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 第 128 章
最後是克里又一次向他伸出手，就像帶他來時的那樣，將達米安和自己帶回了隱居之地。
今日的課程就這樣結束，達米安少見的沒有和往常一樣鬧騰，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裏。關上房門，他深深皺起眉頭，回憶這堂課之前男人說的話，“這次是要看看他對魔法的接受程度如何”……
男孩很奇怪的沒有心思像往常一樣做事，甚至他對現狀很多東西的認知都開始動搖，但要進一步深究是什麼，他卻又說不出來。
達米安是刺客，而且是不同於一般刺客那樣被養大的王者。他不會畏懼死亡，他不恐懼那些會讓常人瑟瑟發抖的東西。但很奇怪，他有些在意最後“下課”時克里說的話，所謂的魔法是什麼。
吃飯的時候，難得準時的達米安得以和克里一起。他依舊在找答案，現在的克里已經不會和早上那樣讓他脊背發冷，那抓不住的靈感伴隨着對面的男人一如往常的閑聊消失了，彷彿什麼都沒有變。
但是達米安莫名回憶起了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電視節目，翻找腦子裏曾經學習到的知識，他總有種自己和魔鬼做了交易的不安，難道就像那些弱智故事裏寫的那樣簡單嗎？
山裡連續下了幾天的雨，後院的草開始瘋長，瑪特幾次光臨小屋就是藏在那裏等待時機。達米安發現這隻山貓對他生氣了，除非他發現它，才會走過來親近幾下，不然從來不會主動來找他。
克里的課堂道具被偷吃的太多，他已經沒了脾氣，拿着石子丟瑪特，山貓卻裝作膽小被嚇跑，得空再悄悄溜進院中行兇。
今天克里決定對這進行戰略意義上的防禦加固，全線封鎖敵人。他拿着把鐮刀在地里忙活了一個上午，終於在太陽高懸頭頂的時候將雜草割乾淨，豎起高高的籬笆，把院子打理好。
他的肚子叫了幾聲，停下工作時飢餓感才湧上來。克里發覺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明明應該早就開始疲憊飢餓，但硬是進入無我狀態感覺不到。
“奇妙的習慣……就像當初我在街頭謀生一樣……”
他低聲喃喃，似乎是訴說給沒人能看得見的那位“另一個自己”。這種自言自語的行為彷彿進行過無數次，以至於他的嘴皮自己就動了起來，哪怕現在的他搞不清楚養成這樣的癖好的原因。
這不是一個好行為，他知道達米安現在已經不同於剛來這裏的時候，開始有了更想探究他的興趣。他在實行自己的計劃，這裏面不包括嚇到孩子或者讓他對自己產生不信任。
克里正盤算着要嚴格要求自己，改掉異於常人的行為舉止。他放下手裏的清掃工具剛剛轉身，一眼就看到了屋子後門口竟然站着一個黑髮小孩。
草腥味已經熏通了克里的鼻子，現在他渾身都髒兮兮的，頭髮的長度其實還不夠紮起，於是綁成一個凌亂的小揪在腦後立着。
達米安一臉“我什麼也沒聽到”，用鼻子尖看人，轉頭示意了一下屋內。
“進來吃飯。”
？
！
做飯這事一向是隨心所欲的，克里沒有訂任何規矩，他們剛剛認識的那幾天裏，某一次廚房的原料里被達米安下過毒，也沒見過他烹飪什麼東西分享給他。
男孩的小後腦勺在他前面，他盯着，像是想打開看看裏面在想什麼。他跟着走向客廳，餐桌上果然擺好了碗筷和食物，顯然是不久前幹活時新鮮出爐的。克里壓根沒往這方面想，連達米安做飯的聲音都沒注意到。
“你先吃。”克里看着他從善如流地走向餐桌，拉開一邊的椅子坐下，就脫下自己髒兮兮的外套，自己先鑽進了盥洗室。
這小崽子突發奇想要玩新花招陰他了？可他什麼時候覺得自己戒心消失可能上當啊，難不成辛苦勞作后看見“家中幼子如此懂事”會內心觸動嗎？
快速結束沖澡，克里謹慎地換上了袖袋裏裝滿道具的道袍，法術兩秒烘乾頭髮，順滑柔軟的黑髮微微蓬起，莫名顯得面相溫和、眼神無辜。
來到餐桌上他發現了更加詭譎的一幕：就算洗漱時間再短，他也耽誤了不少時候，但是坐到小孩對面的位置上瞥向餐桌，達米安竟然還在吃飯，他竟然還沒吃完。
這肯定不是一個刺客應有的進食速度。
飯菜沒有動太多，已經入鄉隨俗的達米安現在對公共餐盤適應良好，卻也只吃掉了一部分。頻率極低的扒飯動作被他一張心不在焉的臉沖淡了違和，彷彿他只是單純在因為思考而進食緩慢。
“你盯着我幹什麼？”小刺客抬頭，目光如同利刃，從對面人的腦門割到下巴。
克里看着他一副被冒犯的樣子在不悅的撇嘴，移開視線，從袖中拿出一塊小寶石。那東西在還沒接觸別的東西時就忽然自動漂浮了起來，圍着他碗裏的米飯瘋狂轉圈。
達米安立刻觀察起寶石來，一對綠松石一樣的眼睛追着它動。克里卻在他視線移過去時伸手抓回了這個神奇的小東西，面無表情地塞進袖袋中。
“切，你別忘了，等你死後，留下的東西也都是我的。”達米安撂下筷子，後仰靠到椅背上。
“我有說過嗎？”
那雙綠色的眼眸眯起，他試探道：“有人幫你收屍嗎？”
草。
克里覺得被狠狠傷害了，都沒能忍住讓臉皮抽動了幾下。達米安的表情沒有變化，但他一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只不過作何感想不得而知。
男人深吸一口氣：“我的米飯？”
達米安的嘴角扯出一絲張揚的諷意：“我還以為你能一眼看出，那是森林裏白色毒菇的毒。”
克里挑了挑眉毛：“不錯，你比上次用毒進步了，知道就地取材。”
男孩無視他的回敬，小臉一如往常，顯然他心情不錯，覺得這一局是自己贏了。
“等着吧，冒牌貨，那一天已經不早了，我已經完成了上次的任務。什麼時候你把那些魔法都教給我，我馬上就能學會，然後用最厲害的那個殺了你。”
達米安突然站起來，雙手撐在桌子上前傾過去。這讓坐在對面的克里和他身高像是平持。
“你會藏私嗎？”
男孩的童音讓這句殺氣騰騰的話顯得像是孩子的疑問。
但克里毫不懷疑，這個小孩如常成長起來，只會越來越危險。
他忽然心裏一動，達米安並沒有發現，他現在就像準備進攻的士兵，卻還在戰前多說無用的話，彷彿在給克里一次更改回答的機會。
克里的眼神冷了下來，表情卻還是那樣平靜，而他的外表更是——柔軟的髮絲和乾淨的眼睛，一個溫柔的人的刻板印象。
“如果我不傾囊相授，你連用我的招式打敗我都做不到。你在質疑什麼，你覺得這個契約，或者說是賭局，是只有我下了注嗎？”
他拿起碗邊搭着的筷子，夾起盤裏的菜就着米飯吃了起來。
那種眼神的冷又瞬間消散了，他好像只是在陳述故事：“你會明白的。這是一場早就得以預見結局的相遇，我一手策劃的，但你卻不得不走下去。”
他朝着男孩笑了，如往常那樣。達米安有點小呆，不過很快擰起眉毛回敬過去：“你又在發瘋。”
他已無計可施，直接轉身離開，走到自己卧室的門口時，回頭看向餐桌。
克里樂悠悠地坐在那吃飯，絲毫不在意飯里下了毒，這讓達米安暗暗握拳。這次說不清誰是贏家，克里總是不在乎他的行動，因為他總是能輕鬆化解。可殺人一向是刺客的看家本領，接二連三的失敗有點丟人……他會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