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糾纏不休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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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表叔對視一眼,回到屋裏。
“書放,你說吧,你們到底是來幹啥的?”表叔繼續“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煙袋,我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把一些事實告訴告訴表叔一家。
我從兜里把爺爺和竺雅涵的照片拿出來,放在表叔面前,“這個是我爺爺,那天我說過了。他前幾天在上海過世了。”我看了一眼小蕊,她也擔憂的看着我,“剛才那個在庄瘋子家發現的死人,我懷疑是我的朋友吳勇,他在將近一個月以前失蹤了,我們一直沒找到他。有一個大師跟我說,吳勇的失蹤可能和這個竺雅涵有關係。”
表叔皺着眉頭聽我說完,大家一陣沉默,表叔嘆了口氣,“書放,俺對你說這些話都是為你好,你找的那個竺雅涵,也就是那個女知青,就是那庄瘋子的娘。”
我和小蕊不禁大吃一驚,表叔似乎預先就知道我們吃驚的表情一樣,“她就是那個女知青,俺不知道你說的那些和她能有什麼關係,當時她和你爺爺一起來的俺們屯下放,後來你爺爺回城了,她沒回去,不知道怎麼的就嫁給了庄立國。”
“那後來呢?”我不能抑制自己對秘密的渴望,急切的追問,以求獲得更多的信息。
“後來”表叔嘆了口氣,“那女知青嫁給庄立國之後沒什麼不妥的,小兩口一直都挺好的。她剛來的時候給過我和你表嬸糖,就是上次俺們說的,她和你爺爺在玉米地畫畫,咱們在那玩,她和你爺爺給了我們幾塊糖。所以俺們算是和她熟絡,有幾次看見她出來晾衣服,她還衝俺笑,可是後來不怎麼的就死了。”
竺雅涵的結局我知道,因為張偉良跟我說了。我更想知道的是竺雅涵是怎麼死的,於是我繼續追問,“她是怎麼死的?”
“俺們也不知道,就是一連好幾天都沒看見她,她男人,也就是庄立國,天天喝的醉醺醺的,俺就跟他打聽知青姐姐哪去了。他瞪了俺一眼,好像還要打我,我就跑了,後來就天天看見庄立國他兒子庄峰滿村的跑啊,說自己看見個紅衣服女鬼啊,嚇人啊!”
紅衣服!紅裙子!那不是苗苗,不,是竺雅涵的標準裝扮嗎?從我去她家看她的畫像,到我給她畫畫,她不是一直都穿着紅sè的裙子嗎?
表叔吸了一口煙,有點顫抖的繼續說,“後來大概過了一個多月,庄立國一命嗚呼了,還是村東頭的小孩發現的,說庄立國跪在他家大門口,眼睛睜得挺老大,嘴裏淌着哈喇子,還塞着一個這麼大的耗子。”表叔用手一比劃,小蕊嚇的渾身一抖。
我靜靜的聽着,表叔繼續說,“然後,俺們村就報了案,那時候jǐng察來了也沒查出啥來,也看不出來是別人殺的,說是自殺,好像是自己用手把自己掐死的。”
說到這我一身的冷汗,那天晚上小蕊就是自己掐着自己。幸好我當時在她身邊,如果不在後果可想而知。還有今天,如果不是我敢去玉米地發現了小蕊,又會發生什麼呢?
小蕊也似乎想到了這些,不禁打了一個寒噤,“表叔,然後呢?”小蕊恐懼的問表叔。
“然後?那庄峰就跑了出來,然後看着他爹笑嘻嘻的說‘爹,你找俺娘去啦?,俺娘說啦,她才不要你!’,當時在場的人都糊塗了,jǐng察就問這孩子的媽呢,有人就說不知道哪去了,沒影啦,都好久沒見了,誰知道那庄峰忽然咧嘴一笑,指着她家土方旁邊的那個棚子就嚷嚷‘誰說俺娘沒影啦,俺娘就在那裏頭’,幾個jǐng察外帶一群村民呼呼啦啦的進了莊家的院,打開棚子們沒把俺們嚇死。”
“竺雅涵死了嗎?”小蕊捂着嘴驚恐的問。
“死?”表叔看了小蕊一眼,“俺們也不知道她之前死沒死,可是發現的時候都爛的不成了樣,可哪都是蛆,蒼蠅亂飛。”
我又想起今天看見的場景,不由一陣反胃,這個時候小蕊早就忍不住了就跑了出去。
“表叔,那jǐng察怎麼說的?”
表叔沒開口,表嬸倒是說了話,她撇撇嘴,“jǐng察?查了一溜十三招,也沒查出啥,說是意外死亡。”
這更讓我疑惑了,莊家一家三口,短短的一個月之間,夫妻雙雙自殺,只留下一個傻兒子。兩死一傻,而且還死的這麼特別。
“你也覺得稀罕吧?”表叔皺皺眉頭問我。
我點點頭,表叔繼續說道“俺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有小孩欺負庄瘋子,也莫名其妙的死了。”我說,“這個我知道,昨天張偉良跟我說了。”張偉良站在旁邊伸伸舌頭。
表叔開始抽旱煙袋,不再說話,表嬸補充道,“人家都說這五峰屯鬧鬼,可是依我看這竺雅涵就是回來報仇,我估計她男人把她殺了,然後她回來報仇來了。”
表叔瞪了一眼表嬸,“沒根據的事就別胡亂說。”表叔看看我,“書放,咱們知道的也都告訴你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你要是還有啥問的,想起來就問俺。”
我滿懷感激的謝過了表叔就走出了房門,我坐在葡萄架下想了半天。一晃就到了晚上,我和小蕊吃過了飯兩人決定在村子裏走一圈,消化消化食。
我和小蕊不知不覺的又走到了村東頭,我心下一驚,看着小蕊,“小蕊,怎麼走到這來了?”
小蕊也是一陣惶惑,前面就是庄瘋子的土房,他今天被帶走還沒有回來,前面一片煙霧,基本上除了房子的輪廓什麼也看不清楚。
我和小蕊都望而卻步,畢竟最近發生的事太多,讓我們都一時消化不了。可是那房子好像一點一點的逼近,我一望腳下,原來我和小蕊正在不停的向那土房行走。
“小蕊,我控制不了我的身體。”我大呼一聲,小蕊也叫了起來,“我也是!”。
我們兩個一直走到那個土房的後面才停了下來,霧好像突然消散了,夕陽的餘暉又籠罩了過來,玉米地在傍晚的陽光下顯得溫馨可人,我和小蕊猶疑的往玉米地看去。
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站在那裏畫成片成片的玉米地,他的身後站着一個女孩子。那女孩子長的清秀可人,水汪汪的眼睛認真的看着男人畫畫。
“咦?那不是你爺爺嗎?”小蕊突然說了一句,我把手指比在嘴唇邊,示意小蕊不要說話,小蕊馬上收了聲。
那女孩子走到男人的身邊,天真爛漫的看着男人笑,“修毅,你畫的真好。”
男人抬頭看了一眼女孩子,沒有說話,還是自顧自的低頭畫畫,“修毅,你討厭我嗎?為什麼不肯跟我說話?”女孩子似乎有點惆悵的問。
男人還是不說話,但是他抬頭憐惜的看着女孩搖搖頭。
女孩突然高興了起來,她的眼睛閃着快樂的光芒,“那麼,你幫我也畫一幅畫像好嗎?”
男人沉默了,他沉默了好一會,把原來那張畫滿玉米的紙扯掉,他沖她點點頭,讓她站在離自己一米多的地方,然後開始專心致志的畫畫。
我突然有點思考不過來,為什麼這場景這麼熟悉?爺爺那幅畫了一半的畫?就是這個女孩子?不,這個女孩子就是我的nǎinǎi,饒倩倩!
忽然我在玉米地里看見一個晦暗的眼神,她的眼神那麼凄涼,那麼蕭索。她直直的盯着男人的畫筆,好久都沒動。她開始躁動不安的扯下一片玉米葉子,然後窩在自己的胸前瑣碎的撕扯,直到她的手開始滴血,她好像不知道疼似的,她的眼睛裏似乎快要噴出火來了。
男人畫好之後,把紙扯了下來遞給女孩,女孩接過之後幸福的審視了一番,然後小心翼翼的折起來,放到了衣服的最裏層。
“修毅,謝謝你!”女孩突然在男人臉上吻了一下,然後就像一隻小鹿一樣的跑掉了。
男人呆愣在那裏,然後摸摸的把紙和筆收拾起來。
“噗”的一聲,那個剛才躲在玉米地里的女人走了出來,她把她剛才撕碎的,混着自己血液的玉米葉子都扔在了男人的臉上,然後帶着淚水跑走了。
她路過我們的身邊卻忽然停了下來,她帶着痛苦的表情看着我和小蕊。我和小蕊都張大了嘴巴,“你……你是……竺雅涵……”,小蕊喃喃的嘀咕道。
她沒有理會我們,逕自的跑走了。我們再回頭的時候,男人和畫具什麼的都不見了,又是一片昏暗的玉米地夾雜着煙塵迷霧,一聲一聲女人的慘笑次第傳來,我和小蕊捂住了耳朵,都不能使這聲音消失。我拽起小蕊就往回跑,一回身卻看見竺雅涵,她依舊穿着那條紅sè的長裙,她猙獰的看着我們笑,我一陣驚慌!
睜開了眼睛,卻發現天已大亮,難道我又做了一個夢嗎?小蕊此時也醒了過來,她驚魂未定的看着我,“書放,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我們去村東頭……”,我愕然,回首看見床頭打開着的爺爺的rì記:
1969年6月2rì
我與雅涵第一次發生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