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窮二白的知青所
騾子車慢悠悠的走在鄉野的小路上，地里的小麥生長旺盛，再過一個月便是農收的好時節。
向陽村背靠南嶺山脈，面朝東北平原，肥沃的黑土地使得當地村民在艱苦年代依舊保持着良好的面貌。
知青所就在村東頭的空地，三間小土房，孤零零的立在村口地頭。
“咳咳，以前下鄉的知青是能住在老鄉家裏的，後來時間久了矛盾越拉越多，就和上面申請蓋了這知青所，雖然條件簡陋，但是也比在老鄉家裏擠着好。”
方建國在騾子車上磕了磕手裏的銅煙桿，然後跳下了車，揮手和趕車的老鄉告別，然後招呼周妍和小糰子跟着進去。
周妍和小糰子一語不發的跟着方建國。
知青所里原本就有着兩位女知青，五位男知青，現在加上新來的幾位，睡覺的位置已經十分擁擠。
周妍走進女知青休息的那間屋子，外屋有灶台和碗櫃，裏屋則是一排刷了紅漆的木頭櫃，和大通鋪的火炕，她的行李箱就被擠在炕尾的位置，緊挨着的那處牆壁糊着報紙，隱隱還透着亮光，明顯就是露出的窟窿。
好在現在是夏天，若是冬天豈不是要被活活凍死。
周妍皺起細細的柳葉眉，她能不能自己蓋間房子……
“周妍，你和村長怎麼又把那孩子帶回來了，是不是找不到他家人？那孩子以後住在哪裏啊，總不能和咱們一起住在知青所吧！”李艷麗像只小麻雀似的湊過來，好奇詢問個不停。
“我不知道，村長有安排的。”
周妍的聲音很輕細，溫軟和順，看着就像是個好欺負的。
“哦哦……那你趕緊收拾東西吧，我們都收拾好了。”李艷麗好奇心強烈，自己收拾完后就站到外面去看村長和其他知青說話。
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此時擁擠的小屋裏並沒有人，周妍從大皮箱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薄褥和被子疊在牆根，摸着硬邦邦的土炕，表情逐漸獃滯。
再看看一覽無餘、毫無私隱的大通鋪，愈發覺得這日子沒法過。
屋外。
周妍出來的時候，趙紅梅正圍着村長說話。
而村長不知道和小糰子說了什麼，對方表情十分不情願，又用非常幽怨的目光看着周妍，眼裏含着一包熱淚。
“小周啊，你再勸勸這孩子，就先住到我家裏去吧。”
方建國家裏還算富裕，養着四個兒子，勞動力多，工分也就多。
先養着一段時間小糰子，不成問題。
周妍點點頭，把小糰子拉到一旁。
“騙子，說話不算話的壞女人！”小糰子眼神憤憤，現在倒是會說話了，還說得很利索。
“你不能住在知青所，等我找到其他住的地方就接你出來。”
周妍想着她和小糰子的談判，覺得自己應該遵守諾言。
小糰子眼睛亮了亮：“那你不要忘記了，要是你不來接我的話，我就把你的秘密說出去。”
周妍低着頭看他，小糰子所謂的秘密根本威脅不到自己，而且這小傢伙眼裏的慌亂已經出賣了他。
但周妍並不討厭聰明的孩子，於是點頭表示自己知道，還給小糰子胸前的口袋裏塞了兩塊大白兔奶糖。
小糰子胖乎乎的手捂着胸口，終於有那麼一點點心安。
“我叫昊昊，你別忘記了來接我。”小糰子再三叮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轉來轉去，故意沒說自己的大名。
周妍點頭后十分利索的把他丟給村長。
村長帶走了昊昊小糰子，離開時囑咐大家：“今天就好好休息，晚上你們知青所的負責人陳楊會給你們開會介紹村裏的情況。”
眾人送走村長，暫時沒有回屋，就坐在木籬笆圈成的院子裏聊天。
“你們那邊情況怎麼樣，我們這邊環境太差了，屋裏四處漏風不說，還一股腳臭味。”
李軍慶耷拉着眼皮，表情懨懨。
“我們這邊還好，就住了兩位姑娘，屋子裏也挺乾淨的。”
李艷麗還覺得挺滿意，她在家裏的時候也是擠在客廳的小小角落裏，根本沒有自己的房間，還沒這裏寬敞呢。
“嗯，那就好。”
李軍慶原本就是陪着妹妹來的，看見對方適應不錯就放心一半。
晚上下工的時候，知青所門前陸陸續續的走過扛着鋤頭的村民，都好奇的往裏面張望着，結伴的嬸嬸婆婆們邊走邊笑。
周妍總覺得她們好像在討論院子裏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村長說的陳楊和其他幾位知青很快就回來了，一行人鞋子褲腿上全都沾着泥土，臉上也都是汗漬連連，倒是看不出和那群村民有什麼區別。
“你們是新來的知青吧，先坐着，我們洗個臉換件衣裳。”
陳楊是位高個子，性格爽朗的小伙，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嘴大白牙，十分討喜。
他身邊跟着的還有幾個年輕人，其中兩個姑娘就是之前住在這裏的柳燕和張曉娟。
等到他們該打水的打水，該洗臉的洗臉后，負責做飯的兩位女同志把大鍋里熱好的棒麵餅和野菜糊糊擺上桌，一群人才開始相互介紹，熟悉起來。
周妍等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們才來第一天什麼都沒幹就要吃知青所的糧食。
倒是老知青們都表示，讓他們先吃飯，以後的事情之後再說。
“你們剛來，明天先去公社先領二十斤糧食，這算是村裡賒借給你們的，等下個月要從工分里扣除。”陳楊解釋道，他們也都是這樣過來的。
其他人這才動起筷子來。
也都餓了一天，就在火車上墊了點東西，別管飯菜如何，一群人吃得狼吞虎咽。
新來的知青們只有周妍和趙紅梅在小口小口的啃棒麵餅子，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周妍對面的女知青瞥了她們一眼，小聲低語：“矯情。”
周妍：“……”
其實她聽力挺好的。
之前的兩位女知青都是南方人，剛剛用眼睛斜楞周妍和趙紅梅的叫柳燕，還有一位性格較為安靜的姑娘叫張曉娟，從進院子到現在都沒聽到她說幾句話。
周妍無視柳燕剛剛的諷刺，注意力一直放在不起眼的張曉娟身上，並非是對這姑娘有多好奇，而是在她接收的位面信息里，這位張曉娟姑娘可謂是下鄉知青里最慘的一位。
因為熬不過歲月，她選擇在村裡隨隨便便找個人嫁了，可惜選擇並非良人，婚後一直被家暴，最後竟然被活活打死，寒冬臘月丟進河水裏，被偽造成失足落水。
雖然死得凄慘，但是壞人並未得到懲罰……
“咱們知青所都是輪流做飯的，既然你們來了，那得重新分配下工作。”柳燕放下碗筷，目光盯着新來的幾位女知青，意思再明顯不過。
周妍回神，迷離的目光漸漸收斂，依舊低頭不語。
“做飯是女同志負責，砍柴打水是男同志負責，知青所每月交固定糧食三十斤，月底不夠需要再補。”
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陳楊也連忙向眾人說了知青所的規矩。
“我們這個月只能領二十斤，那是不是就是不夠了？”李軍慶皺着眉說。
“這個月也過去好多天了，要是月底不夠只能看看老鄉家裏是否還有餘糧，換些出來……若是糧票和錢富裕的話，可以去供銷社買。”陳楊提議道，除此之外也沒什麼好辦法。
新來的幾位年輕人被現實澆了一頭冷水，之前躍躍欲試的興奮勁頭都削弱不少。
商量完知青所的工作安排，新來的幾位都主動去把碗洗了，男同志幫着在院子裏的井裏打了水，周妍默默蹲在一處洗碗。
果然……到哪都離不開幹活兒。