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指腹為婚的炮灰女配(二十)
“可是,夕顏,那種不顧人意願的盲婚啞嫁,本就是不合理的存在。”
浦悅媛居高臨下地指責,出國留學的她沒能為這個混亂的國家帶來先進的器具,卻將國外的思想學個一知半解便在那些閨秀中賣弄,自視高人一等。
“可是,浦小姐,你應當是我和龔景明的第三者,難道,國外就沒有對第三者的定義嗎?還是說,愛情,是不分道德的?”
“夕顏,這無關道德,只不過是愛情之中,從來都沒有先來後到的說法。”
浦悅媛搖了搖頭,始終堅定自己的想法。
顧夕顏看到她這個樣子,或許,眼前的人還在為她自己的愛情沾沾自喜。
“浦小姐,不是每一個都擁有你那樣幸福的家庭的,你的父母親既然能夠答應你獨自一人出國留學,說明他們的思想是極為開明的。
他們願意去理解你的想法,尊重你的每一個意願,但是,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像你那樣幸運的。”
顧夕顏看着浦悅媛不解的眼神,嘆了口氣。
“當然,我也和你一樣幸運,我也有愛我的父母,疼愛我的兄長,但是,不幸的人卻是多數的。你知道退婚,對一個女子來說,是多麼殘忍和痛苦的事情嗎?”
顧夕顏有些不忍說下去,但還是堅持:“若是那些貧窮人家,原本定好的親事取消了,他們或許會將女兒賣掉;若是那家教森嚴的家庭,他們寧願自己女兒死去,也不願意落下一個退婚的名頭。”
“在華國,你所接觸的,無非兩種女人,一種是像你一樣家境優渥的女子,另一種便是像你母親那樣優雅的貴婦人。jj.br>
可是,又有多少人在這亂世沉浮,只為了一餐裹腹呢?”
浦悅媛緊咬下唇,表情緊張,不知道說些什麼。
她從未考慮過這些,因為她不需要考慮。
當她需要什麼的時候,她的父母會為她準備好一切,她以為全天下的父母都會愛自己的兒女。
原本還有些議論聲的大廳,不知何時慢慢安靜下來,大家沉默,表情肅靜。
“我知道你出國留學,你句句不離新思想,我想問,你的新思想,到底帶來了什麼?”
顧夕顏話鋒一轉,又將話題引到了浦悅媛的身上。
“我想讓國民的思想覺醒,讓人們不再麻木,希望他們敢於去追求幸福。”
“這真是個偉大的想法。”顧夕顏感嘆道。
“所以我曾經才會那麼反對你和景明的婚約,那是一份沉重的枷鎖。”
“或許吧”,顧夕顏眼神迷茫,像是要被浦悅媛說服,但是她又問出了一個問題,“那,你對那些登報離婚的人怎麼看?”
“我想,這是踏出囚牢的第一步,離開那些曾經束縛他們的人,開始新的生活,是個不錯的舉動。”
“是嗎,你真的這樣認為嗎?”
顧夕顏盯着浦悅媛的眼睛,不願意錯過她的一點點神情變化。
可是,只是瑟縮了一下,接着浦悅媛的眼神再次堅定,她認為她的一舉一動一言,皆是對的。
“那,那些被單方面離婚的女人呢?還有那些孩子呢?她們又應該怎麼辦呢?”
“她們或許就是你筆下的那些,受盡封建糟粕荼毒的女人,或許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她們的生活又該如何過下去呢?”
“她們還是過着民國之前的日子,大門不出,不見外男,她們該如何生存呢?”
“明明,她們也是這個國家的一部分,她們亦是國民!浦小姐為什麼不能幫幫她們呢?為什麼在鼓勵拒絕封建婚約的同時,幫幫這些依舊處在壓迫中的女人們?”
顧夕顏看着浦悅媛,又好像不在看她。
這個時代,是一個思想大開放的時代。
任何人救國救民的思想,都可以大肆宣揚,形成他的救國良方。
他們認為“攘外必先安內”,將目光放在器物學習,政治制度改革亦或是革命,他們思想啟蒙,企圖開啟明智。
但是是他們,而不是她們,而且願意將視線投向婦女思想解放的人太少太少。
他們想要拯救國家於危亡之中,想要沉睡的雄獅清醒,他們哀憐那些受封建糟粕壓迫的人,卻吝嗇那一雙對女人施以援手的雙手。
似乎,女性的麻木亦或是犧牲,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明明原主做得比浦悅媛更好,在金陵卻沒有人看到。
原主家所開的繡房,雇傭的皆是被那“先進人”否定的女人,亦或是寡居的婦女;
明明原主看到了這一切,可是還未等她想明白,便成為了一個結局悲慘的炮灰。
時代殘酷,但是原主並未丟掉那顆共情同感的心,命運卻變得如此玩弄人心。
因為她是劇中的炮灰,一個隻言片語的怯懦女人。
顧夕顏說得很是輕柔,就像是在講述一個浪漫的故事,可是敘述的內容,無一不真實,無一不深沉。
當每一個為登報離婚的人而感到喜悅的時候,卻沒有想到,那些女人應該如何生活。
顧夕顏話音剛落,大廳之中就像是一滴水進入了熱油之中,人群又恢復熱鬧,大家議論紛紛。
“顧小姐說的有些道理,我之前還看到一個離婚的女人,帶着她的孩子,就站在街道上,魂不守舍的。”
“是啊,那些離婚的人,她們是否得到了贍養費又或是其他的補償呢?”
當然,也有人仍然堅持支持浦悅媛,並不認為顧夕顏說的話有道理。
“要我說,不就是離婚嗎?那些女人就不能自己賺錢嗎?女人又不是不能賺錢。”
“就是就是,這老是靠着男人一個人撐起整個家,算個什麼事兒?”
此言一出,本來以為能夠得到身邊人認同的幾人,受到了周圍人的白眼。
“自己賺錢,那些女人又沒有什麼渠道,她們一生都被教導相夫教子,正如顧小姐所說,我們這些人,為什麼不去幫幫她們呢?”
“.....”
浦悅媛聽着周圍紛紛雜雜的討論,覺得一切都超出了自己的預料,明明應該是一場對顧夕顏的批判。
但是,在顧夕顏的一番話后,局勢逆轉,浦悅媛原本衝動激蕩的心緒像是被潑了一桶冷水,從頭冷到腳底。
她的確沒有想到這麼深的問題,但是,她和其他的留學生一樣,都希望國家的思想變得開放。
浦悅媛有些難受,“所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題外話:
寫這個的時候,其實我想到了胡適先生。
“1917年秋天,胡適獲得哥倫比亞大學的哲學博士后,應聘為北京大學教授。
同年12月,胡適尊奉母命,在老家與比他大一歲的江冬秀舉行新式婚禮。
1923年7月胡適向江冬秀提出離婚。江冬秀以殺死兩個兒子相威脅,胡適便不敢再提離婚之事。”
在經歷了大學教學后的胡適先生還是聽從他母親的命令,娶了江冬秀?
或許胡適先生並不愛她,但是為什麼管不住下半身嗎?
又為什麼在幾年後提出離婚呢?
還有他有了妻子之後,或許並不是他所愛,但是接下來接二連三的戀情,又該從何解釋呢?
民國時期,很是流行鄉下有一個盲婚啞嫁的妻子,而在城中有一個或許稱得上是合得來的妻子。
這種做法,真的很可笑。
但是卻又有一點點的安慰,至少,他們沒有和原配離婚,給了原配一個可笑的“體面”。
愈是了解那個時代,愈是為那個時代的女人感到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