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你不想摸摸他嗎
榮聿深大步上前,捉着徐願景兩隻手,沉着臉將她從頭到腳地看了一遍,肉眼可見的緊張。
徐願景獃獃地看着他。
第一個感覺。
他瘦了不少。
不過依舊有擋不住的凌厲散發出來,那種由內而外的貴氣和氣魄,是什麼都無法淹沒分毫的。
只是。
他怎麼來了?
“哪裏不舒服?”
榮聿深看了一遍,沒看出什麼異樣,凝向她,緊聲道。
短暫的愕然後,徐願景握了握指尖,平復了語氣道:“沒有不舒服。”
榮聿深盯着她,彷彿是不信。
徐願景抿了口唇:“就是他動了下。”
他?
榮聿深微怔,黑眸緩緩下移,落到她隆起明顯的小腹,喉嚨瞬間一澀,眼眶竟也莫名酸脹。
徐願景看着他,鬼使神差的:“你,想不想摸摸他?”
榮聿深一頓,抬頭。
徐願景說完便有些後悔,可看到他拖着一縷紅的眼尾后,拉着他骨節分明的手掌,隔着布料,輕輕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他掌心的溫熱,隔着衣服滲進皮膚,肚子裏的小豆子似是有所感應,突然地動了兩下。
榮聿深黑眸的瞳眸溢出亮光,薄唇輕卷,低緩的嗓音帶着一絲戰慄和欣喜:“動了。”
“嗯。”
徐願景點點頭。
榮聿深不捨得從她肚子上移開,哪怕小豆子動了那兩下后便安靜了下來。
徐願景嘴角抽了下,不自然地把肚子移開。
手心下一空,榮聿深擰擰眉,不大高興地看向她。
在看到她微紅的臉時,眸光便又溫柔了下來。
可幾秒之後,徐願景臉色忽地變了,變得警惕而又凌冽,她抬起頭看着他,眼神里都是濃濃的防備。
榮聿深眸色亦是沉了下來。
午飯時,馮鴿燉了雞湯,煮了魚和蝦,抄了幾個小菜,除了湯是清淡的,其餘都偏辣口。
過了最初的孕反期,徐願景看到魚和蝦,以及油膩的食物也不那麼反胃了,加上做得都比較重口味,她倒是挺愛吃的。
榮聿深本來吃得就清淡,加上喝酒傷了兩次胃,口味越發的清淡。
這滿桌子的辣菜,說實話,看着胃就挺疼的。
但他並未表露分毫。
馮鴿如今看到榮聿深,心情更是複雜,尤其是孩子在徐願景肚子裏一天一天變大,以及,她也知道了,惜惜穆穆的親生父親就是他。
兩個人之間有了孩子,雖說不一定非要綁在一起,可有了孩子,這輩子想要徹底斷了聯繫,那也是不現實的。
除非他們榮家狠了心,不讓孩子們的親生母親跟孩子們再有聯繫。
可榮聿深又追到了鄉下,那樣子,倒不像是要翻臉不認人。
徐願景跟榮聿深在一起一年多,同住同吃也有不少時日,對榮聿深的飲食很了解。
見他面不改色地捻菜往嘴裏喂,徐願景眸色頓了頓,到底沒說什麼。
她又能說什麼呢?
吃過午飯。
馮鴿去廚房收拾,徐願景起身,朝屋外走。
榮聿深看着從后看看不出什麼變化的纖瘦腰身,頓了頓,起身跟了出去。
今日陽光很好。
徐願景站在院子裏,沒一會兒便被曬得四肢發軟,渾身暖洋洋的。
一把藤椅出現在自己的身後。
徐願景偏首看了眼在她身後一步的男人,坐到了藤椅里。
過了會兒,徐願景道:“榮二爺公事繁重,又喜事將近,操心的事一定很多,這裏就不留榮二爺了。”
榮聿深低眸看着她被暖絨的陽光曬得微粉的小臉,那低垂的兩排睫毛,更是濃密得不像話。
什麼都好,都是他喜歡,忘不掉的樣子。
就是那張小嘴,吐出的話,着實讓人討厭。
“為什麼騙我?”
冷然的質問從頭頂落下。
徐願景睫毛都沒有眨一下:“騙?榮二爺何出此言?”jj.br>
“孩子。”
榮聿深微咬了牙根。
哪怕知道真相過去一個多禮拜,想起來依舊恨得牙痒痒。
沒心肝的小女人,騙得他好苦。
她知不知道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是怎麼過來的?
想她,舍不下她,又恨她,恨過之後是無盡的絕望。
她連他的孩子都心狠地流掉了,鐵了心地不願跟他。
把一個心不在自己身上的女人,心不甘情不願地強留在身邊有什麼意義?這一個多月,他問過自己無數遍。
答案都是,沒意思透了。
既然如此。
那就徹底了斷好了。
他也想證明看看,沒了她,他日子照樣繼續。
而事實上,他把自己折騰得快去了半條命,心裏依舊挂念着她。
只是他清楚,他再愛她,他也不會再去找她。
因為無論怎樣,他都沒辦法原諒,她殺掉了他們的孩子。
大約,老天也垂憐他,讓他知道,他們的孩子還在。
這是不是說明。
她心裏其實是有他的。
他沒有第一時間來找她,是因為這段時間,他堆積了不少的事,也有其他的事,需要他做一個了斷。
“孩子怎麼了?”
徐願景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惜惜穆穆也好,我肚子裏的孩子也好,都是我一個人的,跟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如果榮二爺是奔着我肚子裏的孩子來的,那我可以明確地告訴榮二爺,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不會任由我的孩子被搶走!”
誰說要跟她搶孩子?
他是想搶孩子嗎?
他從頭到尾想“搶”的只有一個!
就是她!
榮聿深呼吸起伏了兩下,沉沉道:“為什麼騙我,你已經流掉了孩子?”
徐願景扯了下嘴角:“我親口跟榮二爺說我流掉了孩子?”
榮聿深:“……”
跟他玩字眼?
暗吸口氣,榮聿深道:“罷了。”
徐願景眼皮動了下:“榮二爺慢走,我就不送了。”
“誰說我要走?”
榮聿深沒好氣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徐願景被他這個舉動弄得懵了一下,扭頭看他。
榮聿深走到台階上,轉頭盯了她一眼,邁步進了堂屋。
徐願景:“……”
他什麼意思?!
馮鴿洗碗出來,就看到榮聿深沉然站在堂屋的窗口前,手指夾着一根煙。
大概是聽到了腳步聲,他轉頭看向她,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般叫她:“小姨。”
馮鴿盯了眼他手裏的煙:“有孕婦在,你要實在想抽,去院子外面抽吧。”
“小姨,我知道,我沒點。”
榮聿深老實巴交的回。
馮鴿又看了看那支煙,果然沒點火,挑了挑眉毛,就要朝外走。
“小姨。”
榮聿深叫住她。
馮鴿頓住步伐,朝他看過去。
徐願景坐在院子裏,左等右等等不到榮聿深從里出來,心裏跟貓抓似的,根本坐不住。
抿抿唇,索性起身,便要去堂屋找他說清楚。
他都要結婚的人了,他未來的妻子可以給他生孩子,他們何必緊着她的惜惜穆穆和她肚子裏的小豆子不放。
是他對不起她,欺負了她,她不想報復他,也不指望法律在這時能派上用場,只希望他別在孩子這事上跟她過不去,讓她和孩子們團聚。
誰知,剛一轉身,就見榮聿深和馮鴿並肩從屋子裏走了出來。
徐願景頓住步伐,看了看榮聿深,又去看馮鴿。
馮鴿一雙眼紅紅的,徐願景看過去時,她眼神閃爍了下。
徐願景眸子凝了凝。
“願願,家裏的土雞蛋吃完了,我去找鄉鄰買一些回來。”
馮鴿道。
“小姨……”
“我很快就回來。”
馮鴿說著,朝院子外快步走去。
徐願景側身望着馮鴿的身影消失,回頭去看榮聿深。
榮聿深突地大跨步朝她邁來,一把將她勾進懷裏。
他抱得很緊,徐願景骨頭都痛。
下意識的掙扎,卻不敵男人的力道,皺着眉頭,只能作罷。
“景寶。”
榮聿深嗓音暗啞,藏着心痛和疼惜。
在靖城與她重逢時,他讓顧軼調查過徐家,卻並沒有太過深入,得到的結果是,徐裕名是出了名的寵女,他的續弦和另一個女兒,安分守己,在徐家唯唯諾諾,在徐願景面前,更是做小伏低,從不敢在她面前高聲說話。
後者他在見識了韓雯衝到劇組公然為難徐願景后,便知多半是陰險做戲,營造弱小被欺的形象,博取同情。
但前者,他確是沒多少懷疑。
畢竟從徐願景出生開始,徐裕名在她身上花費的心血,換作任何人看,都不似作偽。
這次經過榮靖西的提醒,他便讓霍允的關係網着重深查了徐裕名,才查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得知徐裕名並不似外界看來那般,寵溺縱容,寵女入骨的模樣。
而方才,他從馮鴿嘴裏,才終於知曉當年在徐願景身上發生的一切。
暴怒,心痛,痛恨,自責,像是深夜張開的血盆大口,將他吞噬。
榮聿深平生沒有哪一刻,如剛得知真相那刻,那麼想宰了一個人。
他真恨不得將徐裕名那個人面獸心的老畜生全身的骨頭折斷,挖出他的心臟,切成一片一片的,他要他生不如死!
恨怒之外,便全是對徐願景的心疼。
當年,他為何不耐心一點,不那麼驕傲,好好查一查,或者當面問清楚,她所說的不要他負責任是什麼意思。
他若想找到她,徐裕名即使將她藏得再深,關得再言,他掘地三尺也能找到。
可他沒有!
她在經歷了最愛的父親背叛,忍受世界顛覆,被關起來折磨的時候,他在怨恨她。
認定她是個對感情隨便,對自身貞潔毫不在意的輕浮女人。
他對她很失望。
像是有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攥着他的心臟,那種痛,竟是比剛知道她將他們的孩子“殺掉”時還要痛。
榮聿深用力的抱緊她,卻還覺不夠,聲音啞得似是另一個人發出來的:“景寶,原諒我。”
徐願景被他勒得皮膚生疼,骨頭像是錯位了一樣,她疼得心悸。
又聽到他莫名說了這麼一句,愣了愣,強忍着疼,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能不能先鬆開我?”
“景寶,將你禁錮起來,我很抱歉。”
“因為我的自私,擔心告訴你外婆癌症住院,你剛動了胎氣的身體撐不住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讓你因此沒能見到外婆最後一面,我很抱歉。”
“……五年前,因為自己對你的那份私心,長久壓抑的渴望和私慾,沒能堅持送你去醫院,放縱自己佔有了你,給你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創傷,我很抱歉。”
“知道惜惜穆穆是我和你的孩子,沒有馬上跟你坦白,平和的跟你坦誠我的想法,冷眼旁觀看着你為了孩子們的事忐忑不安,備受煎熬苦楚,我很抱歉。”
“知道你懷孕,我選擇隱瞞你,沒有直接跟你表明我欣喜若狂,激動不已的心情,讓你沒有安全感,胡思亂想,我很抱歉。”
“景寶,我求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徐願景不知何時停止了掙扎的動作,獃獃的被他緊擁在懷裏,眼眶酸脹疼痛,蓄滿了什麼,在他說到“我求你”時,猛烈的奪眶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原來……
原來他都知道。
外婆住院的時候,他就知道,而他沒有告訴她。
惜惜穆穆的身份他一早就知道,也知道她有多麼的煎熬艱難,內心要忍受多少掙扎,他隻眼睜睜看着。
他在上帝視角,眼睜睜看着她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子呢!
她懷孕了,他不跟她坦明,後來她自己發現,也不敢跟他開誠佈公的說,她拿不准他的態度,她是知道他跟苗羽然不是如他表現出來的,絲毫不熟的樣子。
內心深處,她總覺得,他遲早要跟苗羽然結婚的,他們才是門當戶對。
這種情況下,她怕他讓她打掉肚子裏的孩子。
她還傻啦吧唧的以為掌控權在她自己手裏呢。
原來一早,她就是他掌心裏的螞蚱了。
她做什麼,想什麼,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懷裏的身軀越來越僵硬,榮聿深一顆心不住的下沉,只覺得發涼,他緩緩的將人從懷裏微微推開些,低眸去看她的臉。
徐願景臉上都是淚,可表情異常的冷,那雙飽滿着眼淚的眼睛,望着他就像在看一個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榮聿深瞬間慌了,低下頭瘋狂的吻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