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
精緻的酒瓶傾倒，芳香甘美的液體汩汩而出，落進外壁雕花華麗的玻璃杯，清脆的水花撞擊聲像鳥兒的歌喉。
蘋果的甜味飄至鼻端，克里拿起桌上小碟里的鮮檸檬片丟進酒水，端起抿了一口。
“嘟……嘟……”
“嗡。”
桌上支起的平板電腦震動了一下，原本等待接聽的屏幕一閃，露出連線那邊攝像頭前的人。
“嗨克里，晚上好。”
迪克眨了眨他大大的藍眼睛，熱切地朝着鏡頭揮手。
克里點了下頭，動作克制而緩慢。他神態嚴肅，面無表情，舉杯的動作帶着三分愁緒七分猶豫。
他又抿了一口蘋果酒，檸檬片隨着舉杯地動作浮動了一下。
迪克的笑意逐漸消失，他現在似乎在走廊上，一直在移動的他停下了腳步，背景轉到一扇小窗。穿着校服卻沒好好打着領帶的男孩表情嚴肅起來，他斜倚着窗檯，以哥譚的夜色做背景，襯得他更加深沉。
“嗯……我準備好了，告訴我你要說什麼，就算是你和布魯斯鬧掰了要分家產我也能接受。”
“謝謝，我接受不了。要真有那麼一天，我就自己單幹了，絕對麻煩不到你。”
“嘿，我都準備單飛了，布魯斯不會連這個都要管吧，幫你一把還能怎麼樣？”
克里放下手裏杯子，酒液波浪般搖動了一下：“迪克，你覺得讓布魯斯和我都吵的要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情，不得和世界毀滅、人類存亡掛上勾嗎？”
他沒用“打架”，因為他武力上不可能打過哥哥，也絕對不會動手去打。蝙蝠俠和他的所有朋友和盟友都至少打過一次，他和超人打架就是他們版本的喝啤酒聊體育。但是讓布魯斯動手打克里——那要麼是敵人的陰謀要麼是逢場作戲。
“哦——那你說，咱們倆之間呢？”
以克里對他的了解程度，他一眼看出這一刻迪克的嘴角不滿地下降了半厘米。
克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還沒來得及下咽，迪克又追了一句：“那不是你一直放着落灰的袖扣嗎？”
克里翻了下手腕，垂眼瞥了一下：“看着還行嗎？”
迪克的嘴角再次下降了半厘米，眼裏三分失落、三分挑釁、三分期待，還有一分“你給我解釋清楚”。
“很鋒利，天然綠水晶，很乾凈。”迪克評價一番，“你已經伸到鏡頭前給我看了三次了。”
“是兩次，而且我只是喝東西，不是有意的。”
“真漂亮，它真配你，這樣行了嗎？”
“……”
克里身子後仰，眯眼看着屏幕里的迪克，伸手截了個屏。
“孩子，你這樣還蠻可愛的，介意我錄下來收藏嗎…”
迪克一把捂住臉：“呃啊！我的天，你怎麼做到比我還——好了談正經事，我保證不生氣，隔着屏幕又打不到你，氣也是白氣。”
克里贊同似的點頭，這讓迪克想翻他一個白眼。
“我怎麼感覺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麼。”克里拇指食指捏着杯子轉圈，玻璃底和桌面摩擦發出有規律的響聲。
迪克抹了一把臉，瞬間讓面部肌肉僵硬平板起來：“你就這個表情，彷彿馬上要告訴孩子父母離婚的家長。和我準備面對布魯斯的訓斥時站在門口先假裝沉重的臉一個模樣。”
“我可沒假裝沉重。”克里停下了轉杯子的小動作。
“喔我當然知道，你平時就這個樣子，只不過每次我們通電話你都看起來更高興些，哪怕剛連續熬夜兩天沒睡覺！”
克里拿手指敲平板電腦的攝像頭，這在迪克看來那手指頭像按倒自己臉上了一樣：“你不好好學習，黑進蝙蝠系統看家裏攝像頭幹什麼！你小子欠打了嗎，說好的靠自覺尊重私隱呢，我是不是都不用打這通電話了，要和你說什麼你都知道了？”
迪克立刻為自己辯解：“我就看了兩眼！一分鐘！六十秒！三天前！我就是看布魯斯在對付哪個瘋子，你到底晚上睡沒睡覺，阿福是不是在花園裏種新的花了！”
一時間提高音量的迪克察覺自己有點激動了，活躍地訴說著什麼的藍眼睛安靜下來，閉口不言。
克里在他一連串說完后，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似乎伸手在平板上操作了什麼。
“喔天哪……”迪克拍一把自己腦門，“你真錄了嗎？”
“已經發給阿福和布魯斯了，他們都會很高興你在學校也惦記着家人們的。還有，我不是兩天沒睡覺，白天我有在辦公室休息。”
“好兄弟，我見你中氣十足，面色紅潤，身體硬朗，最近過得挺不錯吧？”
迪克嘆了口氣：“快別說了，我的女朋友剛把我甩了沒多久。”
“喔上帝啊，誰忍心和你這樣帥氣又溫柔的好男孩分手啊！”
迪克少見地沉下聲音：“情感上有她，家庭里有你。行了克里，別想岔開話題，我不想等到在新聞里見到答案，那東西和事實要差個十萬八千里，甚至照片都不一定符合本人。”
克里打了個哈欠——現在確實很晚了：“我又沒拋棄你，你這樣說雖然不會讓我傷心，但阿福聽到絕對會罵你的。咱們家裏沒人要和你分手，帥氣男孩。”
不是敷衍，這是實話。
迪克意外地感覺自己被安慰到了，一時間注意力都拐到了現在的時間上，克里是不是該休息了，他怎麼睡前還喝那麼多果酒……
“我知道，只是個比喻，我就是有點鬱悶，現在已經沒事了。克里，你早點休息吧，也不用告訴我什麼，呃，其實我肯定會去和——新弟弟？見面的，至少得看看他到底怎麼樣。”.
迪克似乎不再糾結對方的名字了，而克里卻打算在這時候告訴他答案。
“是貧民窟的幸運男孩。”
“我就知道！”
克里話音剛落他幾乎脫口而出。
“呃……沒什麼，我就是猜到好久了，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我吧……呃，你說他？我覺得他還挺可愛的，以你的親和力，你們一定很好相處。”
“嗯，阿福那麼和藹，有一位老人家能彌補流浪孩子的童年缺失也很好。布魯斯足夠嚴厲，肯定能管教好他……他很兇的，雖然已經過了罵你和你打架的階段了，但是肯定會對我有敵意的吧……”
迪克，一個稍有鬱悶心裏酸澀的青春期男孩，在短暫地小脾氣后現在開始耐心分析起自己弟弟的狀況，柔和的藍眼睛甚至隱隱帶着一絲期待。
“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放心吧，我保證他肯定不會討厭你的。”克里微笑。
迪克似乎突然想到什麼：“喔對了，你說他還記得上次遊樂園假裝湊巧和他一起排隊領免費甜甜圈的大哥我嗎？總得有點印象吧！”
“肯定記得，而且多半已經知道那是羅賓了。”
他贊道：“嘿，聰明小子。真好，那我們就也算是老朋友了，見面還不至於太尷尬。”
克里撂下杯子，裏面的蘋果酒已經飲盡，只剩下一片鮮黃的檸檬散發著淡淡的水果清香。
迪克看出他臉上的疲態，瞥了一眼現在的時間，已然要十二點了：“謝謝你打電話來，趕緊去休息吧，你的體質可不怎麼樣，布魯斯會擔心的。”
“哦，他現在在外面飛來飛去，沒空管我。”
迪克不贊同地看着他。
提到布魯斯，他神色暗了暗：“其實是他最後決定把那孩子帶回來的吧？”
“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克里講起事情的經過：“傑森偷了蝙蝠車的輪胎，用我給的零件自製的小道具。”
迪克瞪大眼睛：“真的？他怎麼逮到機會的？”那可是蝙蝠俠的東西，誰能有那麼大膽子啊！
克里凝視着桌面：“他知道，蝙蝠俠每年會去犯罪巷，他留意到了，於是策劃了這個計劃……他也幸運地得手了。”
說到底，還是緣分讓兩個人相遇，在他踏入那條小巷兩人撞見的那一刻，他就該深知，那是他此生逃不過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