

小世就算是再怎麼感到不好意思，再怎麼羞澀靦腆，但她也知道當下還是婆婆較為重要，不多加思索連點了幾下頭並連道了幾聲：“哦哦。”

小世在應完何望着后，便扶着老婦人轉身就要走，但又不明所以的停住了。

那婆婆也知道自己是要回到後院住所地不能再出來前院亂跑了，但她又擔心一會會見不到自己的孫子。便在何望着放開她的那一時間她反應過來，用那瘦得皮包骨的手，顫顫巍巍地抓着何望着的手腕處。

那正是一已老之人的雙手，那雙手已然沒有年輕時的細皮嫩肉、潤白纖細之勢，取而代之的是血絲條例清晰，動靜脈分明帶有黑斑皮薄肉皺的手。

她有些詫異改為理解道：“你又要走啦？罷了罷了，走吧走吧。”

她一邊說一邊拉着何望着的手往外堆，一副‘要走就快點走’的模樣。

何望着又何嘗不明白她的意思，上手覆蓋住了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安慰道：“等晚些時候我帶着小虎子一起去看您。”想了想又道：“把父親也帶上。”

聽到這老婆婆方才還愁容滿面，瞬間就猶撥開雲霧見明月的明朗心情。

開顏道：“好好好。”

這並非是何望着嫡親祖母，她只是個庶祖母。

是被何祖父出門時帶回來的，一生不孕，未有子女。在何望着嫡親祖父母謝世后就跟着何班主一起，向來最怕麻煩別人，即使何班主也拿她當母親但她還是會秉着‘能不麻煩就不麻煩的原則’來要求自己。她甚至還懷着‘要出點力來幫襯一下’的心思出門來這裏搬搬抬抬的一下，自己無依無靠就只能依附在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不是一條心的孩子身上以此來保百年，總要做些什麼。

這些年來何班主也拿她當母親一樣，也從未虧待過她。事事稟明，事事周到，在吃穿用度上也從未有過剋扣等事情發生。就是因為這樣的無微不至的悉心關懷，讓原本就覺得對何班主一家有所虧欠的老庶祖母來說心裏倍感虧欠煎熬。

年輕時還好，她還能找個借口找點事情幫忙縫縫補補的。何班主也就當她是閑來無事想找點事情做，也就默認了。

可當她到了一定的年紀時，就開始老眼黃花，手腳僵硬，反應速度變慢。她做這幾年也就只做這些縫縫補補的行業，她也就只會這一行業。老了縫補出的東西也是有些不如人意，但那些學徒門生看在她也算是主子和何班主的份上，再加以對於長輩的敬重尊重，等他們忙完晚些時候，看着那被她修善過的一些戲服、對襟、大領、厚鞋靴、冠帽等物陷入了沉思。

他們也是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動手從新翻整了來。庶祖母在忙完一天後心滿意足的回了自己的住所處，但偏偏就反常地又跑到戲台上去。也是那會她看到了這一幕，她意識到了自己又給他們添麻煩了，也就從那以後她就沒再經手過任何的有關戲劇院用品有關的東西。

在那樣的日子裏，她寥寥淺過了幾日後，再看着何班主每日給她送的山珍補品。她心裏那股死犟的，總覺得要做點什麼事情來抵押自己在戲院裏的種種費用的心態又再作祟。

所以在無數個日夜裏，她總是輾轉反側東想西想的睡不着覺。最終，她想到了一個絕美的幫忙辦法。

她時不時的就會支開伺候她的女使，自己跑到前院戲院處搬一些她力所能及的東西。可一個彎着腰，駝着背，年過古稀的老人在這人滿為患的何家戲班院裏又怎麼不引人注目。何班主知道后就明令禁止她不再讓她去做這些事情，她也聽話了一陣。

這戲院一向繁忙，從開場到收場、叫賣、招呼等等事宜，哪有那麼多的時間去顧及一一個老人。何班主要忙，何少主要幫襯，小虎子又還小一心只想着玩。倒是有貼身女使陪着她，但她隔三差五的就會把女使支走，然後自己閑不下來就時不時的跑到前院中庭處去那裏搬搬那裏抬抬的。

不過她運氣不是很好，每次都能被何望着抓包，然後她又在不同的女使門生的攙扶下回到自己的院裏。

至於為什麼何望着會稱她為‘婆婆’而不不是‘祖母’的原因很簡單。

是她自己要求的，對她來說稱‘祖母’是最好不過的，但‘婆婆’這個稱呼對她來說好像更悅耳一些。

賈別之突然來了興趣，看着那抓着何望着的那隻蒼老皺皮的手。欣欣然靠着牆，眉目上揚，一副看戲的神情。此時他腦海里早已不知浮現出怎樣奇怪的畫面，一想到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再也控制不住‘噗呲’一聲后還是有點意識。知道自己已然失態，還沒等何望着和小世反應過來他很自覺地轉了個身，搖頭晃腦裝做一本正經的開始欣賞起周圍的景象。

何望着看人一向很准，雖說這麼多年了他倆到此為此就見過兩次面。但現在在何望着心裏，這人已不是他以前所了解的那個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是的天之驕子鳳凰兒了，他在他心裏已是大打折扣了。

在目送了老婆婆和小世離開后，何望着慢悠悠道：“賈小爺現在還想要見家父嗎？”

這看似是疑問句，但它是反問句。

賈別之繼續裝傻：“這院子不錯。”

經過剛剛那些事，何望着現在想通了他此番前來的主要目的，也就不想和他再有過多的糾纏。轉身快步往前走，越過他略帶氣惱道:“不賣！”說完直往剛剛所過之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